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连着下了几天雨, 到处都是潮潮的, 站在廊下远望, 眼前皆是一片雾茫茫, 整座皇城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躁动, 不适合出门,似乎连人也老实了许多。可天气不好,不代表就没有事情做, 新棠站在窗边叹第三口气的时候,在细雨中练剑的长叶终于忍不住收了手, 三步并做两步跳到她面前,不解道,“你有心事?”

  心事没有, 烦心事倒有一桩。

  新棠扭了个身子,背靠在窗棂上,声音软塌塌的,“长叶,如果你突然间有了很多钱, 你会怎么办?”

  太子的话犹言在耳,“你也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虽说本殿下保你衣食无忧足矣, 可手中总归是有点田产地铺傍身最好,无论现在或是将来,我总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到那时, 我也希望你不受制于人,活得自在。”

  这话听得有点悲情,总觉得太子话里有话,可她又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好再三谢过。那三张契书像三座燃着火的聚宝盆,烫得她反反复复的纠结,收是收下了,然后呢?

  新棠在现代是做秘书的,能做这个职位的人,必定是有着不同于别人的七窍玲珑心肝,对上司的吩咐与决策能来来回回考虑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直至把事情办得漂亮。

  这三家铺子的归属权被太子安排的明明,新棠也就顺其自然了,可她这人最近不知是闲出了哪门子的毛病,总觉得应该多了解一点铺子的详情,上次只没头没脑去逛了下,可其他的当真是两眼一摸瞎。

  长叶是习武之人,身上有股侠气,她没有新棠这么多想法,只见她把剑揣在怀里,也靠在窗子上与新棠背对背,豪气道,“我不需要那么多钱,我跟着你就好,再说了,你要是没钱了,不是还有殿下给你撑着,怎么着都饿不着我的。”

  新棠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照抄了太子的话,“殿下也有顾及不到我们的时候,那时候你怎么办?”

  长叶奇道,“我要跟着你呀,应该是你怎么办才对。”

  新棠:“......”

  新棠竟然无法反驳。

  她推了推长叶,小声试探道,“那我若是想出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出宫?为什么要出宫?”

  新棠假装无情,冷哼一声,“某人既然这样指望我,那我不得想法子赚点钱,免得以后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那得跟殿下报备下,殿下同意我就去。”

  新棠拿指头戳她,没好气道,“刚才还一幅把我当救命稻草的模样,怎么这会儿让你办点事又这般搪塞,我若是告诉你,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知道,不能告诉殿下呢?”

  长叶边躲她边解释道,“新棠,这承安宫哪怕是飞出只苍蝇,应急都能掘地三尺找出它的窝来,你觉得哪天宫里少了两个大活人,能瞒得住殿下?”

  以应急的忠心,自是不可能对太子有任何的隐瞒,新棠想了想,只得作罢。

  最近太子看上去挺闲的,前庭花草房那里时不时就会闪过他的身影。

  这阵子老是下雨,新棠就把花草房周围搭起来的竹墙上全部蒙了一层布,可太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偏偏要和那里面的花作对似的,命人把她蒙好的布统统的给扯了下来。

  雨水见缝插针,把娇弱的花瓣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新棠悉心照料的几株榆叶梅全部香消玉殒,只剩下光秃秃的几丛枝桠,突兀又迷茫。新棠气得脑袋疼,回去连喝了三杯凉茶才勉强说服自己就当为大地造福了。

  这日又是一场绵密细雨,太子歇了劲终于不再和那花过不去了,又重新捡了本书坐在榻上看了起来。

  新棠刚从库房拿了熏笼过来,把太子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摊开放在熏笼上,等着它慢慢烘干。熏宠里添了太子惯常喜欢的紫竹香,极淡,新棠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除了紫竹香之外,还有点点违和的潮味。

  她想了想,把衣服挂在了椅子上,从桌上拿了个装茶的托盘,打着把纸伞出去了。

  太子极为享受这般宁静的二人时光,有新棠在,仿佛周遭的空气都是香暖怡人的,她这一走,直接带走了太子的平静安逸。

  他拧着眉起身,站在廊下看她窈窕的身影一直走到了前庭才停了下来。

  榆叶梅的花差不多是今年的最后一期了,就这样落了满地,零落成泥还是有些惜,新棠把伞收着放在一边,蹲下身来选了些颜色形状饱满的花瓣,掸了水,把它们在托盘里一一放好,这才起身往回走。

  新棠深一步浅一步上了台阶,裤腿上带出了星星点点的泥水,她弯下腰伸手抹了一把,脚下却一不留神往后滑了一小步,她伸出手准备撑着地,却被太子扯住了袖子,轻轻松松把人提了起来。

  太子践行诺言,待人站稳了之后,便松开了手,视线掠过她手中的花,不咸不淡的问道,“你这般喜欢它?”

  新棠邀功似的把花举到了跟前,“折得疏梅香满袖,暗喜春红依旧。这么好看的花,难道殿下不喜欢?”

  “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不喜。”

  新棠本想夸夸它,好拉回一点好感,却没想太子这是对榆叶梅有偏见,这种偏见她自认为没那个本事改变,便福了福身,转而道,“既然殿下不喜,那奴婢就先把它拿走了。”

  太子本以为新棠会拿出去扔掉,却不想她一转身,带着梅瓣进了殿内。

  新棠把托盘放在熏笼旁边,打开了熏笼的盖子,然后把榆叶梅小心的倒进了熏笼里,待花瓣渐渐蒸腾出水汽的时候,又在上面放了一小块紫竹香,这才合拢了盖子。

  榆叶梅清香扑鼻,花里的香味经过热气一蒸腾,刚好可以冲掉那股子潮味,熏衣服再好不过。

  太子再进来,便被这清香盈了满鼻。

  他有些烦躁,冷着脸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半点表情也无,看着新棠忙得自在,终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拿过手边的书随意翻了两页又放下,淡淡道,“过来。”

  新棠以为太子有什么吩咐,一点没耽误的起身走了过去,还没张嘴,面前便推过来一本书,骨节分明的大手强势的压在上面,像它的主人一样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太子弯起一根手指,指节弯曲的地方敲了敲书页,沉声道,“从这里开始念。”

  这是要让她......读书?她略带请示的看向太子,却见后者已经微微闭目,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

  新棠只好慢慢的从太子手下拿过那本书,书页被他折得有些用力,上面深深的一道折痕看着有些碍眼,她用手指捻了捻,想把它捻平,可惜没啥作用。

  窗明几净,梅香如故,映照着太子那幅清风月明的好模样,陡然像是生活在画中。新棠数着太子眼下的睫毛,用心捕捉他轻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蓦然生出了些许岁月静好的喟叹,不由自主的弯了嘴角。

  垂目翻了翻书目,《南岐山河图鉴》这几个大字陡然映入眼帘,折起来的那一页刚好是北境山河志。

  新棠挺喜欢看山川游记这些的,太子倒也不算是为难她。

  “南岐以北山川耸立,重山之中有一天然关卡名为阳春关,此关得天独厚、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要道。吾常叹,幸有此关,得以在国危难之时峰回路转,夷狄虽邻也,却丧。”

  这段话虽拗口,却不难理解,只她原以为这是本纯风物游记,没想到却是披着游记外皮的兵家之言。

  女子嗓音轻柔,念起字来不比男子的沙砾粗犷,暗含刀光剑影的句子也能生生揉碎了重新拼接成一副哝哝话本,像极了兵书里的以柔克刚。

  “继续。”

  新棠听话的翻了一页,继续念道,“西边通河,河面十余丈宽,此为第二天堑,夷狄插翅难飞,然夷人狡诈,善用兵......”

  书中有东西掉了出来。

  新棠停了下来蹲身去捡,却见那是一封信,信的右下角画了一朵小小的榆叶梅,那梅花画得精致逼真,画功似在长叶之上。

  竟有人和她同样喜爱榆叶梅,这种我喜欢的东西恰巧你也喜欢的感觉有些奇妙,新棠把信捡了起来顺手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妥帖的放在桌子上。

  她重新拿起书准备继续念时,却见太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这视线有点让人招架不住,她忍不住出声叫道,“殿下?”

  太子把那封信拿在手里,指尖划过上面的榆叶梅,一字一句道,“本殿下那二皇弟前日里递了封信来,指名道姓想见你,你是何想法?”

  新棠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秒便听太子接着说道,“你猜他还说了什么?”

  新棠哪敢回话。

  “他说,你见了这上面的花,便会知道他的意思。本殿下十分好奇,这朵花到底有什么含义?”

  新棠顿悟,难怪太子这阵子总和前庭的花草过不去,可这榆叶梅有什么含义她怎么知道,关键她也不知道那二皇子不仅喜欢黎家大小姐,还喜欢榆叶梅啊。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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