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倪舟的安慰便时不时盘桓在林涵的脑海里，成了她时不时要拿出来品鉴赏味的礼物，尽管倪舟从来没说过喜欢她，从来没说过想她那样甜蜜的话，但是他能给她信心，这就足够了。她在工作后，很少受到过别人的鼓励，倪舟是她最难忘的一个，她小心地供着倪舟的那句话，好像成了她勇气的指引，给了她面对未来的力量，她想起林姜元对她说的那些，爱一个人就要支持她引导她的那一串话，她想，倪舟有的，倪舟给了她支持，给了她引导，给了她直面现实不再逃避的勇气，这是任何物质上的讨好都换不来的，就算不是因为喜欢她，也至少证明了倪舟是个有同理心的人，至少是个好人。

　　她现在能笃信林姜元是看走眼了，比起林姜元，她更愿意相信倪舟，倪舟看到了她的努力，还说未来她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她一下子充满干劲和精力，仿佛一下就不是原来那个得过且过，懒懒散散的林涵了。

　　她的车驶过一条条街，车窗外开始下起了雨，但她的心情却是晴朗的。倪舟的助理发了信息过来，给她看了样片，还提到倪舟今天的心情难得不错，品牌初创时期最大的难关总算是过去了，林涵也替他高兴。

　　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林涵忽然想到了什么，前倾着身子，吩咐司机先往家的方向开去。司机不明所以，只以为林涵有什么东西忘了拿，车一到地点，林涵就冲了出去，一路踩着高跟鞋奔到了楼里，打开房门，林姜元还在客厅里，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她钻进了卧室。

　　林姜元听见房里传来滴滴铛铛的声音，她寻声走去，只见林涵窝在保险箱旁捣鼓着。

　　“怎么了？”林姜元问她。

　　“我要把你的镯子还给你，”保险箱嗒地一声开了，林涵从中拿出了一个包裹，转身对林姜元说：“之前，我想让你留下，一是因为我不想你再回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二是，我有点害怕，害怕孤独，害怕寂寞……现在，我想通了，无论身边是谁，未来的路，我都要自己走的，而且，我也可以。”

　　“你，你怎么……”

　　“是倪舟，倪舟告诉我的，不，是他鼓励我的，他说有时候没有别人帮，我照样可以做好。”

　　林姜元看着林涵因激动而有些泛红的面孔，一下什么旁观者之言都说不出口了，她甚至也开始动摇了，或许倪舟真的不是她推测的那样自大冷漠，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被家庭的变故掩盖了真心？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当然是为林涵高兴的，她也是女人，她太清楚那种重逢初恋，修成善果的幸福感了，如果她能和秦昶重逢，她或许也会这样狂热。

　　她笑了笑：“他能对你那样好，我替你高兴。”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那天的话，我说的都是气话，我这人说话不过大脑的，我，我只是不愿意被人看轻了看扁了，”事到如今，林涵说什么都觉得不对，她只好把镯子往林姜元面前一送，说：“这个镯子和镇纸，都给你，我不再强求你了。现在决定权留在你的手里，我知道这是你最大的心事，我没有别的能给你的了，你能原谅我吗？”

　　林姜元接过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过去的一段记忆也跟着涌上心头，想想在这儿的几个月，就像做了个绵长的梦，想过了一辈子。她的鼻子忽然有些酸了。

　　其实林涵当时说的那些话，她知道说是气话，却也是真话，她为此想了许多，也自责了很久，自责自己不恰当地干涉林涵的私事，也自责自己留在这里坐享其成。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镯，没有勉强和恐惧，她反而松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责怪你，这件事，是我的错。”

　　“如果你想回去，就到横店来找我，后天，就是剧组杀青的日子，你来了不会有人察觉的，我会帮你的，我和倪舟都是。”

　　林姜元动容地点点头，眼眶红了。她在现世荒诞的经历，结交了林涵这么好的姑娘做朋友，这是她此生之幸，林涵能找到挚诚的感情，这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事。

　　林涵走后，林姜元想了很久，她忆起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再回去的情景，想起秦昶和他后来的那位相爱至深，患难与共的妻子，那样长相守的爱情，她当初没能给他，现在，那份缘分的可能回来了，就交在她的手上。她逃避，是因为不自信，这一点，她和频频指望自己来充当替身的林涵没什么不同，现在，林涵已经从阴霾中走了出来，那么她呢？

　　林姜元看着手里的镯子，环顾着这所熟悉却又不属于自己的房子，这里很好，可却始终不属于自己。

　　隔天晚上，她将原来的衣服换上，踏上了去横店的路。

　　林涵远远地就看见她了，这时影视城里奋战的各个剧组，除了要拍大夜戏的零星团队，大多都已经在酒店里休息了，这几天传说有女演员在横店遇害，剧组人人自危，因此林涵收到林姜元已到影视城门口的信息，飞一般地下了楼。

　　当她看见穿着学生装的林姜元，一下就了然了，千言万语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禁有些感怀和伤感，她们发现，在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们甚至很少有机会对彼此说过什么心里话，也甚少表达过什么感情和寄托。

　　林涵上前握住林姜元的手，朝着古城墙走去，城墙外是一弯湖水，微风拂柳，静影成壁，别有一番美，她生出了无限的舍不得。

　　“你，真的想好了吗？”林涵问。

　　“嗯。”

　　“回去了，你要怎么办？”

　　“找到家人，爱人，最后，救国。”

　　“你放弃现在的富足生活回去，不怕吗？”

　　“怎能不怕呢？”林姜元笑了笑：“可我属于那里呀。”

　　林涵的眼泪渗了出来，心酸异常。

　　林姜元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就被眼前直冲着自己驶来的面包车晃晕了，她直觉这辆车来者不善，拉起林涵就跑。这样危急的情境，让她不得不联想这些日子在横店的传闻，害怕得直发抖。她们沿着湖一边跑，一边喊，眼看着车越来越近。林涵从没跑得如此用力，跑到喉咙口都闻到了血的味道，她的脚机械地往前迈着，稍一不慎脚一滑，连带着林姜元一起滚到了湖水里，只听见嘭的一声，水面上激起了一米多高的水花，两个人都落了进去。

　　林涵和林姜元拼命挣扎着，拉着对方的手却怎么也游不到水面上，湖水很冷，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林涵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力道，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她的手搭放在林姜元的手臂上，摸到了那个冷冰冰地手镯。难道，她们俩的人生就要就此结束了吗？

　　她越来越冷，林姜元在她的眼前渐渐模糊，她在水中晕了过去，她想，她大概是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