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姜元顺着林涵的聊天记录，第一时间赶回了剧组，她尚存侥幸，以为林涵或许会回到那里，只不过忘带了手机而已。而同时，她也在隐隐感知到，这一次林涵的出走不会这么简单收场，于是，她拨通了倪舟的电话。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和倪舟交代清楚，这一次，他们不得不合作了。

　　林涵的剧组在西南，那是林姜元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交通闭塞，通信受阻，可谓是贫闭交困，林姜元照着林涵手机里的线索，找到了剧组的司机，那司机接到她的电话丝毫未露意外之色，顺理成章地把林姜元接上了车，林姜元的心沉了半截，八分心思都识出林涵未归的事实了。

　　也算是她机灵，一路上和司机打听剧组的情况，司机只以为她是旷工离组，毕竟她也算有前科在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也言无不尽。加上，林涵留下的信息记录，林姜元大致摸索除了七八成。

　　一到酒店，导演的电话后脚就打来了，副导演敲开了她的房门，正催着她去演戏。

　　戏，林姜元听过看过，却从不曾演过，如今林涵不知下落，她又要被赶鸭上架，真是颠三倒四。

　　其实倪舟刚得知林涵出走的消息时，并不想观这档子事，想他一个霸道总裁，在林家双姝碰了一鼻子灰，手头又有无数公务要做，品牌才上正规，就遇上内鬼使绊，腹背受敌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萍水相逢的林涵，一个不合时宜的林姜元，这又是在搞什么把戏。

　　“嘁，不见了，”倪舟顺手把手机一搁，自言自语道：“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还想搞穿越啊……”

　　五分钟后，倪舟的车开上了市区的道路。

　　“凸(艹皿艹)……我早晚有一天要被姐妹俩搞死。”倪舟愤懑的想着，却乖乖地走在寻找林涵的路上。

　　倪舟对林涵知之甚少，能想到的地方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问林姜元？也不知道她在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电话通1分钟能糊5分钟。离家出走的人，若只为了拿乔，那必然是想让人找到，去的地方无外乎最常出没的那几处，若真是为了躲清静，那可去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如同大海捞针，流溪取沙。

　　倪舟在这城市里兜兜转转，走遍了他和林涵走过的所有地方，探遍了林姜元给他的所有线索，依然无所获。难道，是回老家了？不会不会，回老家未免招摇，最近记者盯得紧，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后倪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拐到了他们的初中，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校园里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他跟着导航，驱车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拐过一条寂静的小路，学校就坐落在那里，看上去与他已略模糊的记忆相差无几。

　　今天是周末，孩子们大概都走了，从门口望去，学校里空空荡荡，她真的会在那里吗？

　　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决定进去一探究竟，他停好车，绕到侧门，他还记得过去偶尔迟到，就是从这里翻过去，虽然过去了十多年，围墙上的防护却似乎不见改变，依然是要挡不挡的，形同虚设。

　　尽管不如小时候灵活，但他还是轻松地翻了过去，没人察觉。

　　眼前的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情景，睹物思人，回忆里有美好的家庭，美好的自己。

　　操场换了草皮，清晨刚下过淅淅沥沥的小宇，草皮上还泛着新鲜的光亮，沿着跑道，穿过教学楼的通道，一间间教室锁着门，空无一人。倪舟出了一身薄汗，依然没有找到林涵，但他总有直觉，似乎他已经很接近她了。

　　倪舟绕到西边的小池塘，池塘已经干了，没有银身赤尾的鱼，也没有苍翠如葱的水草，乱糟糟的，到处是漂蓬断梗。

　　他听见秋千吱吱呀呀的声音，心已经定了大半，找着了。

　　转过身，果然看见池塘远处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子，一头蓬乱光泽的短发，背对着他，脑袋斜靠在铁链上，满怀心事郁结不畅的样子，对他的唐突毫不察觉。

　　倪舟试探着轻咳一声，秋千上的人毫无察觉，缓步靠近，仍然毫无察觉，他只有走到林涵身后，叫了她一声名字，倒把她惊得吓了一跳。

　　林涵猛然转身，四目相对，愣了半晌，两个人都忘了该说的话，或者说，他们原本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林涵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仓促回过头，淡然道：“你来干嘛？”

　　倪舟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林涵背后，轻轻推着她的背，整个秋千被带得小幅摇晃着，两个人像玩游戏似的，顿时都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回去吧。”倪舟说得就像哥哥劝妹妹。

　　“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林涵自顾自说：“你那天单独去找姜元，被记者偷拍了知道吗，他们改一改日期，也不说是什么时候拍的，就po到网上，知道网上人都说我什么？他们说我轧戏，说我削尖脑袋嫁豪门，为了和富商约会，连工作都不做了，说我倒贴，说我势利，就连剧组的人，明明和我在一起，也还是在怀疑我是不是跑了，是不是旷工。导演跟我说，让我暂时停一停，我的戏暂时往后拖一拖，后来我知道，是投资方，看到报道，看到网友在抵制我，所以要把我换掉。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吗？我没机会了你知道么？”

　　“对不起……”倪舟一边听，一边眉头悄悄皱了一下，他很愧疚。

　　“你们都觉得我是草包，都觉得没脑子，你们在等看我的笑话，我ok啊，我一直这么过来的嘛，你要我当小丑，我就愿意当小丑，至少这证明我还有用，我还有价值，被骂也好过不在乎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这些没凭没据的也要往我头上扣，就因为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你们误会了，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林涵，我什么都不能说，所以你们做的什么事，最后都要我来担，凭什么？！你们美滋滋地在我的家，有没有想过我？！有过一点点么？”

　　倪舟的心像被鞭子抽打了一记般的，有种羞耻和心疼：“我很抱歉给你带来的这些后果，我不知该怎么补偿你，但你要相信，我们是在意你的，大家都很担心你。”

　　“大家？”林涵冷笑：“你来找我，大概也是姜元的意思吧，我还哪儿有什么大家。”

　　倪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走到林涵面前：“丫头，你的人生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你有爱你的父母，有关心你的姐妹，有支持你的朋友，这些都是你的后盾，你的困难还有那么多人陪你一起度过，你要相信他们。”

　　“那这些人里面，有你吗？”林涵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倪舟顿了顿，扬了扬嘴角，伸手摸了摸林涵的头：“当然。”

　　林涵心中连续好几天的阴霾，就因为倪舟的这句话被驱散了，就像长久的阴天刮起了风一样，急待一场痛快地风雨，她像是看见了那个曾经令她着迷的倪舟，她的眼泪划过脸颊，她哽咽着：“骗人。”却是满足的。

　　倪舟心终于落定，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看着林涵，哑然失笑。

　　“怎么了？”

　　“我在想，缘分真是奇妙，我们虽然读一所学校，但从没见过，没想到长大成人了，最终还是回来了。”

　　林涵羞赧地低头：“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你。”

　　“哦？”

　　“你还记不记得，你考上高中后回到这里做过演讲？那时候我坐在台下，见过你。”

　　“难怪我不记得，”倪舟的手往眼前晃了晃，好像要故意逗林涵笑似的：“我那时候是近视，看不清。”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林涵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你认得出我，是林涵？还是林姜元？”

　　林涵看见倪舟的嘴角倏然间的紧张，转瞬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这么傻，还会是谁呢？”

　　林涵的脸上终于泛上了甜蜜的表情，这是她这段时间来，最美满的时刻，心中的风雨也过去了，终于洒上了阳光的心情。

　　“可以走了吗？”

　　林涵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地狂叫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倪舟。

　　“没吃饭？”

　　林涵点点头。

　　“不吃饱还想学人家离家出走啊？”倪舟柔声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我要吃火锅！”什么瘦身减肥的计划，此刻全都不值一提。

　　“好。”倪舟仿佛对着小妹妹一样说着，他不免有些感叹，好像他和林涵在一起，才能这样轻松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