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涵在自己沉重的咳嗽声中重新醒了过来，她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阳光就直愣愣地刺了进来，扎得她满眼是泪。剧组嘈杂的人声取代了窒息的水波声钻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贪婪地大口吸了几下。意识彻底清醒后，她才敢彻底睁开眼，她也才确认，她还活着，坐在房车外的躺椅上，一如她往常在剧组里那样。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睛直犯酸，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几月几号？她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她想起了手机上的那一天，正是杀青的前一日，难道，她又穿了回来？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她头疼欲裂。
林姜元呢？林姜元在哪儿，她是回家了吗？林涵焦急地核查着，往家里、往林姜元的手机拨了一通又一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她真的回去了吗？林涵还是不敢相信。
林姜元是回到民国了吗？或者林姜元只不过回到了与她初相识的时候，可如果是那样，林姜元到了杀青那一天还会来找自己，自此陷入无尽的循环？她们降落在两个时空中，看不见摸不着，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彼此，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她谁也不敢告诉，也没有个主意。只好难耐地等待，一直拖到杀青那一天，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杀青宴的坐席上，林姜元还是没来找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最害怕的还是林姜元是不是已经死了。
回到家中，她迫不及待地找到倪舟，跟他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那些她最担心的事全都一股脑倒给了他。
倪舟一开始接到这电话，还以为是愚人节玩笑，一时难以置信，但听着林涵着急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又不得不信。
“你先别慌，”倪舟听到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安慰着：“你想想，她有没有什么东西带走了？”
林涵这才反应过来，打开衣橱衣柜，翻箱倒柜地找着，林姜元的那一套学生装不见了，再看保险箱，镯子和镇纸也不见了。难道真的穿回去了？那她现在在何年何月，她安全吗？
“她没有给你打电话，就说明她手边没有手机对不对？那就说明她现在至少到了和你相遇之前。”倪舟冷静地为她分析：“你们之前有没有提过，她过去在哪里读书？住在哪里？你们老家的长辈，还联系得上吗？”
倪舟的话，瞬间抚平了她躁郁不安的心：“对对，还有林祖奶。”
倪舟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报表，一边说：“这就是了，你可以向长辈打听打听……嗯，不过，你也得先冷静冷静，不然恐怕也会吓到老人家。遭遇大事，最忌讳的便是自己阵脚大乱，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的林涵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她和林姜元穿越时空时落水的恐慌，还有那辆诡异的、追着她们开的面包车，她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没命了，还是心有余悸，慌得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倪舟没有经历过这么扯淡的事，但林涵言语中传递出的脆弱和恐悚却又让他无法将这件事仅当做儿戏，他除了安慰安抚，却帮不上什么忙。哪怕是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倪氏元老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倪舟又说了许多话，才渐渐让情绪不安的林涵平静下来，这个电话，打得漫长又疲惫，一看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晚上，倪舟结束了和合作方的应酬，只在车上眯了一会儿。他知道林涵在有心事的时候吃不下东西，所以才落下胃病，醒来擦了擦眼睛，便吩咐司机往林涵的家驶来。
他一进门，就被林涵扑了个满怀，抬头一扫，屋里还是那样，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我睡不着，我害怕……”林涵躲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地说。
“我知道。吃过东西没有？”
林涵跟小猫似的，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吃不下。”
“先吃点东西吧，给你带了点小馄饨。”
“不想吃，没胃口。”
“那也得吃，不然胃又要痛了。”
林涵拗不过他，只要接过倪舟手里的餐盒，魂不守舍地往嘴里送了两口，味同嚼蜡，但有倪舟在，她的就心安了许多。
“你能来我很开心。”林涵说：“事情太突然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的事……就是，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说不上麻烦不麻烦……你想好怎么和林祖奶说了吗？”
林涵摇摇头。
“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姜元的事，别太钻牛角尖，毕竟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相信她能逢凶化吉的。”这话说得有些客套，但倪舟也想不出更好听的安慰了。
“那，你还会来么？”
“后天我要出差，公司现在终于重新上了正轨，还有很多事要忙，之后恐怕都不常有机会来了。”
林涵静静地看着他，林姜元言犹在耳，她说过，事业与林涵，在倪舟心里永远是不平衡的。林涵的眼睛暗了暗，倪舟始终都说过，和自己是朋友，是她自作多情，奢望太多，以为和他有了什么实质的进展。
倪舟见她失落，无奈笑了笑：“你该不是舍不得我？”
“没有……”林涵外强中干地瞪了他一眼。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却又害怕得到倪舟“我们是朋友”的回答，她受不了那个打击，宁愿这样欺骗自己。
“我的合约，还有两个月就到了……”林涵的话里透出些好友分别的遗憾。
可倪舟听闻此话，却以为是林涵借机想要包揽合同的意思，眼中流露出被冒犯的神情，连语气都冷了下来：“如果需要续约，我的团队会和你的经纪人洽谈的，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毕竟我俩有私交不太方便。”
“哦……”林涵低头往嘴里挖了口汤，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其实，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只是，我现在只想将精力都扑在工作上，我的当务之急是要在倪氏站稳脚跟，对付小人和元老，对于感情，我并没有追求的打算，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林涵劈头盖脸地被浇了头冷水，颜面全无，鼻尖直发酸。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伤你，而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我不能不清不楚得这样吊着你，这样对你……”
“够了！”林涵失控的声音破口而出，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她不能让倪舟再一次看不起自己：“倪舟，你今天来我很感谢，你累了，我也累了，你请回吧。”
“你……”倪舟歪了下头，想确认林涵是否安然。
林涵察觉到倪舟的目光，倏然抬起头，直视着他：“请回吧……”
“你，”倪舟欲言又止，思忖片刻，还是说：“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我会看着办的，”林涵打断他：“以后我也会忙起来，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需要奋斗事业。”
这话一出，倪舟再不解风情，都能读出其中的怨怼，他哑口无言，毕竟，是他伤人在先。他只好起身，走到门口，一切都变得被动。他知道自己伤了别人的心，却还执着地认为他是为林涵好。
倪舟走出林涵的家，冷风猛烈地袭来，灌了他满满的一口，吞下去成了无边无尽的咳嗽。车开了过来，司机本想下车开门，却看到倪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自己坐了上来。
“天转冷了……”他看着车窗外林涵的家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感慨道：“又是一个人了……”
倪舟从不和司机说闲话，面对他的主动搭腔，他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了一眼，只见倪舟闭着眼，斜靠在窗上，满脸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