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去过不去

　　“没有。”蒋晶果断的说。“我姑在老家给我妹办婚礼的时候请了你家人，听说我是伴娘，他们一个都没来。那之后我就没回去过了。”

　　陆亦泽心里五味杂陈，“我婶后来跟我说了，我跟我叔那时候都在抗洪呢，我爸妈不让我婶告诉我们，也不许我婶去，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又走了。你姑也跟着你妹去南方了，我家找人带去的礼钱她也没收。”

　　“嗯。”蒋晶一点也不意外。俩家人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爸妈没有以前那么偏激了，他们退休带孩子好多年了，脾气好多了。”陆亦泽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俩人分手这么久，两家人的矛盾其实早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不是，你别转移话题。”陆亦泽突然反应过来，他拽了把椅子过来，让蒋晶坐在自己对面，把她脸掰正对着自己。“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要是不走了，你能考虑考虑我么。”

　　蒋晶看着陆亦泽的脸，这张从记事起就不断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却一消失就消失了十年的脸，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有点岁月的痕迹，倒更像个爷们了。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了，但是却记得陆亦泽小时候每个时期长什么样。

　　她记得他五岁时第一次为她打架的样子，打完了还嫌她是个丫头片子不让她跟着自己。记得他十五岁的时候突然学会吃醋了，不许她跟其他男孩一起上下学了。

　　记得他十六岁第一次亲自己的时候红着的脸，也记得他二十岁的时候因为看到那个叫王昊的男生给自己发的表白短信一气之下把自己的手机砸了时的气愤，虽然他后来又省吃俭用饿了好几个月肚子攒钱给自己买了个新的。

　　可她也记得他十八岁时听了家里的话改报了军校，她只好一个人去北京读书，从此好几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也记得他二十三岁那年训练意外受伤后一次次跟她闹分手，手术加上复健那几个月里，他手机里都是小护士的qq消息、短信。

　　也记得他听说她有机会出国后把自己喝的烂醉，把她从俩人租的房子里赶出去的样子。她努力了好久以为终于要忘记的那些事，突然跟着这张脸一起回来了。

　　“不行。”蒋晶刚说出口，眼泪突然就没有防备的掉下来了。陆亦泽眼睛也红了。轻轻用手指给蒋晶擦眼泪。“没事丫头，不行就算了。不哭，不哭。”

　　蒋晶哭的更凶了，她说不出话，哭的渐渐都要喘不上气来。陆亦泽站起来把蒋晶拉到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跟她说，“没事，好了，没事。”

　　跟小时候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受委屈的时候一样，蒋晶的眼泪都蹭到了他胸口的衣服上，她伸手搂着陆亦泽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Wilson突然也不啃骨头了，围着他俩着急的转，还发出呜呜的声音。陆亦泽没理它，它更着急了，试着叫了一声，看到陆亦泽瞪了他一眼，又立刻呜呜的躲到角落去趴下了，滴溜溜的黑眼珠还一直左右转，轮流盯着这俩抱在一起的人。

　　蒋晶被Wilson担心的样子逗乐了，终于哭够了，她松手，用手背蹭眼泪。陆亦泽赶紧用袖子蹭了一把自己的脸，去抽屉里找来抽纸给蒋晶擦眼泪。

　　“你说你怎么还这么恨我，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忘了我的坏呢。”陆亦泽还是哄着她。

　　“要忘就都忘了，要记得就都记得，我还能挑着忘，挑着记啊。”蒋晶的语气意外的温柔，也有些无奈。

　　“那还是记着吧。过不去，总比无所谓了好。”陆亦泽长叹了一口气，又把蒋晶搂怀里，“再让我抱抱快，成天跟这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我可寂寞了。”他故意把自己说得特别猥琐想逗蒋晶笑。

　　蒋晶却没闹他，只是静静让他抱了会。

　　“你闺女叫什么名字？”蒋晶突然好奇。

　　“额，没名字，就，随便起的。”陆亦泽又开始结巴。

　　蒋晶赶紧把陆亦泽推开哭笑不得地瞪着他，“你少来，你不说我得会问你叔去，快说。”

　　陆亦泽说，“陆依依。”

　　“上海堡垒？”蒋晶脱口而出。

　　“嗯。我哪会起名字，我爸妈给她上户口的时候非要我起名字，我就记得这个叫着顺嘴。”陆亦泽上军校收到的第一个包裹就是蒋晶给他寄的上海堡垒。他自己不爱看科幻小说，蒋晶喜欢。那会军校不让用手机管得严，也没什么娱乐项目，他就把那本书看了好几遍。

　　“嗯，挺好听的名字。那你也不能一直让你爸妈带着吧。爷爷奶奶再好，孩子也需要爸妈。”蒋晶说着表情有些黯淡，她就是她爷爷带大的。她三岁那年她爸就病逝了，她妈带着她跟着打麻将认识的新男友去澳门做赌场生意，她爷爷一气之下追去澳门把她抢了回来，改了名字重新上了户口。后来她妈那一两年里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才改嫁成功，跟着白人老公移民去了加拿大，彻底放弃了她的抚养权。她从小被部队大院的小朋友叫破鞋的孩子，陆亦泽也是因为这个才为她打了第一架。

　　“我知道，”陆亦泽知道蒋晶在想什么，“我转业手续就快办下来了，准备回北京当警察了。依依都上小学了，爸爸不在家容易被欺负。就是找妈妈这个任务我一直没完成。”

　　陆亦泽想了想说，“要不你先给我闺女当个干妈吧。”

　　蒋晶说，“我考虑考虑吧。”

　　陆亦泽刚还想趁热打铁再劝劝，陆战勋打来电话了叫他们去吃晚饭。他只好悻悻地带着蒋晶往外走。

　　饭桌上陆战勋也看出来蒋晶眼睛有些红，心里也是心疼这俩孩子。

　　因为陆亦泽的爸妈非常讨厌蒋晶的亲妈，又加上陆亦泽小时候就老为蒋晶打架，院里的其他小孩索性都躲着他俩，大人们也说闲话。陆亦泽的爸妈都非常要面子，但看蒋晶可怜，一直忍着。初中的时候陆亦泽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翘了一天课自己坐长途车跑去北京给蒋晶买她喜欢的外国电影DVD，为此受了记大过处分，陆亦泽父母坚决认为陆亦泽跟蒋晶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从此不许他俩见面。

　　好在陆战勋的老婆是高中的语文老师，俩人趁着陆亦泽去小婶家“补课”的时候才能见面。本来保密工作做得挺好，陆战勋的儿子在陆亦泽高考完的庆功宴上说漏了嘴，让老陆知道了这俩不但没分手还打算一起去北京上大学。陆战勋夫妇被老陆骂的狗血淋头，陆亦泽被亲爹暴打了一顿，志愿也被改成了南方的军校。

　　异地恋四年他俩都没分手，本来以为最难的时候过去了，俩人年龄也到了，好不容易就快可以打报告结婚了，谁知道三闹两闹的俩人最后还是分了手，蒋晶出了国，陆亦泽抱了个别人家的孩子回来让老陆夫妇当亲孙女养。没几年就听说蒋晶在美国也嫁了人。

　　真不知道是这俩孩子命不好，还是真没缘分。

　　陆战勋眼看着陆亦泽每次休假都被家里逼着相亲，却这么多年了也没相出个名堂来。人家不是嫌他家里已经有个闺女了，就是嫌他人在部队回不了家就算了，心里明显也还有前女友。哪有几个条件好的姑娘愿意当这种高配接盘侠。

　　蒋晶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身边却多了个又高又帅的留美博士，陆战勋也觉得陆亦泽可能没希望了。这俩人可能真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