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说媒

  后恒循声看去,门外那位老妇人捂着心口狠狠地顺了几下,她皱眉深深地吸了口气。

  “人老了,不中用了,哎。”那老妇不经吓,显然是被门内突然出来的大牲口吓着了。

  “大娘,你没事吧?”后恒端视着这位老大娘。

  这老妇身形发福,软塌塌的鼻子不怎么牢靠地挂在松垮垮的脸皮上。

  “没事,这里是明府吧,快让大娘进去。”老妇上前几步,想要进府。

  “您找明主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后恒不偏不倚刚好堵在门口。

  “大事儿啊,这可是个好事情……”老妇眼神不住地往府里瞟。

  “那好,进来吧。”后恒对这老妇印象并不好,他酌情考虑,怕耽误了介泽的大事,连忙把老妇引到府中。

  “哎呀,明府修葺得真是妙啊!”老妇进府后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大娘,我该如何称呼你。”后恒带她走向后院。

  “叫我丽娘就好,小公子不知道吧,老妪可是明城最好的媒婆了。”丽娘有心吹嘘。

  后恒步子顿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不能带她去见他。”

  “小公子,怎么了?”丽娘见他不走了,催促道:“这李老爷家千金窈窕艳城郭,大人一定中意。”

  “如此便好,家父孤苦伶仃二十载,早该娶妻纳妾了,只是天妒家父啊!”后恒看似痛心疾首。

  “恕老妪眼拙,没想到您竟然是明主的小公子,这府里怎么连一个下人都没有?竟然让您屈尊来接应我这老妪。”没等后恒回答,那丽娘又道:“尊堂不幸,实在遗憾,公子还小,是该有位母亲照顾的。”

  “家父正有此意,只是这些年来,虽然家父纳了不少妾室,但妾室总会在一月内香消玉殒,无奈家父只能孤苦至今,再不娶妻……”后恒敢恨伤怀道:“先妣在生下我后,也长辞于世了。”

  后恒悲痛地说着,丽娘的脸色渐渐变了,李老爷想要为千金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托付自己来明府说媒,难怪不曾听闻明府张罗喜事,原来这明主不仅性子孤僻,还是个克妻的主。

  “不行,不行,一个月后李小姐若是被明主克死了,李老爷不得扒了我的皮?”丽娘眼珠滴溜一转,步子慢慢放缓。

  后恒停下脚步,彬彬有礼地对大娘道:“大娘,昨日家父受寒,今早还未起,您先在此等候片刻,待家父起漱后,我再为您传话,”

  “既然这样,就不用劳烦小公子了,老妪择日再来吧。”丽娘果断就坡下驴。

  “也好,我会代您像家父问好的。”后恒回道。

  丽娘却急忙摆手,道:“大人身体不适,今日这事暂且不用告知大人了,他日我再登门,再告知大人也不迟。”

  “好,我会保密的,待他日给家父一个惊喜。”后恒点头算是应下了。

  “总归还是小孩子。”丽娘见他答应了,心里长嘘口气。“也多亏了这小孩童言无忌,不然我可就闯祸喽!”

  后恒道:“我送大娘吧。”

  丽娘制止他:“不用了,小公子先去照顾明主大人吧,老妪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好。”后恒颔首。

  丽娘忙不迭地走了,“老妪我在明城呆了许多年了,从未见过这位德高望重的明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明主真是可怜,这么大一个府没有任何奴仆,也没有妻妾,只有一个独苗,可怜啊~”丽娘碎碎念着,急忙出了府。

  待丽娘消失在视野里,后恒意识到了自己的可鄙可憎,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脑袋,一些杂乱的声音萦绕耳畔,侮辱着他,唾骂着他……

  “许家的贱种,给我往死里打。”

  “你说说你,许家人都嗝屁了,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人贱骨头硬,怎么还有气?”

  “这娃娃命不好,一看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命啊,可怜的孩子,以后怎么活?”

  “我看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另一码事呢!估计许家人都出不了这个大狱。”

  “我说,你还可怜许家人?他们家富贵的时候没少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呀!”

  “对,小贱种心术不正,活该一辈子命不好。”

  “滚开!”这些压在心底的痛苦回忆被一下子卷了出来,后恒勉强找回理智,把这些声音赶出脑中。

  “我怎么这么自私,不想让他对其他人好,真的是心术不正。”后恒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自我安慰道:“他说过,他不会与人交好,不会把感情倾注在人身上,红娘来了也是白来,对,我没错。”

  许久,后恒的负罪感才减轻了一些,他起身,朝住室跑去。

  介泽巳时方才醒来,他挪动身子打算下榻,却发现腿肢失去知觉——根本动不了。

  糟了,施这法术原来会瘫!这还得了?

  他绝望地睁眼,原来是后恒跪坐在地上,上身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这个姿势让介泽心酸不已,场面如同幼子守在相依为命的老父身边,而老父刚刚离世……

  介泽不禁动容了,他伸手摸了摸后恒的脑袋,道:“北北,起床了!”

  后恒在牢狱中总是被一桶凉水浇醒,所以每次被叫醒神经都是高度紧张。

  于是他周身一颤,被吓醒了。

  介泽看他似乎很害怕,凑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满是戾气的眸子,哪有小孩子刚醒来就是这样的神情?

  “没事了,我在呢,做恶梦了吗?”介泽轻声细语地问他。

  后恒看清介泽后,眸里的戾气顿时消失了,他将自己不可示人的一面掩藏起来,装回了那个很乖的孩子。

  “大人,我梦到了以前在牢里的日子,好害怕,你哪天不要我了怎么办。”后恒与介泽短暂的相处,知道了这个人心软的很。

  果然,介泽听到这话,心疼得不得了,他张开双臂,让后恒凑过来抱住了他。

  “以前的事情忘了吧,好不好?”介泽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对后恒道。

  “好,大人,如果我以后犯了错,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赶我走?”后恒问道。

  介泽发现后恒将他抱得很紧,笑着安慰他:“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我不会对你生气。”

  “真的?你永远不许赶我走。”后恒迫切地要他一个肯定。

  “不骗你,我的小孩,我护着,全城的百姓赶你走,我也会护着你。”介泽只会溺爱孩子,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恒松开了箍着介泽腰的手。

  “北北,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本领,这样将来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可以……”谋得一官半职。介泽话正要出口,忽然想到现在的后恒忍受不了分别,于是硬生生的把后半句憋回去了。

  “也可以如何?”后恒害怕他说下去,但又忍不住问。

  “也可以保护我啊!”介泽无厘头地扯谎。

  后恒很认真地盯着介泽,暗戳戳地下了很大决心。

  介泽身为阁主从未亲自教授弟子本领,弟子们只道阁主清冷难近,实际上介泽是懒,懒!

  他将教授学业的任务交代给六位长老,自己来明城避世而居,只有部分主阁弟子偶尔能见到自己。

  或许是一时突发奇想,也或许是占星子那一句“他是你的有缘人,很罕见的。”

  介泽忽然想要亲自培养后恒长大,想要这世上有人惦念着自己,才算不上白来世上一遭。

  “北北,随我来。”介泽牵引着他来到了藏书室,明府的藏书室可以说是很气派了,古朴的书架上卷帙浩繁,屋里散发着淡淡的书卷味。

  介泽忽然停下来,捂住了后恒的眼睛,道:“北北,你先不要看,我收拾一下。”

  后恒蒙着眼睛也猜到介泽的书房有多乱,他道:“大人,我刚刚已经看到了,我来和您收拾吧。”

  介泽怪不好意思地放开双手,后恒终于看到了书房的全貌,这书架上的书倒是还算整齐,这地上……

  地上铺陈着毛绒绒的毯子,书卷扔得到处都是,毯子皱巴巴地乱成一团,不难想象躺在这上面的人是如何不规矩地乱动,而书架旁边有一小榻,花梨木制成,榻略待弧度,边侧镶着秀丽的云石,榻上还有一件暖黄色衣衫,衣角垂在了地上。

  “其实也还好,我平日一个人住,是乱了一些。”介泽掩饰地咳了一声,他路过榻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哎呀,我说怎么有件衣物找不着了,原来是落这儿了。”

  后恒心道:“我都知道,别掩饰了。”

  “这里的书随意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先不要问我,待每卷看完以后,还是不懂的话,再向我询问。”介泽递给后恒一卷书道:“从今开始,每日至少看一卷,不可间断。”

  后恒展开书卷,看清这是丑阁术法,尽是一些生僻拗口的咒语。

  后恒看着这拗口的咒语问道:“大人,这些是否需要记下?”

  “不需要,读几遍便好,待你熟悉后,自然而然便记住了。我当时读一遍便记住了,所以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你如果乐意可以去记记。”介泽俯身拾起几卷书,搁置在架上,他忽然看到一卷竹简上的捆绳松开了,他挑下这截绳,道:“北北,过来。”

  后恒不明所以,听话地走过去。

  介泽二话不说拿着绳段在后恒细细的腕上松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繁复的结。

  “大人,这是……”后恒问他。

  “你猜,猜对了就告诉你。”介泽轻快地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又道:“不许解开,你只能盯着看。”

  后恒:……这样复杂的结,就算双手解也很困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丽娘:我滴个乖乖,明主克妻!!!

  后恒:我承认我自私……

  介泽:我莫得感情。

  明夷待访:我也是个莫得感情的感情流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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