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6

  现在季风也觉得,沁雪的心性很是不错,这两年反倒是衡香,过于急功近利了,把野心都摆在了脸上。

  “沁雪,沁雪。”衡香被他说教的有些恼火,站起来撇手摔了帕子,小宫女忙不失迭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模样。

  季风摆了摆手,让小宫女退了下去。

  衡香背对着他,言不由衷地负气道:“你既然只当她是亲近的,日后别来找我。”

  季风本是好心,宫里这么多年跟着干爹,也见到了不少,红颜薄命的例子,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他自然不愿意,衡香步了那些后尘。

  “咱们的情分,你还说这些伤人的话,”季风觉得她不可理喻,心里憋着火,抬脚走开:“好好好,日后你自己顾自己吧,我这就走!”

  “你……”

  衡香转头看了一眼廊下罚跪的小宫女,冷笑一声,道:“罢了,让她滚下去,日后别过来碍眼。”

  季风肃然道:“干爹说,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可是还不完全属于我,总有一天,会被夺走的。”衡香不想失去现在有的一切,她有些怨怼沁雪,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她就要和湘宁郡王两情相悦。

  “他们本来就不能在一起,我只是帮他们避免了这个错误。”

  季风迟疑一瞬,方道:“你从前不是说,沁雪是你最好的姐妹吗?”

  “从前是从前,再而言之,我如今待她不好么?”

  “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人都是会变的,现在不一样了,行吗?”不等他说什么,衡香对着妆花铜镜,拈着累丝镶宝石的挑心簪子左看右看,头也不回地问道:“好了,季风,你说是这个簪子好看,还是这个山茶朱钗的好看?”

  身后人没有给她的回答,衡香叫了两声:“季风,季风,你怎么又不说话?”

  “选不出来,就不要戴首饰了,鲜花更衬人气色好。”

  说着,来人掐了一朵水粉芙蓉花,为衡香簪在了朝云近香髻上,正是湘宁郡王。

  “郡王今个怎么得空过来了?”衡香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湘宁郡王一直说自己事务繁忙,不得空,纵然是不知情的人,也听得出衡香有些促狭的意味。

  “季风怎么过来了?”湘宁郡王多少有点不自在,转头看向季风,自然认识季泉衡的人。

  衡香先答道:“噢,正要说着呢,他来送了点东西。”

  季风很快就告退了,见他走了,湘宁郡王第一句就故作无意地问她:“怎么不见你与沁雪说话了?”

  衡香急忙转笑道:“沁雪是妾身唯一的好姐妹,心地善良,性子又可人疼,初次见到沁雪,就是她在保护小平王。”

  “保护?”湘宁郡王稍微蹙眉,捕捉到了重点。

  衡香转过身来,一脸的天真无辜,轻笑着道:“是,沁雪这样说过的,小平王也一直离不开沁 雪,这份情谊,也是令人钦羡的。

  当初妾身去长荆宫的时候,沁雪也一直在交待奴婢,万万要好生照顾小平王的,叮嘱了许多事情。”

  湘宁郡王眸底晦暗不明,沁雪在他身边,只是委屈自己,怪道近日一直闷闷不乐,原是心中有所属了。

  他原以为,沁雪的心是和自己一样的,原来,是自己的错了。

  衡香意有所指道:“少年结下的情谊,自然是不一般的。”

  湘宁郡王自然看得出,当时小平王对沁雪的依赖,想来衡香所言非虚:“罢了,既然如此,就让她留在小平王身边吧。”

  既然湘宁郡王惦记,衡香这个作为侧夫人的,自然就去关心了一下沁雪。

  “看,这是郡王为我簪的,好看吗?”

  “好看。”沁雪神色木然,像是个木头人,针扎不痛,水冰不冷。

  衡香见她这个样子,莫名地怒从心中起,冷哼一声:“哼,可是我不喜欢!”

  一把拿下头上的芙蓉花丢在地上,当着沁雪的面,毫不留情地一脚踩过去,足下娇花嫩蕊碾的稀碎。

  喜欢水粉色芙蓉花的,不是她,而是沁雪。

  她走远了回首看见,沁雪蹲在地上,怜惜的捧着那零落的芙蓉花。

  沁雪与小平王,到底是有些情谊的,衡香的哭诉,加上湘宁郡王明显心灰意冷的态度,屡次避而不见,加上小平王恼了,两人之间似是渐渐淡了下来。

  有时候去慈颐宫请安,小平王目光阴寒,睥睨了她一眼,拂袖走了过去。

  衡香半点不惧,她才不怕他们,她只是想让他们不好过。

  【不屑】

  衡香染了风寒,没什么胃口。

  这日,宫人送来了一盅汤,说:“夫人,郡王让人送了一盅鲫鱼汤来,最滋补不过的了。”

  衡香恹恹道:“端上来吧。”

  打开了豆青色的盖子,果然是一盅奶白色的鲫鱼汤,汤里加了绿茵茵的芫荽,更是衡香的最爱,难得的多喝了一碗。

  是夜,衡香疼得从榻上滚了下来,一只手抱着小腹,痛得额上渗出了冷汗,她口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好在黑暗中扶着门扇出去。

  “衡香,怎么是你?”

  她一头撞到了眼前人,季泉衡大半夜的带人走在路上,被忽然冲出来的人猛地撞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出那声音,竟是多日不见的衡香。

  衡香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惨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求您救救我,公公,我……”

  “衡香,别怕。”

  衡香又感觉到了,十三岁时,那种无比安宁的情绪。

  她所有的恐惧不安,都在这一瞬间被抚平了。

  “去请太医到飞云宫。”季泉衡的声音有些尖利。

  太医来的很快,去请太医的侍女说:“清河郡王知道了,让自己殿中请脉的太医先过来了。”

  衡香仿佛万众瞩目,她闭着眼躺在床上,从靖和宫来的杨太医,跪在地上为她请脉,外面等着的湘宁郡王、掌印太监、苏嬷嬷、沁雪,都在默默等着杨太医的消息。

  “侧夫人日后恐怕不能再孕育子嗣。”

  衡香知道自己无法生育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倒是身边的人悲喜忧欢各具。

  她虚弱地躺在榻上,双目无神,湘宁郡王神色复杂,不由自主看向守在床边絮语的沁雪,嗫嚅着安慰了她两句,又躲避一般的,出去看太医开的方子。

  衡香没想什么,也不觉得十分伤怀,她只是想起了曾与沁雪结拜时,说过的那段话。

  如违此誓,天神共厌,衡香扯了扯苍白的唇角,报应吗?

  倘若是的话,那违背誓言的报应来的那也太快了。

  “衡香,不要怄气。”季泉衡站在承帐前,平静地说。

  他来的时候,衡香只说解了毒后,再不肯吃药的,生不生孩子已经不在乎了。

  “我没有怄气,这是好事,总算,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

  闻言,季泉衡眉心突地一跳,随后微微抿紧了唇角,皱了皱眉,对她继续不动声色的,宽慰她:“太医总会找到办法的。”

  似是拿他没办法,衡香淡笑不语,翻过身去闭上眼休憩。

  翌日,靖和宫来了人,据说是清河郡王主动请缨,来清查此案。

  “这是清河郡王让人送来的,让夫人不要挂怀,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夫人一个公道。”

  “放那吧。”衡香没有什么精气神,恹恹道:“代我多谢清河郡王。”

  后来经清河郡王查明,是宫里的庆妃所为,后来沁雪来的时候,衡香发觉她支支吾吾,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被湘宁郡王叫走了,对她满脸愧色。

  那道美味的鲫鱼汤,原是庆妃赏给沁雪的,庆妃娘娘赏赐的,长荆宫的人自然不敢推辞。

  小平王给了沁雪后,又送到了湘宁郡王手里,阴差阳错的送到了衡香这里。

  清河郡王特地派了宫人来,与衡香说明真相:“庆妃的宫人起先不承认,说这汤不大一样,里面原是没有芫荽的。”

  “你说什么,原是没有芫荽的?”衡香脊背发冷,她立刻爬起来,又伏在床边,止不住的用帕子掩唇咳嗽,直咳得涕泪滂沱。

  “夫人,您怎么了?”

  衡香被侍女扶着,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摇了摇头道:“无事,代我转告,劳烦清河郡王了。”

  沁雪不喜欢芫荽,衡香却喜欢,这是衡香以前与沁雪去探望小平王时,偶然说过的,她不喜欢自然不会用。

  “苏嬷嬷?”

  出乎意料的,苏嬷嬷来了,但除了探望她,还有事情要教给她做。

  衡香恭谨地垂首跪了下去,叩首道:“是,衡香谨遵太后娘娘口谕。”

  “衡香,你是个明白孩子,是季公公千挑万选出来的。”

  苏嬷嬷所言非虚,当初季泉衡的确是看过了几百个端正的小宫女,才从里面寻到了一个衡香。

  这样辛苦养出来的棋子,自然也要物尽其用,才不负当初的心力。

  半个月后,小平王病发,需要一味难得的药引。

  清河郡王曾带了这种药从故土来,然而因为衡香上次中毒,清河郡王就让人全都送给了衡香,太后根本没有想要救治小平王的意思,故也装作不知情。

  沁雪不得已,求到了衡香这里来,衡香借机质问起她上次送鲫鱼汤的情形。

  “小平王说,湘宁郡王喜欢鲫鱼汤,我也依稀记得,便……”

  “所以,你便送了过来,谁知郡王怜惜我生病体弱,送来了我这里。”

  谁往里面放的芫荽,小平王知道,庆妃娘娘对沁雪的敌意,必然会想方设法使她避开。

  沁雪这时候哪里还敢让小平王再牵扯出来,连连摇头道:“不,殿下他不是故意的,衡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你,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衡香嗤笑一声,摆弄着护甲道:“和你一起来送汤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就没说什么话吗?”

  经她提醒,沁雪想了起来,他说,这鲫鱼汤最是滋补身体,我家殿下听闻郡王的侧夫人正生病,是以送来与您两位。

  沁雪只以为是客气话,她根本没有多想,而且当时听着的确没有问题。

  当真是好算计,在下毒谋害郡王侧妃这种大事面前,谁会管这里面有没有放了芫荽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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