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应急没一会就把东西拿上来了。

  看到他拿的棋具, 新棠悄悄的松了口气。本来以为太子要下她看都看不懂的围棋, 却没想到他竟要了一幅象棋。

  虽说她象棋的技术也不怎么行, 但不妨碍她有妙计。新棠快速把棋子摆好, 迫不及待的说了句, “殿下您请。”

  应急找了一盏更亮的灯挂在亭子的顶部,照得下方的小天地宛若白昼。太子见她一副成竹在xiong的样子,颇为意外的多看了她两眼, 紧接着落下了第一子:当头炮。

  新棠在已方相同的位置,也推了个炮出去。落子之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太子, 催促道,“殿下,该您了。”

  太子不慌不忙的推出来一个马。

  新棠毫不犹豫的在对应的位置也跟了一个马。

  太子皱皱眉头, 敲敲棋盘提醒她,“黎新棠,好好下棋。”

  新棠无辜的眨眨眼,答道,“殿下, 奴婢是在好好下啊,看来咱们的策略都是一致的呢。”她黎新棠智商可是一直在线的, 轻易想看她出丑才没那么容易。

  太子一时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只好又落了一子。

  新棠这次动作没有放那么明显,假装在隔壁相邻的两个位置来回比划了两下,最后选择了那个跟太子路径一样的车。

  太子揉了揉额头,复而笑了笑, 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表面一本正经却从眼角眉梢都透出来狡猾之意的新棠,无奈的随她去了。

  车走直乃象棋古法,拿着一个车在左右岔路来回的摇摆,依次复制棋路胡乱下还装得一幅很精通的样子,这种事也只有她黎新棠能干得出来。

  新棠不知道象棋的规则,她以把棋盘填满为目标,只是下着下着,她发现太子在吃她的棋子,过了会儿,太子竟然把自己的棋子也拿了出来。

  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太子在耍赖的地步,估摸着太子是发现她的小技俩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不懂棋”这一茬圆过去,太子一边自己跟自己对弈,一边轻飘飘的说道,“黎新棠,下棋得用心。”

  新棠精神抖擞,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殿下教训的是,殿下聪慧无人能及。”

  太子落子的手一顿,忽然间有些后悔给她这个台阶下,若是能看看她惊慌无措的反应,倒是多好。

  棋下成这个样子,新棠也没那个脸再来一盘了,她撑着脑袋看向太子,提议道,“殿下,奴婢陪您聊聊天吧。”

  太子不慌不忙的又开了一盘,随口回道,“聊什么,耿自忠?今天晚上话的你不是都听到了?”

  新棠没有否认,坐直了身子,忽而正经的开口,“殿下,奴婢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吃好、睡好、伺候好殿下,有片瓦遮身,有斗米裹腹即可,不求大富大贵,只望平安和乐。也许会有很多人会说奴婢不求上进,没有鸿鹄之志,但是奴婢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妄言妄语,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且问心无愧,就不必管世人怎么说。”

  风过声静,新棠瓷白如玉的小脸缩在玄色的斗篷里,小巧且精致,眼中的认真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的头一次。

  太子缓缓落下一子,收回了手,“问心无愧,不惧世人妄言?”

  “对。”但总觉得他忽略了前半部分更重要的话?

  新棠专注的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轻易的就能把一个人的心里的某个角落看得软软的。

  太子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他想伸出手去盖住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紧紧的捂在心里,但是又怕过度惊扰,她逃之夭夭。

  他这一生,十岁丧母换来这太子之位,亲眼见父皇把周氏一族铲除干净之后,又被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亲手囚禁在承安宫这所冰冷的宫殿里,脱胎换骨之际也看尽世态炎凉。

  身为太子,有心为社稷,却只能宥于礼法,冷眼旁观。兵法、策论、河志农桑是他不肯屈从于现实的冰冷反抗。

  忠义、孝道、人伦一道又一道的礼法压在他身上,逐渐把他曾经的雄心壮志消磨殆尽的时候,突然有人这样发自肺腑的对他说:无愧于心便不惧世人妄言。

  李怀执攥紧的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是回了一句:“说得好。”

  那颗早已沉寂的心,突然间又鲜活的跳动了起来,不住的叫嚣着要驾驭他的壮志。

  且不论太子心绪如何复杂,新棠却是像完成了什么人生终极目标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能得这一句肯定,想来是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如此甚好,她终于不用再吊着一颗心,担心太子往歧途上去了。

  她高兴之际,大言不惭的提出再来一盘。

  太子心境不一样,走的棋路也有所不同,新棠觉得这模仿也不太好模仿了,三步一个坑、四步一个陷阱也着实有点为难人的智商。

  抓耳挠腮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间就睡着了。

  太子悄声放下手里的棋子,走到她身边挡住后面的风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

  大掌把她脸上的发丝抚开,轻轻的把手掌贴在了她闭着的眼睛上,隔着手掌落下一吻。而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穿过长廊回了行安殿。

  第二日是个好晴天,新棠醒的时候就听见檐下雪化滴水的声音,一声一声的还带着动听的韵律。

  今日除夕,还有很多事要忙。她在被窝里蹭了又蹭,神思萎靡的掀开被子下床了,低头穿衣服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新棠眼睛蓦的睁圆,下一刻像疯了一样的扑回到被子里,扒着手从里面捞出来了一张红封。

  比她做的那些个都大,上面也是写一个“贺”字,笔力苍劲、行云流水。翻开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如此大手笔的赏钱,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新棠抖着银票美滋滋的把它塞进怀里。

  难怪那么多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去贵人身边做事,原来有这么多的油水可以捞。新棠赶紧起来洗漱,穿上新的夹袄,去拜谢她的衣食父母去了。

  她今天心情好,见谁都是一脸笑。去了书房没见着太子的人,转而一溜烟跑到厨房去了。今天中午承安宫上下都吃饺子,昨夜里的没包够,郑大娘今天正带着其他几个厨娘在热火朝天的赶工。

  新棠走到门口叫了她一声,郑大娘一见是她,小跑着出来了,刚走到近前,便又被她住袖口里塞个小荷包,“大娘收着吧,殿下昨夜里吃着合口味,赏您的。”

  昨天可全靠郑大娘包的那几个小元宝给她撑场子了。

  厨房人多嘴杂,郑大娘也不好和她推推搡搡,转身抓了一个布袋递给她,“姑娘拿去当个零嘴吧,昨天晚上做的新鲜的豆腐粒,不软不硬,刚刚好。”

  新棠谢过,回去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发,逢人就给抓一把。等回去行安殿之后,看着应急和应缓两人,她袋子里的存量明显不足......

  最后,新棠强塞了一把给应急,然后和应缓两个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你一颗我一颗的把袋子里的十几颗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应缓还回味了一下,意犹未尽道,“姑娘哪来的好东西,下次再有,可不兴这么往外撒了,得多留点儿,让殿下也尝尝。”

  新棠想到怀里捂得热乎的银票,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但还得给太子正正名,“这都是乡野小吃,殿下不一定喜欢的。”

  “你都没给过,怎知我不喜欢?”

  太子站在行安殿门口,看着两个坐在门前吃得正欢实的人,冷不丁开口道。

  应缓急着起身,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新棠转过身来,把袋子往身后一藏,结巴道,“殿下若是喜欢,奴婢下次一定做好了给殿下呈上来。”

  太子没说话,面色不佳的转身进了殿内。

  新棠冲应缓翻白眼,“殿下在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应缓也刚过来,他看向应急,却见应急面无表情的把装有豆腐粒的手往身后一藏。

  新棠:“......”

  应缓:“......”

  下午的时候,新棠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应缓给拽了过来。应缓被她拽的脚步踉跄,头顶上帽子不住的晃,晃得他两眼发晕。

  他见新棠脸色不好,以为她有什么急事,一屁股坐下来就慌忙问道,“我说姑奶奶,你这是遇上啥事了,慌里慌张的。”

  “公公,你给我讲讲二皇子吧?”

  应缓正在理自己的帽子,闻言不小心把帽子外面的红色帽纬扯下来一根,他仔细分辩着新棠的脸色,疑惑道,“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二皇子?”

  新棠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想找二皇子问问黎家的事。既然当时原主能留得一命,她想看看黎家是否有其他的人还活着,占人之躯总该为人做点善事。

  还未等新棠回答,应缓便把帽子整完戴回了头上,自顾自的说道,“姑娘要是想听咱们殿下的事,我倒是能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这二皇子嘛,我就不知道了。”

  看他那表情,更像是知道什么也不想告诉她。

  新棠想了想,“也行,那公公就给我讲讲宫里的这几位殿下吧。”

  应缓琢磨着也行,就讲上了,“咱们殿下乃周家的嫡出大小姐,也就是周皇后所出,周家是南岐第一大家族,家风清正,底蕴十足。周皇后从小教导殿下识文断字,因此咱们殿下在七岁的时候便能出口成章,被世人夸赞为神童。可惜殿下十岁那年被立为太子之后,便再也未曾见过殿下作诗了。”

  “这是为何?殿下小小年纪被立为储君,乃是喜事,为何不作?”

  应缓叹了一声,神情哀痛,“因为那一年,周皇后仙逝了。”

  新棠心里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拳,她不曾想到太子竟这么早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与陪伴。

  “周皇后仙逝之后,周家在短短半个月内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百年世家大族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剩太子这一个身上留着一半周家人血脉的后人。”

  “周家是犯了什么大罪吗?”按理说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建安帝也不好做得这么绝,况且世家大族哪有那么容易连根拔,除非建安帝早就存了这种心思,并且思虑甚久,也难怪太子小时候是颗没人爱的小白菜。

  新棠无意窥探宫廷私密,这话便没问出来。

  应缓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这谁知道呢,贵人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敢置喙,只是苦了我们殿下这么多年一个人挨过来。”

  新棠听得有些鼻酸,一个十岁的孤立无援的太子可不就像风中的飘萍。她安慰应缓道,“殿下能平安长大就是有福之人,公公不必介怀过去,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好。”

  不想应缓却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殿下十二岁那年,京中闹瘟疫,宫里的皇子几乎个个都染上了,只是殿下的病症最为严重,从鬼门关走了几遭,不过啊,小鬼硬是没能夺走他的性命,最后被李太医救了回来。”

  新棠侧了侧脸,按了按眼角,没说话。

  “自那以后,殿下的身子都不太好,李太医时常嘱咐我看着点殿下,可殿下不听劝啊。”

  新棠想到最开始来的时候,屋子里那药味,原来是如此之故。

  “公公放心,日后我帮你看着殿下。”

  应缓立刻转悲为喜,“姑娘此话当真?”

  新棠觉得他问得语气有些过于兴奋,迟疑着点点头,“当真。”

  应缓下一秒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邀功似的一一摊开来给她看,“姑娘你放心,殿下饮食休息的注意事项我都一一在这个册子上列明了,姑娘以后只需在对应的时间去提醒殿下即可,一定不能让殿下拖着,切记!”

  新棠看了一眼立马就后悔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跟写的文章一样长,这哪里是提醒,这分明是监视才能干的活吧。

  但是......

  她杏眼圆睁,盯着应缓,语气危险的问道,“公公,我记得您是不识字的吧,这册子上这么多字呢,您怎么写上来的啊?”

  应缓懊恼的拍拍脑袋,百密一疏,竟然最后穿了帮。

  她气的把册子抢过来,作势要撕掉,却被应缓死命的抱住,他告饶道,“姑娘,我是真的没骗你,这不是记性不好,就只得找人誊写了揣在怀里放着了。”

  新棠越想越觉得被应缓给算计了,愤愤之下,最后终于给她问出二皇子半月后回京的消息。

第32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佛系侍女上位记完整版+番外章节

正文卷

佛系侍女上位记完整版+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