第五十一章
许薇棠无法向顾言朝解释自己的动机，更何况她确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她的经历着实荒诞离奇，无法宣之于口。
她坦然道：“只是想探望一下。”
顾言朝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古怪，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酝酿着什么，眸子幽深而沉静，然后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我陪你同去。”
“也好。”
许薇棠并未察觉有异，有顾言朝陪同探望便不再显得突兀，好歹还可以说是兄弟情深。
太子这时候还没清醒，因此东宫的人员进出都有极为严格的管控，没有办法排除真正别有用心的人，索性全都拒之门外。
出入最频繁的，自然是太医院的医官。
所以许薇棠和顾言朝便显得颇为奇怪，这位七皇子一向阴郁冷漠，甚少同人走动，怎么偏挑在这般敏感的时刻过来。
“七殿下，郡主，您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他们留下记录，又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身才被放进去。
太子寝宫内悬挂着一重一重的帷幕，从外边朝里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虚虚看见人影。
惠妃娘娘正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神情疲倦，一只手扶着额头。
她见到二人很是意外，尤其雍凉郡主，之前甚至面都没见过，不知怎么会想起来探望。
正如许薇棠所得到的消息，太子顾言嘉仍然昏迷不醒，面上全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陷入深眠，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
惠妃已经离开，许薇棠站在床头仔细打量，据说伤口在腿上，但覆盖在被子下面她也不能掀开来看，只得做罢。
不知是什么奇毒，这么多副药喂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只能堪堪吊着命。
顾言朝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极其冷淡、漠不关心。
许薇棠并未注意到他，只盯着顾言嘉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端倪，但她毕竟不是神医，看再多遍也是无济于事。
她只是确定了自己不曾听过这种毒。
所以，是谁对太子下的手？
并没有什么发现，许薇棠面色凝重地离开。
东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悲伤之情，众人脸上全无笑意，脚步都放得很轻，在这何种气氛下许薇棠越发觉得难过。
“对了。”才出了东宫，许薇棠灵光一现，忽然止住脚步。
顾言朝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我要去太医院看看。”她的眼神亮了起来，懊悔似的一拍手，“我怎么才想到这个，走，我们这就去。”
要说对太子伤情最了解的，那肯定是太医院。
顾言朝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太医院离这边不远，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到了。
太医院上下最近都因为太子中毒忙得不可开交，许薇棠进去的时候只看见里边一片狼藉，到处都堆着泛黄的书册，各种各样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刺鼻得很，偏偏里边的人就和没感觉到一般。
“七殿下，您怎么过来了，难道是贵体有恙？”有人撂下书册，匆匆跑过来问候。
太医院的人是认识顾言朝的，可看许薇棠却面生得很，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许薇棠上前一步摇头道：“殿下无事，听说太子病了多日，我们想来问问他现在情况如何。”
“这……”将他们迎进去的年轻医官面露难色，犹犹豫豫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子的病情实属机密，怎可轻易透露给外人，可这是七皇子，又不是别的人，面色涨得通红才憋出来一句敷衍的话：“臣……也并不知情啊。”
这边说话间，屏风内传出一声闷响，紧跟着便是一道得意的笑：
“哎哟，可算是找着了！”
又有人兴奋地问：“找着了？在哪？”
“来，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太子殿下这症状怎么如此熟悉，来您看看，几十年前就有人中过这种毒，看这上边的记载，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嚯，还真是！”里边又变得乱哄哄，再听不清一句话。
许薇棠优哉游哉地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地等着里边的人出来。
年轻医官的表情凝固片刻，随即殷切地给顾言朝也搬来了椅子。
……
“当时国内还不太平，什么事都有，有一位能征善战的老将军便中过此毒，万幸还留着当时的记载，只要按着上面的方法医治，想必就无大碍了。”
许薇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问道：“上面可有记载是什么人下的毒？”
慈眉善目的老太医眯着眼睛又翻开了书简，长长叹了口气念道：“前朝后人记将军的亡国之仇，便想用这种方法要他的命。”
顾言朝十指骤然攥紧，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爬满了血丝。
老太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书简上，缓了缓继续道：“这种毒的配置方法只存在于前朝宫室之中，已多年不曾现于人世……”
前朝……
许薇棠想到这代表着什么之后呼吸一窒，几乎要当场跳起来！
她没记错的话，锦妃就是前朝人。
老太医之后又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下去，她想偷偷看一眼顾言朝此时的表情，却又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
锦妃死后接受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想起不久前顾言朝还曾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自己能够妥善处置，便觉得荒诞可笑。
顾言朝眼中透着寒意，冷冰冰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回去的路上许薇棠一言不发，完全无视顾言朝小心翼翼探过来的目光。
究竟是下面的人瞒着他自己动的手还是出自顾言朝的授意？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许薇棠忽然打了个寒颤，想到万一顾言嘉死了，谁会是新的储君？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明明是艳阳天却觉得如坠冰窟，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她问，声音变得干涩而沙哑。
顾言朝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低下头：“正如你想的那样，我没想到他们会背着我行事。”
许薇棠死死盯着他：“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