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9

  日头偏西,是时候动身去康元宫参加宫宴了。

  本来是应急和应缓跟着去的,但今普天同庆,别宫里有个别管事与应缓交好的前来寻人,太子很好说话的放应急和应缓都休假了,在新棠眼巴巴的眼神里无情的说了句,“你跟着我一同去赴宴。”

  新棠摸了摸xiong口的票子,咬着牙说了句,“奴婢遵命。”

  今日这等隆重的日子,是要带贺礼的。为了与建安帝保持面子上的和平,太子挑选了一幅建安帝差人收集来的书法大家的真迹,让新棠换了一个锦盒,拎着出门了。

  礼轻情意也轻,倒也挺对味口的。

  这等场合,建安帝是派了步撵来的,停在了承安宫门口,太子一坐上去,步撵便摇摇晃晃的往康元宫去。

  身后有人小跑着跟了上来,新棠回头看,竟是雪烛那丫头,雪烛追上她把一帕子点心果子放在她手里,气喘吁吁道,“新棠,我听说席上都要饿肚子的,你偷偷藏点东西垫垫。”

  新棠也准备了的,但是走之前随手一扔不知道放哪了,便想着饿一顿也没事,谁成想雪烛倒是雪中送碳来了。

  “雪烛,谢谢你,记得等我回来了一起打叶子牌。”

  雪烛用力的点点头,“好,新棠我等你回来。”

  晚宴挺热闹的,新棠在门外几步远都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随着司礼官一声“太子殿下到”,新棠明显感觉里面的声音缓滞了不少。

  她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却见太子面带微笑,从容的踏进了门槛。

  宴会是在正殿办的,地方很是宽广,两边坐满了皇亲国戚,中间的路又难又长,新棠跟在太子后面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见他停下步子。

  新棠后退一步,和太子一起给皇帝行礼。

  建安帝叫了起,关心问道,“怎么来得晚了些,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新棠嘴角抽了抽,这不提醒,她还真没发现他们来晚了。

  “谢父皇关心,地上有些湿滑,儿臣就让人走得慢了些。”

  “太子体恤下人,心地良善,陛下快别让人站着了,赶紧就坐吧。”这声音很是平和,透出一股雍容大气的味道,新棠想这应该就是常年礼佛的那位皇后娘娘了。

  “皇后说得是,倒是朕疏忽了,快,给太子赐座。”

  新棠跟在太子后面在皇帝右手下方落了坐。

  刚一坐定,陆续便有人上来献礼,新棠躲在太子后面看那些奇珍异宝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感叹这南岐真有钱。

  或许是新棠的视线太过灼人,很快便惹得人找上了门来。

  “不知太子殿下今年可有准备了什么好的礼物献给陛下?”说话的人站在中央,他献了一尊白玉雕成的燃香,正是建安帝祭典那日的情景勾勒,此物是送到了建安帝的心坎里,坐在上首处满面红光。

  场上的人闻言,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了过来。

  太子接过新棠递上来的礼盒,并未打开,而是说道,“小侯爷,本殿下今日里献上的礼确实珍贵,恐怕连小侯爷的玉雕也要逊色不少。”

  长乐候府的小候爷段无忧,外家是江浙一带的豪商巨贾,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听见这话自然不服,“不知道殿下可否将这礼拿出给众人瞧一瞧,也好给大家涨涨见识。”

  “自然可,只不过这礼是送给父皇的,需得征得父皇的同意。”

  建安帝怎么着都是最后的赢家,他有什么不同意的,大手一挥,笑道,“朕允了。”

  三皇子性子跳脱,冲出来提议,“父皇,要不让皇兄和小侯爷定个彩头如何,这样才好有看头。”

  今夜里守岁,一年一次的热闹,建帝安也不多加干涉,由着他们玩儿。

  小侯爷就等着建安帝点头,他见得了准许,便走到了太子身边,绕着锦盒走了两圈之后,突然间指着坐在后面的新棠,大声道,“若是太子殿下的礼物不如我献给陛下的,那就请殿下把你身后的这个婢女送给在下。”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连上首的建安帝和皇后也把视线放到了新棠身上。

  新棠面上镇定,实则心里早把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幅破字再值钱能值几个钱,能抵得上建安帝的心头好?让他狂得连承安宫的门都找不着了。

  黎家大小姐藏在深闺,见过面的人也不多,况且因为黎家一案牵连甚广,也没人会分心去打听黎家还有些什么人,此刻众人都自动把这件事上升到了男人之间的“红颜祸水”之争。

  一个侍女本就不值什么,全当看热闹了。

  新棠额间渗出了冷汗。

  小侯爷见太子不答,以为他是舍不得,“外面盛传太子得一貌美婢女陪侍左右,专房专宠,我还当是空穴来风,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呀。看来殿下是不敢应我这赌约了,既如此,也罢,那就当我从来没提过吧。”

  太子等他说完,望着他微微一笑,“小侯爷说了这么多,那我倒想问下小侯爷,若是小侯爷输了,那可如何是好?”

  小侯爷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太子点头,“自然是应的,只是本殿下现在还没想好向小侯爷讨要什么,小侯爷还得千万记着欠我一件事情没兑现才好,想必有陛下和娘娘作证,小侯爷总不会说话不算话。”

  小侯爷倨傲道,“那是当然。”

  新棠的脸彻底白了。

  太子如约把手上的锦盒交了出去。

  小侯爷率先打开,见里面是一幅简单的字,甚至连落款也没有,当下笑了起来,“殿下莫非是足不出户多年,竟不识得什么是宝物。”

  他把字画展开,一一在众人面前传阅,边走边道,“殿下这字是在大街上找算命先生写的吧,那您可找错人了,下次再写记得找我,我给您介绍一个先生,保管比这字要好多了,恕我直言,您这幅字真的有些拿不出手。”

  转了一圈之后,小侯爷把字呈了上去,躬身道,“陛下,还请您来定夺这输赢。”

  建安帝收到那幅字之后,看了一眼在座的诸人,问道,“诸爱卿觉得如何?”

  太子已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新棠趁着给他倒酒的间隙,极低的说了句,“殿下等着给奴婢收尸吧。”

  太子对面坐着三皇子,三皇子下面便是小侯爷。

  只见这时,三皇子突然起身道,“回父皇,儿臣觉得皇兄那幅字更好。端正而不失方圆,可见下笔之人胸有乾坤,乃旷世大家。世子的玉雕虽也不俗,但相比之下,还是这幅字更值得儿臣学习,所以儿臣以为,皇兄的字好。”

  三皇子像是开了一个头,陆续有人站出来夸这幅字如何如何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最后那人没得词夸,竟说出了一个巧夺天工来。

  新棠有点看不懂了,不止她不懂,小侯爷此时也一幅被雷劈了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想再去找建安帝,却被三皇子死死的拉住。

  太子这时不紧不慢的站了出来,接过那幅被众人传阅过后的字,交给福禄,接着道,“儿臣年幼时,父皇曾教儿臣练字,写得就是这“国泰民安”四个字,儿臣那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便一直珍藏至今。直到此次大典结束,它竟又被儿臣翻了出来。时隔多年,儿臣已明白这个词的意义,也明白为天子的责任重大,因此,儿臣今日想把这幅字献给父皇,愿我南岐永远国泰民安。”

  “陛下和殿下舐犊情深,着实令人感动。”

  “陛下如此,南岐有福啊。”

  ......

  看着对面小侯爷煞时间乌青的脸,新棠很同情。转而又在心里骂自己同情心泛滥,遇上这么个比她还会演的主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一下自己那颗沧桑的心。

  上首建安帝眼泛泪花,显然被太子勾起了年轻时的往事,好在众人开导成功,场上气氛一时和谐无比。

  新棠趁着没人注意到她,摸着手帕里的点心吃了一口,悄声问太子要不要吃,太子只给了她一个爱搭不理的背影。

  新棠木着脸小幅度的嚼着点心,边品尝边欣赏着这一出“皇帝的新装”完美落幕。

  心里其实不是没有感慨的,她大概了解太子想表达的深层的意思,是想让建安帝做一个让南岐国泰民安的好皇帝,可看看这么些国之重臣,阿庾奉承之风盛行,上层决策者尚且如此,政令又如何能清明。

  真是可惜了。

  雪烛给的点心味道不错,只是有点过于甜腻,腻得新棠心里发慌。她小声道,“殿下,奴婢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太子转过身来,叮嘱她不要走远。

  她只是想出去透个气而已,能走多远,新棠点点头,矮身从身后的侧门出去了。

  康元宫廊下挂了好几盏大灯笼,映的人脸都不太清晰了,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那么多,新棠不好站在路中间挡着,便寻了个通风的拐角处,只是心慌的感觉并没有减轻,反而头也跟着晕了起来。

  她扶着廊下的柱子,摆摆脑袋,心里警醒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对劲儿,转身立刻往康元宫正门口走去,没走几步便被人从后面用手刀劈晕。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空荡的房子里,隐隐约约还有脂粉的香气,新棠转了转眼珠子,没觉着晕,便一骨碌坐了起来,结果一下子碰到了一根柱子,额头上立刻青紫了一块。

  她的手和柱子一起,被绑得严严实实,脚下也不例外,寸步难行,然而嘴却没被封住,似乎并不怕她出声叫喊。

  新棠环顾四周,快速判断了一下形势,门不用想了,肯定锁着,倒是她现在坐的这个床上的五步远,是个窗户,目前看来是唯一一个有希望的突破口了。

  只是她现在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想要走过去比登天还难。疯狂挣扎的半天也没见绳子有半点松动,反倒手蹭出了道道血口子。

  她往后一倒,打算歇一会儿。

  眼睛闭上了,脑子却还在高速运转,她在想绑架她的人是谁。

  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刚刚在大殿上和太子针锋相对的小侯爷,可这个想法马上又被她否定了。这个房间里的衣服衣料精致,不是宫女能穿出来的规制,宫规森严,宗室男子无论如何也没有胆子和宫妃勾结。

  那么会是谁呢?

  如果是冲着太子来的,她一个侍女毫无价值可言,若是冲着她来的话,她又能和谁能恩怨呢?

  电光火石间,她睁开了眼。和她有恩怨,又能轻而易举的把人从康元宫掳走的,这个人除了贵妃还能有谁。

  贵妃可是次次都想要她性命的。

  新棠命令自己冷静,双腿翻上床,试图在床上找一下有没有割绳子的利器,这一翻倒真让她在床尾找到了一把剪刀。

  此刻她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挺直了腰,伸长了腿去勾那把剪刀,手腕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摩擦的疼痛,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点点的拿脚尖去试探,终于成功勾到了手柄,然而有人在她正要往回拉的时候,一把摁住了那把剪刀。

  新棠脸上的汗顺着额头滴进了眼里,一片火辣辣的疼。她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一点点的往上看去。

  沉香穿着一身半旧的袄子,发间空空,没有任何多余的首饰,脸上也脂粉未施,正拿着剪刀一步步慢慢逼近。

  “黎新棠,这一幕有没有感觉特别的熟悉?”

  “沉香,你我本无冤无仇,为何总要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

  沉香用剪刀拍了拍新棠的脸,金属冰冷的触感像蛇一样的滑腻,激起了全身的战栗。

  “为何三番五次,你不清楚吗?当然是因为你不肯让我一次性解决了你,旁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我呀。黎新棠,不如你来猜猜,这次是你死还是我活?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对的,是不是

  ?”

  新棠没理她,余光看向窗户外面有没有人影,若是有人经过,她喊救命,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别费力气了,这里是宜春宫的偏殿,你觉得太子会找到这里来?”

  这句话突然戳中了新棠的泪点,她忍住眼中的涩意,把眼泪逼了回去,平静问道,“你把雪烛怎么了?”

  沉香笑,“你为何认定是我胁迫她的,而不是她自愿的呢?”

  “若是我胁迫她,她大可以把药下在你不喜欢吃的点心里面,毕竟,我可从来不知道你的喜好啊。”

  新棠冷声道,“不可能。”

  沉香拍了拍手,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一经照面,不是雪烛是谁,沉香站在旁边,“喏,你自己问她。”

  新棠急声问道,“雪烛,她们是不是胁迫你了?你可以跟殿下说,殿下会为你作主啊。”

  雪烛跪在了新棠脚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新棠,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只是太想来宜春宫了,沉香姐姐说可以给我引荐,但是要我给你做点心,我才......我才......”

  新棠红着眼睛,“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包点心,也是你拿走的?”

  雪烛哭得像个孩子,往里那般纯净的眼睛被泪水装成了一堵厚厚的墙,看也看不真切,“新棠,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也别在这儿假惺惺了,做了就是做了,我们宜春宫也未曾逼近过你,都是你自愿的,你这幅样子又是给谁看。”沉香最见不得背主的人,恰巧眼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背主的。

  雪烛哭得更大声了,“沉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想来伺候贵妃娘娘。”

  新棠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哑着嗓子问她,“承安宫对你不好吗?”

  “新棠,我在承安宫那么多年了都只是一个洒扫宫女,太子殿下看似温良宽厚,实则冷情冷性,除了你,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有哪个贴身侍女,一直这样,我什么时候能熬出个头啊。”

  “难道你忘记衣砚了吗,衣砚虽不得人心,可是她对太子忠心!若是你像她一样,如何会走上这条路,你以为这宜春宫好吗?”

  “衣砚哪能跟你比,她表面上虽是承安宫的大宫女,可实际上太子又何曾对她高看过一眼,行安殿你能随意出入,她能吗?”

  新棠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偏到这上面来了,她摇摇头试图清醒清醒,看着雪烛一字一句道,“雪烛,你把我松开,只要往后你和我一起好好在承安宫当值,我和你保证,这次的事情殿下不会知道一个字。”

  雪烛上去擦了擦眼泪,倾身抱了她一下,“新棠,我想呆在贵妃娘娘身边,娘娘她仁久,我跟着她会越来越好的,你相信我好吗?”

  新棠被这个拥抱激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急得语无伦次起来,“雪烛,你会后悔的,再考虑一好不好?”

  雪烛松开了新棠,转身对着沉香福一福身子,“沉香姐姐,我先下去了。”

  沉香坐在旁边静静看完了这一场大戏,她见新棠哭成个泪人的模样,忽的开口道,“你不是黎新棠。”话音笃定无比。

  “殿下喜欢了黎新棠多少年,我便模仿了她多少年,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黎家大小姐娇纵孤傲、任性自私,绝不会为了一个婢女的安危而低声下气至此,人遭逢变故,性情或许会改变,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变得了皮,变不了骨。”

  新棠没动,静静的问了句,“然后呢?”

  “我不知道你和黎家是什么关系,但她死了,我们都应该开心,你可以顶着她的名头继续活下去,而殿下也不必一直对她耿耿于怀。”

  沉香还是没尝过爱情的滋味,心里一旦住进去了一个人,和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活着是心口的朱砂,死了则是窗前的白月光,朱砂会慢慢变色,可白月光可曾有一天缺席?

  新棠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所以呢?”

  “所以,”她剪断新棠身手上的绳子,“你走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殿下面前。”

  新棠得了自由,转身去开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放了我。”

  沉香的声间从内间传来,清晰的传进她的耳中,“为你那日拿着瓷片在我脸边停顿的手,我放你这一回。黎新棠,不,我不应该这么叫你,不是每个人在危急关头靠本能做事的时候都会心存善念,我们扯平了。”

  新棠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她抬头望了望天,低声说道,“二皇子十五日回京,沉香,你好自为之。”

  皇宫内建筑构造都差不多,新棠从宜春宫出来,直奔承安宫去,左拐又拐却又不知道走进了哪条宫道。

  宫内巡逻的侍卫一队又一队,新棠怕他们看见自己身上的伤误把自己当作刺客抓起来,只得跑到旁边一座宫殿的廊下,打算等侍卫去了别处再走。

  这座宫殿颇为华丽,想来是哪个受宠妃子的寝宫。新棠怕惊扰到贵人,只好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

  一墙之隔的殿内有说话声传来。新棠无意偷听,正打算起身换个地方呆,却听到了太子的名字。

  她悄悄的扶着墙又蹲了下来。

  “我怎么知道他拿的是陛下的字画,早知如此,我怎么还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这下好了,回去又得加法伺候。都怪那个李怀执太过奸诈,没想到真被你说中了,这太子果真城府深沉,善于隐藏,原来这么多年我们看到的都是假象。”

  “他身边那个侍女倒是有意思,说不定可以当作突破口来用一用。”

  这声音......

  新棠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镇定,她绝不会记错,临水榭那天晚上,后山那个人的声音和这个人一模一样!

  她靠着墙,慢慢的站起来,想要攀到窗台那里,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必有红包(≧?≦)

第32章29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佛系侍女上位记完整版+番外章节

正文卷

佛系侍女上位记完整版+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