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康元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恢弘气魄, 新棠和太子两人刚上台阶, 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啼哭声, 间或带出太子的名讳。

  这声音正是昨日在承安宫嚣张的段无忧, 没想到他竟先一步来建安帝面前唱苦肉计来了。

  门口的福禄面色有些尴尬, 忙上前一步把殿门打开,“殿下,请, 陛下此时正等着您呐。”

  太子温声谢过,看似随意的一问, “福总管,里面都有谁在?”

  福禄是个会做人的太监,这些龙子凤孙, 甭管谁得宠谁不得宠,都和和气气的答话,太子这个问题问得也不分外,他边在前边引路边小声说了,“回殿下, 就段小侯爷一人。”

  太子点点头,迈过门槛带着新棠往里间去了。

  年关时候的康元宫比现在要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此时的内室少了许多金器摆件, 看起来倒比之前顺眼了些。

  建安帝此时颇有些头疼,他见太子来了,面色不由得一喜,又怕自己动作太明显, 赶忙沉了沉嗓子,一股子威严之气扑面而来,“孽子,你做的荒唐事,堂堂太子竟然和公候之家抢田产地铺,成何体统!”

  新棠没想到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一时间竟怀疑赌约那日的细节是不是她记错了,还是建安帝选择性失忆了。

  段无忧的扯皮卖惨显然得到了成效,他仗着建安帝出面,声声挑拨,“陛下,殿下乃储君,莫说小小的首饰铺子,即是要臣的性命,臣也应当二话不说砍头献上,可长乐候府自臣父辈开始,便一心效忠于陛下,凡是有任何奇珍异宝皆都第一时间献给陛下。”

  他还跪着,此时转向身姿笔挺站在右方的太子,面色惨淡道,“殿下此举,莫非是要让我段家此后把所有财帛皆献予承安宫?这是陷我段家于不忠。”

  段无忧是扶临有名的泼皮,可看在他父亲老长乐候的面子了,这城里也没什么人为会难他,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太子。

  昨天还被说得哑口无言,怒气冲冲抚袖而去,不过一个晚上口舌就变得如此伶俐,三两句话既表明了长乐候府的忠心,又挑拨了太子和建安帝之间如履薄冰的父子关系,说是背后没有高人指点,怕是街上被他逗过的猫狗都不信。

  不止猫狗不信,建安帝也不信,他想知道这两人明里暗里在打什么机锋,因此他这次并没有被段无忧的话触动,只目光如炬的看着下面的三人。

  太子不和他逞口舌,静静的听他说完之后,还分外周道的问了句,“小侯爷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啊?”段无忧有些蒙。

  太子不再给他机会,甚是冷漠的转了身子,“回禀父皇,此事说来也小,不过是宫宴那日小候爷与儿臣打赌输了,现在反悔了而已。儿臣并未有贪财宝之意,只我南岐盛行文人风骨,君子之约,儿臣并未料到长乐候府会亲利轻信,虽说此举无伤大雅,但自古君子恒义,小人善变,由小及大,皆是此理,还望父皇明察。”

  段无忧被训了一晚上只勉强能记住上面说的那一段话来,太子这一长串避重就轻的话成功的把他给带偏了,脑子里只剩下“亲利”、“小人”来回打转,他也好歹是上过两年学堂的人,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在骂他?

  “陛下,臣可不是小人,臣......就是不想给!”

  新棠低着头站在后边闭了闭眼,这段无忧也真的是傻得可爱、蠢得天真,她合理怀疑三皇子与他为伍是为了调剂宫中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建安帝的视线来来回回在太子和段无忧身来逡巡,末了,突得饶回到新棠身上,“你若是朕,该当如何?”

  两道视线或打量或试探的聚集在她身上。

  冷不丁战火烧身,新棠即使做足了准备,也不禁了出了满手冷汗,她偷偷抬眼,身前的太子不动如松,再一转却刚好撞上建安帝那双凌厉的眼睛。

  建安帝扶着龙椅,面色泰然,“你上前来回话。”

  新棠应了声是,慢慢从太子身后走出来,挪到了并排的位置,跪了下去。

  其实她愿意好好呆在承安宫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承安宫在某种程度上的孤立给她省了和奶多麻烦,至少不必时时刻刻对上位者行此大礼,地板是硬的,肉是软的,血是热的,权力却是冰冷的。

  她敛目答道,“回陛下,奴婢是殿下的人,自是站在殿下这边的。但奴婢站在殿下这边,却不仅仅只是因为奴婢是殿下的人。”

  “此话怎讲?”上次夜访承安宫,建安帝就发现这婢女口齿伶俐,只是跟了他这个儿子,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回陛下,金玉珠钗、胭脂水粉皆为女子所钟爱,钟爱的原因究其根底,则是“女为悦已者容”。陛下雄韬伟略,奴婢小女子之见虽上不得台面,可却是情真意切。奴婢自知有罪,不该缠着太子殿下沉迷于女儿家的闺阁之趣,以致于破坏了殿下和小侯爷的情谊,还请陛下责罚。”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太子侍妾想要打扮自己博得太子的宠爱,所以太子想方设法想弄点首饰赏赐,这种关起门来的闺房情趣有问题吗?没有。

  可有问题的是太子看上的这铺子是段家的聚宝盆,建安帝知道吗?自然不知道。

  那句“闺阁之趣”提示得很是时候,建安帝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段无忧见势头不好,赶紧提醒,“陛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不妨碍殿下博红颜一笑,可这铺子的事,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建安帝不想在这掰扯了,“段无忧,你不是说你那铺子是献给朕的吗?”

  段无忧跪正身子,“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建安帝挥挥手,“那朕收下了,你就回去把那铺子准备准备,也不用再来找朕了,直接送到承安宫去吧。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儿臣谢父皇。”

  “奴婢谢陛下。”

  太子和新棠一齐告退,留段无忧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傻了眼。

  没一会儿,三皇子的身影出现了在康元殿,段无忧见到三皇子像是见到亲人一样,“殿下,陛下他.......”

  李献淮快而狠的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段无忧落水狗一样的跟在他后面去了兴宁殿,李献淮一个字也不说,就那样冷冷的看看他,直到把段无忧看得软了腿,“殿下,我不知道陛下他,他会偏袒太子啊。”

  “蠢货,昨夜我信上让你不要理太子,不要进宫,你为什么不听?”

  段无忧很委屈,“我问了父亲,他都给我想好说辞了,谁知道,谁知道太子他......”说到这他转拍地怒吼,“还有那个小贱人,要不是那个小贱人后来说了一篇话,陛下怎么会改了主意,我就知道这个贱人不简单。”

  李献淮冷笑,“你这么有能耐,还让人家生生的把铺子夺了去?我问你,太子是怎么知道这三家铺子的?”

  段无忧不以为然,“我段家家大业大,到处都是产业,三岁小儿提起糖都会想到段家,太子知道也不算什么奇事吧。”

  李献淮忍无可忍,拳头捏紧了又松,“行了!”他低斥,“你最近消停点,若是再让太子盯上,你与你那父亲一起自求多福吧。”

  段无忧走后,房梁上闪下来一个人,正是那日在崇园,太子一行前脚刚走,后脚和三皇子一同造访临水榭的侍卫——单铭。

  “殿下,哪会这么巧,刚好就看上了这三家铺子,依奴才看,太子这是在针对咱们。段家没了这笔进项,咱们的银子也砍了大半,这样下去,奴才担心北境那些人少了银子,心会不稳。”

  他大手一挥,桌上的杯盏尽数而落,一片狼藉。

  “本殿下早说了,我这皇兄可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般无害,今日这一招,不知暗中盯着我盯了多久,你们竟一个人也没发现!本殿下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啊?”

  “殿下恕罪。”

  “怒罪怒罪,若是翻了船,功亏一篑,谁来怒我的罪,你吗?还是段无忧?”

  单铭不敢说话了。

  李献淮拿起唯一没碎的那个茶壶,就着壶嘴猛得倒了一口茶,咕哝咕哝的吞咽声听得人胆战心惊,“你明日出宫去趟盐安,让兰巡简来趟京城,就说她的女儿想他了。”

  “是。”

  ......

  有了建安帝的口谕,段无忧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把那三间铺子的契书拿了出来,只是来承安宫送东西的却是个下人,太子没露面,应缓和新棠出面把契书接了过来又赏了他银子,就让他走了。

  新棠看着那人跑得像身后有狼追一样,和应缓闲聊,“自此,殿下在小侯爷心中的形象大概就是十恶不赦了,你看这府上的下人一踏进承安宫就战战兢兢的,莫不是以为我们会让他有来无回?”

  应缓摇头,“姑娘有所不知,实是这个小候爷最近不知得罪了哪路人,逛个街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会儿没脸出来见人,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这么老实就把东西交过来。”

  新棠突然间有些同情段无忧,转念一想,他最近得罪的人可不就是太子?

  她想得投入,应缓恨铁不成钢,“我说姑娘啊,您那脑子里能不能盼殿下点好。”

  新棠想说她这是合理猜测,怎么就成了不盼太子好了,不盼他好,她能当着建安帝的面把他抢人铺子这件事说得那么合情合理吗?那可是真正的欺君之罪好不好,要掉脑袋的!

  她有点乱,不知道太子这样做的真的目的是什么,但依她对太子的了解,直觉这三家铺子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只是她暂时没发现罢了。

  应缓还有别的事要忙,把手上的契书塞到新棠手里,像完成任务一般,“殿下说了,这铺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所以这契书啊,你得自己收着。”

  新棠强烈的排斥,“我不能要。”

  应缓不与她分辨,“姑娘要是有疑问,尽管去问殿下,咱家就先走了。”说完把契书往她脚边一搁,小跑着溜了。

  契书卷在一张锦缎里规整的放在地上,看着不仅打眼,也有点打脸。

  新棠看了它三秒,果断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长叶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声间在背后听起来跟吊嗓子似的,“新棠,你东西掉啦,哎,这是什么呀,看着还挺华贵的。”

  新棠猛的停了步子,风风火火的把东西从她手上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往行安殿去了。

  长叶:“......”

  行安殿门关着,新棠在外面徘徊了两圈,又掉头走了。过了会儿再回来,手上多了个托盘,她跑去沏了壶茶,顺便把那契书入在了托盘里面。

  太子今日里反常的没看书,难得的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姿态闲适又优雅,新棠发现,太子哪怕是没有规矩的侧躺,也能躺得赏心悦目,这骨子里的皇家气度,与生俱来的,不服不行。

  她悄声把东西放下,直起身子打算走人,可太子偏偏这时候睁开了眼睛,“黎新棠,本殿下有话跟你说。”

  新棠转身站好,“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坐正了身子,眼神在托盘里的契书上一扫而过,抬眼看她,“站近点。”

  新棠往前挪了一步,非要量的话,大约是前脚跟抵着后脚尖的距离。

  太子冷哼一声,“再近点。”

  再近都要挨着贵妃榻了,新棠没动。

  太子被气笑了,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复又拿过契书,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接着又看向了新棠,“不要?”

  “无功不受禄,且金银财宝总该来得有理有据,用起来才能心安理得,奴婢自是受之有愧。”

  这一幅油盐不尽的样子,让太子牙疼,可她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低眉顺眼的和自己说着话,又让太子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痒的厉害。

  太子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既然如此,那你给本殿下解释一下什么叫“女为悦已者容”如何?”

  新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你给别人写了情书,收情书的那个人觉得不过瘾非要让你当面念一遍一样,可能效果是一样的,但是实施起来的难度成倍增加,或许早知如此,写情书的那个人压根就不会写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新棠打算保持沉默。

  太子见她不答,也没为难她,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倒茶。

  新棠松了口气,几乎是感恩的倒了茶递给他。

  太子不紧不慢的小口小口喝着,如此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喊她,“黎新棠。”

  新棠身子一抖,“奴婢,奴婢在。”

  “本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承安宫的人,是本殿下的人?”

  “说过,说过。”今天早上说的,她记性挺好的。

  “既然如此,那你的东西,是不是也是本殿下的?”

  这快问快答弄得新棠有点措手及,“是的。”

  可不全是太子的,她住的偏殿是他的,吃的用的全是他的,衣食父母不过如此了。

  太子没给她思考的间隙,突然间逼近她,“你的便是本殿下的,如此说来,那本殿下的东西给了你,和放在自己手里岂不是一个道理?”

  新棠吓得后退一步,慌不择路的满口答应,“是,是一个道理,殿下说得是!”

  太子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又拿起茶杯轻啜一口,指了指桌上的契书,云淡风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起来。”

  新棠:“......”

  新棠反应过来之后,突然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太子以前不拆穿她的小把戏,可能真的是在逗她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承让

  新棠:再见

  ps:大佬们,今天的字数还满意不?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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