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烛信物

  “库烈首领~殁了。”金济关内忽然流传出了一句噩耗。

  群龙无首,南巢兵慌成一团。

  “天师大人!”

  乔珂冷峻地从关外驾马而来,只带了两名随从。

  “快打开铁关门!”

  铁门顿开,乔珂顺利地进入,他下马直截了当道:“前几日夜观天象,得知库烈有难,故而连夜赶来,他现下在哪里?”

  “天师,库烈首领他……他,没了。”守帐的小兵哆哆嗦嗦道:“昨夜我未曾见有人进入首领帐内,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动,可今早一看,首领他已经被人一剑封喉好些时辰了。”

  乔珂走到库烈驻帐里,瞥见里面暴毙的猛将,立刻对库烈身边人生疑:“既然被人谋杀,怎么能听不到异动?以下犯上谋杀主将的人一定是库烈身边的亲卫。”

  “传我令,严刑拷打库烈的亲兵,若无人承认,便都拿来祭天。”乔珂顺好衣袍上的褶皱,立刻点兵布阵,准备向南夹击后家军。

  ……

  “骠骑将军回来了。”众将聚在帅帐商讨计策,忽听得一声喜报,承德无恙,安全归来!

  熊甫忙不迭道:“姬亦回来没?”

  小兵回报:“回来了。”

  “俺就说,承德和姬亦新婚不久,哪有可能被拆散?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的。”熊甫喜形于色,乐呵呵地就要出去迎接。

  后恒语气和缓,对身边的介泽道:“一同去看看。”

  介泽颔首,没回话,丢下后恒一人,兀自随熊甫等人出去查看。

  后恒跟在他身后,胸口发闷,一言不发。

  “承德兄,你们终于回来了!”熊甫张开双臂想要来个熊抱,走近后忽然发现姬亦是被承德抱在怀里的,他嘴角僵住:“姬亦她腿受伤了?”

  叔文瞳孔极剧缩了一下,制止了熊甫的话语。

  “她走了。”承德冷冰冰地抱走姚姬,无视前来的众人。

  承德抱着脸色苍白的姚姬与介泽擦肩而过,介泽摘下了手腕上的七丑珠,紧紧抓在手心。

  “阿昭。”后恒看到介泽眉峰蹙起,嘴唇发白,立刻想到他想要干什么,立刻抓着介泽的手臂:“别冲动。”

  七丑珠将介泽的手心硌成了死气的白,介泽果然动了要救人的念头。可是,一旦救了,丑阁阁主的秘密便相当于公之于众了。

  强弩之末的丑阁已经经不起风.波了,况且,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剩下的阳寿还够救一个人吗?

  几经犹豫,介泽松开力道,颓然垂下了手,丑珠依旧藏在袖中,所谓的天人交战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在哀默,当然,除了后恒。

  “我不插手你的决定。”后恒早早地告知介泽,“但……”

  “我没那个本事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苟延残喘多久。”介泽自嘲地将丑珠重新戴回腕上,低头向后恒低声道:“况且,我还记得自己答应你的事情,吵归吵,答应的事情还是作数的。”

  后恒所有的小心翼翼忽然溃败,就这样直面介泽,把心里话大言不惭地说了出来,“我答应你的是假的,怎么可能不管你,倒也也不怕你怪我。”

  介泽被他脸皮的厚度呛了下,又气又笑:“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都不是一两回了,习惯了。”

  两人在这里小声对话,熊甫忽然蹲着抱住了脑袋,叔文急忙俯身安慰熊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太惶惶挂念。”

  “俺知道,可是,俺怕哪天你们都不在了,俺活着有什么意思?”熊甫情至心口,自己捣了自己一拳。

  叔文掴了他一掌:“你可念我点好吧,说不定是你先死,我来收尸。”

  介泽:“……”

  虽然很难过,但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后恒好不容易将介泽哄好,趁热打铁地拐走他:“阿泽,我们去送姚姬一程。”

  承德亲自为姚姬换下了带血的衣物,换上了明艳的红妆,甚至连初见时的额饰也佩戴好,最后拿绢布反反复复为她擦洗双颊。

  “承德,节哀,我知你心伤悲,但还是要珍重自己,毁瘠过度也不是办法。”后恒过去拍拍承德的双肩,叹了口气,“战场上呆得久了,我也经常想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耗着,死了或许都无法马革裹尸。”

  虽然找到了后恒,也准备好带他卸甲回家,可听了这番心里话,介泽还是苦涩地幻想:若是我没来找他,他会不会真的就这样过了?

  “我看得开,我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兵士,哪天死在战场上也是正常,走了这条路,就要活得潇洒。”承德洗着绢布,血水将铜盆中的清水染成淡粉。

  “将军,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才能不负此生。”承德拧好绢布为姚姬擦着双手,忽然抬头对着后恒感慨一句:“有些事情等着等着就错过了,不如干脆争来抢来,至少心中无憾。”

  介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经过承德启发,后恒果然若有所思,承德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后恒谏言:“说起来很抱歉,当初姚姬本是昭朏军师拉拢来的人,在康城时,我本欲杀了姚姬姐弟,是昭朏拦下来,硬要带回军中。”

  介泽:“……”您可少说两句吧。

  听到这里,后恒心中的想法果然得以印证,他眉梢一挑,牵强地对介泽露出一个笑脸:“说说,你当初怎么想的。”

  人模狗样儿的介泽自然中规中矩地回答:“当初将军夸赞姚姬为女中豪杰,我从未听过将军对一位将领如此称赞,想着将军定是欢喜她的,也就极力拉拢。”

  “好,再信你一回。”后恒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

  “承德,姚姬她……”介泽识相地转移话题。

  承德神色凝重,一下子没了世家公子身上的纨绔气,他像是老来丧偶的人,身架子佝偻脆弱。更像是腐化半朽的木架子,一推就倒。

  “不能做冢,我担心南巢有歹人识她,然后心怀不轨,我不想让她沾上任何与南巢无辜有关的事。”最后,承德将绢布丢在水盆里,绢布浮在水面上缓缓展开。

  “南巢人一般会将死者水葬,死者随水流而下,魂归故里,也算是让姚姬她落叶归根。”后恒声音沉重道。

  “她既然嫁给我,就是随我而定,南巢那个带给她苦痛的地方还是不要纠缠不清了。”承德将姚姬手摆放好,低头亲吻了姚姬的玉手。

  介泽心中一惊:这是要火葬吗?

  承德看向后恒,表情镇重又宁静:“劳烦将军,我死后棺椁不必运回京城,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吧。”

  后恒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将军。”一个黑瘦的斥候悄悄溜进来,小声贴耳向后恒汇报金济关内的情形。

  “好,知道了,退下吧。”后恒示意斥候退下,转身对众人道:“库烈昨夜暴毙,鬼烛从金济派兵前来攻打,召众将立刻整兵随我前去迎战。”

  “鬼烛?”介泽疑惑,鬼烛作为南巢巫师,怎会通晓沙场上的排兵布阵?于是,他问后恒:“鬼烛带兵?前来挑衅后家军?”

  “昭朏此次受累了,所以你暂且留在营中。”后恒针对介泽似得,偏偏不让他随军作战。说完,后恒率先离开帐内,根本不给介泽回话的机会。

  对于后恒欺瞒自己的行为,介泽不悦已久,且不说自己被当做无用人一样护起来,危急之时为何也不让自己陪他上战场?

  介泽追着后恒到了帐外,连名带姓道:“后恒,我不累,容我随你作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留在营中,等我捷报就好。”后恒这次学聪明些了,他没有硬和介泽讲道理,而是走近介泽俯身相视,安抚道:“阿泽,信我,我很快回来。”

  “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从我来了后家军营,总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不告诉我。”介泽长话短说,继续猜测:“为何要给我取化名?为何定得规矩如此多?我就这样见不得人?”

  后恒依旧没有坦诚相告,他只是顾左右言道:“阿泽,若我知道你也在杀戮场上,叫我如何不分心?”

  “不错,碍你眼了,你也越来越长本事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用管了。”介泽气得不轻,抛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按照往常,后恒定然不会任他离开,可是,战事紧急,后恒并未妥协片刻,带兵立刻出战。

  这一去,就是半月。

  承德依旧留在军营里,葬了姚姬,介泽再次无所事事起来。

  这日,介泽留在帐中读着一卷战术集书,二狗忽然进入帐内禀报:“军师大人,有人送来信物,说是您的故人。”

  “是何人送来的?”介泽放下手中书卷,疏眉俊秀,姿容清冷。着实惊艳了前来的二狗。

  二狗呈送上前,磕磕绊绊道:“来人把信物几经辗转送来军营,我未曾见到。”

  竹色布帛里包着一件沉甸甸的物品,介泽看到熟悉的颜色,心头一颤,随之轻柔地将布帛展开——是金济关纹鹤长剑的剑穗,只不过已经洗掉了先前的血迹,是纯正的竹色,除此外,布帛内还安放着一块温润的带孔玉石。

  虽不算纯正的玉,亦不算真正的石头,玉石交融缠.绵悱恻,将石质的冰冷与玉质的温润完美的糅合,握在手心里,温暖舒适。

  介泽拿指腹摩裟着玉石,第一时间想到了早已经失散的主阁弟子们,当然,这就包括了乔珂。

  他算是自己最得意的主阁弟子了,思及乔珂,介泽捻着熟悉的竹色剑穗,穿过玉石上的小孔,系好后贴身放好。

  “军师大人,这是何物啊?”嘴碎的二狗自然问了介泽一句。

  介泽挥手示意他退下,没有回答。

  保不齐二狗就是后恒派来的眼线,虽然介泽心知后恒没有恶意,派心腹来只是为了护好自己。但这种不打招呼的关心还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任何事情都不愿让自己染指,任何难处都不愿向自己透露,介泽深深感知自己被养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乔珂。”介泽拿指尖点了点布帛,隐隐约约明白了后恒这样行为的意思。

  他将竹色的布帛叠好,大大方方摆放在最显眼的几案上。

  片刻后,介泽仿佛是怕火候不够,提笔在布帛上加了一字,然后才满意地走出帐子。

鬼烛信物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世有丑阁最新免费+番外章节

正文卷

世有丑阁最新免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