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归看了她怀中的牌位一会,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带她回来,有什么意义?”

  薛茹含泪摇着头,沙哑道:“奴婢……对不起小姐。”

  “告诉我。”不归紧紧抓着她的肩头,眼里灰灭,“告诉我当年一切,皇室的储君和公主……怎么回事。”

  一旁惊怔的罗沁听到这里骤然脱了力:“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真的?”

  不归猛然回头:“你知道什么?”

  “康王背上有状似梅花的胎记,殿下背上……背上也有。”

  薛茹猛然抱紧易月的牌位啜泣起来。

  她安静了许久才看向薛茹,脸色渐渐苍白:“小时候,您从来不肯让我照镜看后背。您说那是不小心烫出的疤,原来……是因为这个?”

  “呐,茹姨,”她慢慢滑下,跪在薛茹面前,“我背上的疤,是谁烫的?”

  薛茹摇着头,眼泪断线一样洒在地上。

  不归扶着她强迫她抬头,眼眶通红:“我求您了,告诉我一切。”

  薛茹哭了许久,才哽咽着垂首:“旧事太杂……我一人说不完,故人已在路上,待她到,你慢慢问,慢慢……听。”

  *

  是夜,长丹满城风雨,李保也听了满耳朵的风言碎语,原想去郁王府看看兄弟,却因封禁而止步于外。楚思远托人传出口信,叫他先稳住,做好自己本职就好。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少将也只好悻悻回了城墙上,拄着寒枪守长丹。他眺望着白涌山和西北的方向,看日落到月出,看夜色笼罩沧海桑田,身后的国都终于安静下来,脑子里才开始喧嚣起来。

  凭他的眼力,他肯定于小鱼和他的公主长姐的事是真的。他出身低微,没有太多的世俗偏见,回想一下还觉着那俩人般配得很,站在一块十分养眼。估计也因着两人太出众,身份太高,才惹得全城沸腾。国都里的人们就是过惯了太平日子,这才喜欢这些桃色八卦,前段时间的定王妃一事就编排出了好几种版本,谁知道这么快就来了个更劲爆的。

  他回忆了些许,旁观着他人的情爱迭变,最后钝钝地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先生去了哪里,何时能回来?

  月光下的逡巡官道忽然驶入一队人马,李保眼神极好,见这个时间点还有人马赶来,不免有些警惕。

  那人马停在城楼下,一个大汉向城楼上抱拳吆喝,声音浑厚,一听就是练家子,很有排头。

  底下人的令牌递上城楼,李保接过一看,见是公主的万隆直系下属便挑了眉。他招了士兵换过位置,活动着肩背下城楼,准备自己盘问过路人。

  城门开,他到了那简约的马车前,寒枪往地上一戳,仔细盘问起来。问过一会,又围着马车仔细盘查起来,唯恐夜半出祸事。

  马车也就那么大,他查完外头便挑了帘去查里头,一掀却见里头有两个女子。一个似是累极,披着斗篷枕在另一女子腿上,面上掩在兜帽里。另一女子解释自家主子身有不适,只揭过一瞬兜帽。

  夜色浓,月光黯,他只看到一抹微白肤色,多的,再看不清了。

  “行了,没什么不对,放行。”

  他让开路扬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马车越过他离去时,他的心莫名地绞了起来。

  李保不舒服地揉揉心口,抬头看看月亮,拖着枪回了城。

  那人不见了五年。这汉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怀疑自己得疾了。

  城门快要合上时,官道又传来一阵整齐震地的马蹄声。李保回头,就看见夜色里那熟悉的军旗,上有“昌”字。当初陷在甘城的山匪里,就是这军旗,把他们这批残余的振武军扛了出来。

  李保腰背绷直,连忙制止关门再走出去。

  来的是秩序井然的轻骑,带头的不穿兵甲,只穿一身改过的劲衣王袍。

  这老头的白发在夜色里显眼得很,他勒住马缰,声音洪亮:“楚信载接帝令,返长丹!”

  李保二话不说就行了军礼:“末将恭迎威亲王!”

  *

  隔天,长丹城忽然又起了谣言,大街小巷忽然传起当朝冯御史为了职位,将上任御史也即丽妃之父毒害的八卦来。这官场秘辛原先只引起了士人的注意,影响没有昨天的公主郁王大,谁知没一会长丹的地下书店就出了一本《美人图鉴》,封面是位手持藏花烟杆的绝世女子,正是那姚御史的遗女丽妃姚蓉。于是在这惊天美貌下,平头百姓也热烈地炒起姚蓉先父的事来。

  没过多久,宫里又传出一件确切八卦来:定王想逮捕公主身边的女官,称此女涉嫌拐藏定王妃。

  八卦一出,好事者更沸腾了:“难道是公主拐走了定王妃?”

  “没准公主是与定王有情缘?爱而不得,一怒之下便拐走定王妃,然后再转头同郁王牵扯来刺激定王?”

  一群八卦者不嫌事大地掰扯,还传得有鼻子有眼。茶馆的说书场场爆棚,两天之间,言不归三字又成了娱乐消遣的热点。

  然而说书里的主角并没有如故事里的那样亲厚,他们在广梧宫里森冷地对峙,只有不可磨灭的冷漠,乃至于仇厌。

  定王冷冷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要带走罗沁。”

  不归额头上缠了一圈纱布,为掩人耳目覆上了一段额带,并没有让他发现她的狼狈。只是她脸色极其难看,左眼森冷得几乎要往下掉冰碴子:“你做梦。”

  “昨日罗沁在康王府内,一听搜府,便神色匆匆地离去,我有理由怀疑她是回去转移我的妻子。”

  “有这转移大活人的功夫,她怎么不先把孤榻上所谓的郁王亵衣处理掉。”她盯着他,“也不至于叫定王一眼撞见,拿去做下三滥的文章。”

  他俯低:“那张床上有没有躺过郁王,长姐心里最清楚。至于我妻,我搜了整个长丹都不得。坦言说,有能力窝藏我妻并与冯氏有私仇的,除了长姐我找不到第二个更妥当的人选。你们有没有带走我的妻子,只需审查便能得出结果。你不肯交出臂膀,心中有鬼么?”

  “无中生有,一派强词夺理。”她凝眉压声,“楚思平,你想寻衅滋事么?”

  “即便是,你又能奈我如何?一直以来,你仰仗着什么?不就是陛下么?如今陛下病倒,你陷于丑闻,还想仰仗谁?我便要趁着你失意之时踩上一脚,你奈我何?”他恶意地轻声说着,站直起来取过搜查令抛到她脚下,“长姐,我有圣谕。我只想找回我的妻子,若你不从,那便别逼我不分轻重。”

  不归看了他须臾,短促地笑了一声:“我逼你?”

  思平低头看着她,缓声重复:“你逼我。”

  他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千金和一件弱冠服,枕畔放着一方红盖头。自宛妗失踪,他夜夜在这压抑和折磨里煎熬。

  外祖亲口所说,宛妗被公主发动天御暗卫带走,就为了要挟整个冯家。

  随后在朝堂上,她若无其事地提出要给她的宝贝二弟提亲事。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他失去了新妻的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当众给自己的亲事做铺路,再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

  他终于萌生了浓重的恨意。

  不归苍白的笑意扩大,一连说了好几个对字,那笑意惹得他心中极其压抑,不自禁地伸出手扼住她的脖颈:“闭嘴,不准笑。”

  那是一段凉得如玉的脆弱颈项,扼在手里,能轻易叫她闭嘴。

  不归挥开他的手:“庶子放肆!”

  定王收回手,反手扬起:“本王只想找回吾妻,既然殿下不愿配合,那本王也只好放肆到底。来人,搜,带走罗沁!”

  广梧宫一片混乱,不归拦在他面前厉声:“慢!”

  定王拎起她衣领冷笑:“长姐还有什么话?”

  不归呼吸困难,忍了片刻血色尽褪,抬起指尖破碎的手抓住他手腕,轻不可闻地说:“你从广梧带走一个人试试,来日定王妃,指不定身上添点什么。”

  “宛妗在哪里。”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你把我妻藏在哪里?!”

  她眼里浮现了什么奇异的光,随后思平便看见罂粟从她唇角淌下,冰冷又滚烫地砸在他手上。

  门口传来异动,柔妃、内务总管带着御林军闯进来,当即隔开定王的兵士。

  柔妃身后的罗沁要赶过来,叫她拦在身后。陈暮三两步上前扭开定王抓着不归的手,喝道:“定王凭前朝私权擅闯后宫,这是做什么!”

  手背上血迹斑驳,他惊愕未回复,眼睁睁看着她拭去唇边刺目的血,苍白地轻声:“定王带兵欲置孤死地,有谋杀孤之嫌。”

  场面顿时失控起来,一片可笑的狼藉之中,思平捂住手背看着她,想追问宛妗的下落,还想追问这一口血,是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上午就这样混乱地过去,昔日最清幽雅致的广梧宫一片散乱。柔妃要请太医,她挥手:“那一口血是装出来的。”

  柔妃要去握她脉搏,不归抽出了袖,低声道:“柔娘娘,如今后宫无主,我不济事,您不必管我。当此时最要紧,您还是回去严守养正殿、威慑六宫为好,以防他人动作。”

  宗帝昨夜病倒前,急颁了诏威亲王回朝,与凤阁一同摄政,前朝后宫一同起波澜。前有太师把持,后有淑妃蛰伏,陈暮一夜未睡,脸色也不好。她见不归稳住,素来最信任她,便简短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养正殿去了。

  不归送到主殿门口,看着他们一众人走了,扶着门框骤然咳起来。罗沁慌忙递来手帕,她夺过粗鲁拭去唇角,听见了罗沁克制不住的呜咽。

  不归抓着门框紧盯前路,头也不回地说:“你放心,未知晓前尘,我绝不死。我活着一日,护你们一日。”

  日光照在庭院的秋千架上,她依稀看见少年时的楚思远在那上面微微晃着,抬头便是一声阿姐。

  不归按住左眼,冷汗沿着鬓角直淌。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她没有在门畔等太久,半刻钟后,薛茹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薛茹惊怔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广梧:“发生何事了?”

  不归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掩在兜帽下的人。

  那人解开领结摘下兜帽,轻撩素衣便跪下了。

  不归呼吸有些屏住。

  “前天御、长公主之暗卫楚媛,拜见殿下。”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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