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圣诞节，用霓虹灯装点出的大街人声鼎沸，东京湾港口停泊着无数艘观光船艇，彩虹大桥上穿梭着名牌轿车，高度发达的城市被缩影在这片飘散着白雪的天空之下。这是今年的第二场大雪，从12月22日起，连续下了三天，挂满了彩灯的马路上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须藤家的爸爸今天下班后便被下属缠住，拖着他这个新任的营业课课长去公司附近有名的居酒屋豪饮至天明。而另一方面，须藤妈妈二十五年没有聚首的同学会也恰巧安排在这个平安夜，挎着闪着银白色小包包的须藤妈妈一早就将自己打扮得脂粉照人，豪爽地耍下两张福泽渝吉给家里的两个笨儿子，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出家门。

　　对于要和哥哥单独两个人在家度过平安夜这件事，就算是送给悠人一沓福泽渝吉，恐怕他也会苦着脸摇头拒绝，毕竟这可能会是危及生命的举动。更何况，他前几天才顶着必死的决心，将自己要在新年假后的第三学期正式加入瑞泽歌留多部的消息，告诉了哥哥。

　　这个平安夜，悠人很是忧伤。

　　东西代表决定赛后的一个月，所有人都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角落，有一小部分人的生活起了小小的变化。那种变化如同化学作用，开始在每个人平凡的生活中冒起彩色的泡沫，让他们重新踏入各自下一阶段的人生。

　　远山唯重新走入了画室。她时隔三年终于再次拿起了佑一郎送给自己的画笔，这次的作品，是她和妈妈春子、爸爸佑一郎的三人全家福。

　　那天输掉了代表赛后，她以为自己已经输掉了人生。眼前一片黑暗的她坐在长长的台阶前，却无法看见那些向她投来的好奇眼神。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人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

　　抬起头来，那张熟悉的脸和自己读幼稚园时那个孤独的雨夜出现的人重叠在一起。虽然男人已经不再向那时一样年轻，轮廓分明的脸庞长出了些许皱纹，然而他向自己身处的大手却没有变，依旧如此温暖，如此让人怀念。

　　“小唯，回家吧。”

　　他这么对自己说，然后，憋在心里许久的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她将那张完成的全家福挂在了客厅的圣诞树上，三年没动画笔的手显得有点生疏，不过佑一郎摸着她的脑袋说：“我的女儿真的很有天赋。”

　　她已经不需要再去争什么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才发觉，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要比若宫诗畅幸福得多。

　　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爱着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道理，以前却从来没能明白呢？

　　她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到京都，在信的最后，她注上了“妹妹唯”这样的署名。

　　远山唯的信和绵谷新的短信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了诗畅的家。

　　诗畅在读完这封毫无预兆的来信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手机屏上的邮件。

　　那封邮件也是意外得长，里面不乏有少年惯例的抓不住重点的絮絮叨叨之言，当然还包括一些重复了无数遍的道歉之词。

　　诗畅放下手机，想起那天和母亲的谈话后，晚上收到新的来电的事。

　　明明已经对他说了没有事的话以后就不要联系了的话，但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出问题，在嘈杂的背景声中不断地疙疙瘩瘩地与她对话。

　　诗畅几乎能够想象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在与自己说话，一定是扶着额头，红着脸，偶尔有人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还会不好意思地转身将自己的身影尽量与墙壁重叠。

　　就是他这样诚实的，一眼就能够被别人看穿了心事的老好人，诗畅才会对他另眼以待啊。

　　“最后不能以离婚的形式收场吗？”

　　诗畅合上手机，伸展开四肢在榻榻米上躺成一个“大”字的形状，然后闭上了眼睛。

　　即便之前对自己下了要断掉这条线的判断，也多少知道现在继续下去没有什么胜算，但是……啊，她果然还是在意的，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里多少都流着妈妈的血液吧。

　　算了，还是再努力看看好了。

　　诗畅久违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电视台的气象小姐已经第三次地播报了夜雪可能降临东日本部分地区的预警，然而这样的平安夜，却没有人能够安心地呆在家里的暖桌里，静静地啃着蜜柑看搞笑艺人们的综艺节目。

　　银座、六本木、歌舞伎町……虽然不及那里繁华，但是小小的咖啡室里也同样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真昼和玉野各自点了咖啡和蛋糕，并且交换了圣诞礼物。两人已经顺利交往了近三个月，虽然中间偶有不识相的棒球笨蛋搅局，但却似乎在这样微妙的三角关系作用下，彼此之间的距离更加拉进了一些。在欢送了三年级的前辈们后，部长的重任交到了二年级的筑波手里。只不过或许这或许只是暂时的，因为玉野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升上二年级之前，将这个“部长”的称号用证明实力的方式夺到自己手中。

　　这样的野心，在老一辈的瑞泽歌留多部成员们眼中喜闻乐见。

　　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后，又有一堆人群涌进了咖啡室里。服务生在热情地说出“欢迎光临”后，才注意到为首那个裹在厚厚羽绒服里的身影好像一只白白的大熊。

　　西田优征在这一个月内似乎又增重了两公斤，然而他的手里依旧抱着大大的袋子，里面不出意外地放满了热腾腾的肉包。

　　翠北会的聚会被安排在平安夜的夜晚，可见会长是个多么寂寞的老人。小奏、驹野并排坐定后，才注意到隔壁桌的玉野和真昼。

　　“咦？莫非白波会的聚会也在这家咖啡馆吗？”不识时务的西田一边吃着肉包一边说道。

　　在瑞泽的歌留多部，不知道玉野和真昼正在交往的，恐怕也只有一向没有什么眼力劲的西田了。毕竟在此之前，最后一个才发现太一喜欢千早的，也是此人无误。

　　意识到对面两人一副被前辈们抓包了的尴尬表情，小奏笑了笑似的转移话题道：“对了，都没有看到千早呢。”

　　“这么说起来也是，绫濑那家伙最近都没有联系的样子，该不会是忙大学入学的事忙疯了吧。”西田仰着头，推测似的说道。

　　获得了今年度女王挑战者头衔的千早被并川大学的专业老师相中，获得了推荐入学的机会。这对于此前苦无方向的千早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当太一知道后千早将可能和新念同一所大学后，淡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许这就是他们三人的命运，彼此分离，而又彼此紧密相连。他看到了千早高中最美好的三年，而新也将见证她从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蜕变为社会人的过程。老实说那一刻，太一并没有丝毫嫉妒或是忐忑，更甚者，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那并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不再在意千早。他想，那或许是因为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起来了吧。

　　大雪覆盖的黑暗夜空，交织在头顶的电波通过无声的方式传递着。在日本，不，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种被称作“甜蜜”的奇迹发生。那个时候的太一或许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奇迹，竟然会在那天降落到他的头上。

　　“嘀嘀嘀。”

　　埋首在复习试题中的少年抬起头来，将视线转向手边正在发出亮光的机器。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千早来电”的字样。

　　东西代表赛后的一个月，他们多是靠邮件联系，电话却很少。所以太一一时愣住，并未想到今天为什么会收到她的电话。

　　“喂，千早吗？”

　　电话的那头有些杂音，他听不太清楚女孩的声音。

　　“喂喂，你在哪里？抱歉，我这里信号收得不太好。”太一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推开落地的移窗，想要试试看外面的信号怎么样。

　　“咔，咔……喂，太一！你听到吗？”

　　千早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太一的耳朵，他稍稍将手机移开二三厘米，答道：“能听到。怎么了，你好像很喘的样子，在跑步？”

　　“笨蛋，今天是平安夜耶，说得我好像是运动怪物一样。”

　　太一轻笑起来，他想起以前在部室的时候，千早总是对新人强调歌留多是相当耗费体力的运动，甚至还带领他们每天跑操场五圈。他揉了揉头发，回道：“你也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啊，之前拜托你寄给我的圣诞卡，我可是还没有收到哦。”

　　“那个哦……”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太一用一副“早就知道”的口吻回道：“那作为交换，新年参拜的时候，我就把希望你成为女王这个愿望从我的愿望单上划掉了。”

　　“啊！死太一！你威胁我！”

　　“开玩笑的啦……”

　　太一话音未落，千早便急急地说道：“那现在给你还来得及吗？”

　　“咦？”

　　“你低头啊，低头看下面。”

　　京都今夜的风大概有四级，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太一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他怔怔地拿着手机，朝着移窗之外的露台走去。

　　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手机的屏幕还在微微地闪着光，但是他的手却已经垂到旁边。

　　他看见自己露台的正下方，一个穿着米白色大衣的女孩子正在朝他挥手。她的头发上覆盖着白雪，大红色的围巾裹了满满的一圈，脸上的笑容一如记忆中那般灿烂。

　　“太一，圣诞快乐！”

　　听到千早近在咫尺的声音，太一瞬间红了眼眶。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爱这个女孩一生一世。

　　*

　　当千早只身前赴京都的时候，千岁为了寻找那件三个月前打折买下，结果因为自己的衣橱塞不下而扔到妹妹那里去的名牌洋装，扭开了千早的房门。

　　然后，她当场惊呆。

　　千早的房间里犹如被人打劫过一般。衣橱大大地敞开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成小土丘状堆满了床铺，从床底下翻出的盒子被一个个打开，里面积了灰的长靴已经扔得到处都是。当然，铺满地上的还不止这堆衣物，杂志的照片，少女漫画，总之一些在千岁看来八竿子和自己的妹妹打不着的不明物体出现在她的房间内。

　　千岁怀揣着一颗受惊的小心脏，小猫点地般的朝着那堆书籍走去。

　　随手捡起一本，映入眼帘的竟是“圣诞十大浪漫圣地”，“初次约会的穿衣搭配一百例”，“少女漫画教你成功率100%的告白法则”……这类的大标题。

　　这次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惊吓了。

　　千岁的嘴巴张成一个巨大的O型，那本杂志无力地从她手上脱落，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外面的夜空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千岁看到自己映照在玻璃上的倒影，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着已经熟读过数本流行杂志和少女漫画的经验，千早如今信心满满地和太一两人漫步在京都的街头。

　　古老的城市并不意味着守旧，传统的艺术感和东京所无法比拟的风雅情调让千早内心小鹿乱撞。虽然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更甚至一年前的休学旅行也是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度过，但是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太一，他的侧颜英气挺拔，让她的脸颊顿时蒙上了一层绯红。

　　掐指一算，她大概已经有两个月未曾见到太一。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所存在的这种距离感，她直觉并不是这段空白的时间所造成的。她很想靠近他，但是一旦走进半分，她内心那不可自制的紧张感就会笼罩她的全身。

　　有这么可怕吗？明明以前的自己可以无所畏忌地随便牵他的手，肆意将他的头发揉乱，更甚者趁他无妨猛得扑到他的背上。但是现在，仅仅是并肩而行这样的简单动作，都会让千早感到血气上涌。

　　糟糕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用普通语言无法形容的感觉。没有逻辑，没有秩序，随意地闯进心里，然后搅得一团混乱。

　　太一注意到千早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停留在他身后三米之遥的千早。

　　“千早，你还好吧？”

　　以前那些透过听筒所传来的声音绝对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具有杀伤力，太一的声调绵软而温柔，如同一汪泉水，渗入她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千早并不知道自己抬起头的时候脸究竟烧得有多红，但是望向他那近在咫尺的炙热眼神，她感到有点眩晕。

　　不行，绫瀬千早，你要振作起来！

　　她连续摇了三秒钟的头，将自己先前的杂乱思绪统统赶出脑外。

　　“太一，我们走吧！”

　　千早再次恢复成为一根筋的生物，猛得地拽起太一的手臂。

　　她气势汹汹地走着，丝毫没有顾忌身边那些男男女女对他们投来的奇怪眼神。

　　目的地是位于京都的十大浪漫约会圣地之一的柳下公园，听说每年一到平安夜，那里便会燃放彻夜的烟花，每到正点，中央的音乐喷水池都会奏响幸福的乐章，无数情侣在池下拥抱亲吻，是京都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地点之一。

　　这是千早从姐姐那堆已经过期的流行杂志里获取的瑰宝，为此，她甚至制作了一整套的计划。

　　没错，她此行的目的正是要和太一两个人度过一个最难忘的平安夜，然后在午夜0点，向他告白。

　　在太一离开的整整两个月间，千早终于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秘密。当她最后将那段混乱不清的情绪整理完后，脑内的某处，有一个小小的灯泡亮了起来。

　　她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太一。

　　“搭电车……咦，这里的巴士站呢？不对不对，应该在马路对面……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建筑？哈？等、等一下，难道说……”

　　当千早将手中的地图360度地旋转了一圈后，她知道自己毋庸置疑地……迷路了。

　　抛下身后一头雾水的太一，千早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样出师不利的开端大大地打击了她此行的信心，她抱着头，蹲在原地，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千早，这个，要吃吗？”

　　听到身后太一的声音，千早才从自我反省中回过神来。她默默地转过视线，看到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背影正微倾着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递来什么东西。

　　是镶嵌了鲜奶油和大颗草莓的可丽饼。

　　街头的人声仿佛在一刹那静止了下来，千早顺着那双伸向她的温暖大手，看到了眼前男子一头柔软的发丝。

　　他长长的睫毛，温柔的双眸，还有微微上翘的唇角。

　　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总是打打闹闹，但只要自己陷入沮丧，太一便会及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是一小袋零食，或者别的什么小蛋糕，他总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钱袋里的钱捐献给食堂小卖部的大婶。

　　“吃了这个你就不许再难过了。”

　　那个时候，小小的太一总是倔强地别过脑袋，然后将那些甜食塞到自己的怀里。

　　这么多年后，当他们彼此长高长大，变成了足以独挡一面的人后，他依旧还是站在自己的身边，依旧向自己递来这份微不足道的小小安慰。

　　太一不知道为什么千早会这样原地呆住，既不回话，也不作答。他尴尬地回顾了四周，发现连移动推车里贩卖可丽饼的大叔都在盯着他们看，于是只得一把拉起千早，朝着角落的地方跑去。

　　一边扶额一边缩在墙角的太一感到无奈，今天的千早似乎很不寻常。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时会很激动，有时又会很闪躲，有时她会大叫着拉着他东奔西跑，有时她又会杵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该不会……是赛前躁狂症吧。

　　太一只能如此猜测道。

　　“那个，千早……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啦，连坪口前辈都说你进步了很多，说不定可以和女王一较高下，白波会的大家可都是对你信心满满的。”

　　“……”

　　见千早不回答，太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那……新年参拜的时候，我会祝你比赛胜利的啦。”

　　千早依旧低着头沉默。

　　“是、是因为升学的事吗？并川那里推荐有问题，还是说……跟新……”

　　“笨蛋！太一这个大笨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千早突如其来的咆哮让太一一时慌了手脚。他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手里的力道一轻，千早猛得从他手中将可丽饼夺了过来，发泄似的大大咬了下一口。

　　几次大幅度的咀嚼后，千早夸张地做出了吞咽的姿势。然后，又再接再厉地继续在饼面上啃出几个圆形。

　　“千早，你没事吧……”

　　“……”

　　眼前的女孩依旧狼吞虎咽中。

　　大概是吞咽的速度过快，千早不小心呛到了一下，然后猛地咳嗽了起来。

　　太一伸过去的手悬在半空中，他并没有去拍她的背，而是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他注视着千早，一丝难以置信的眼神掠过他微微发亮的双眸。

　　下一秒，他猛得抱住了千早，用双臂的力量将她的身体锁在自己的怀中。

　　咳嗽声戛然而止，马路上再次恢复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可丽饼的叫卖声瞬间涌回了千早的耳窝。

　　被夹在两个人怀中的可丽饼已经壮烈牺牲，千早睁大眼睛，突然感到鼻腔涌上了一阵酸涩。那一刻，她脑内一片空白，只剩下心底里的那句话，呼之欲出。

　　“太一……”

　　“嗯。”

　　“……吾喜欢你。”

　　真糟糕，可丽饼堵住了嘴巴，口腔里满满的都是甜腻腻的味道。

　　太一似乎并没有在意千早的窘态，他伸出手，捋上了她脑后的发丝，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

　　千早的下颚安静地靠在太一的肩膀上，透过那层宽厚的肩膀，看着京都繁华的夜景，逐渐变得弥散，逐渐变得虚幻。

　　原来他的怀抱，让人如此安心。

　　自己第一次知道。

　　当嘴巴里的可丽饼完全咽下去后，太一和千早才结束了这个长长的拥抱。湿哒哒的草莓汁液和白色奶油沾在两人的胸前的大衣上，形成了一道独具一格的亮丽风景。

　　他们绯红了脸颊，相视一笑。头顶上的灯光，啪嗒啪嗒地亮起了整整一排。

　　雪下得格外安静，太一牵起了身边女孩的手，第一次，将她紧紧握住。

　　“要去玩摩天轮吗？”

　　“嗯？”千早歪了歪头。

　　太一勾起嘴角的浅笑：“怎么，难道千早不是特地来京都找我约会的吗？”

　　“啊！你这家伙！”

　　骄傲的男孩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微微羞涩的表情，他伸手拨开少女被吹乱的额发，让她的双眸更加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气鼓鼓的脸看上去像是只熟透的苹果，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生气的时候，连印堂都会一片通红。

　　流连的街灯在大道上绵延成一排长长的灯影，空中飘散来那首独属于平安夜的歌曲。伴随着消逝在夜空中的铃声，驾驶着麋鹿雪橇的圣诞老人隐匿了起来，透过云层俯视并祝福着那些心意相连的人们。

　　或许他已经注视到了京都街头那对十指交握的年轻男女，并同时许下了让他们一辈子不放开彼此的美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