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威胁

  程庭朗想的很美好,到时候直接将甄素泠掳出来,放置在远离烟阳城的隐秘地方,只要花嬷嬷抓不住证据,任她叫破天也没法处置自己。

  况且对甄素泠来说,因为甄父被抄家,女眷皆充入教坊,烟阳无疑已经成了她的伤心地,还不如直接离开这里,而以后自己任她予取予求,无论她有什么要求,都不吝满足,在别的地方照样能够做她的贵小姐,到时候自己替她撑起门楣,任谁也不敢瞧不起她。

  程庭朗觉得天生高贵的白鹤,被娇养呵护着,是理所当然的事。

  夜色四合,程一一身黑色夜行衣,目光牢牢锁定在前方的引路萤身上,跟着它一路踏空行来,身轻如燕。

  萤虫似有自己的主意,慢悠悠地打了个转后,飞进了长夜明灯的彩绣坊。程一自花坊前院的屋顶踏过,暖意融融的房中传来几声混着男人女人的暧昧喘|息。

  他神色不变,眼中仍只有那只急切寻伴的引路萤。

  萤虫还在飞,它穿过靡乱的前院,来到了静寂无声的后院。后院与前院差异颇大,流水曲阁,花藤翠枝,一切显得井然有序。柳树的枝桠泛隐隐泛青,春日即将到来的讯息几乎也掩藏不住,森森的绿意悄然蛰伏着,静待着最佳的生长时机。引路萤飞了一阵,飞到一座名为流水阁的院子前时,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座颇为安静的院落,花窗紧闭,屋内隐闪着烛火,一道纤细的身影虚虚映在窗上,显得幽静含蓄。

  程一避开屋中烛火,顺着墙根绕了一圈,正想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将人打晕了带走,就见身边一直安静的引路萤身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尾部的蓝光也明明灭灭,似乎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他正疑惑,引路萤却僵直了身子,直直往地上摔去。

  不过几秒,落在枯草中的萤虫身上闪烁的蓝光完全黯淡下去,再也没有了生息。

  竟是直接死了。

  正逢此时,房里传来隐隐的谈话声。

  程一耳朵动了动,脚尖几下轻点上了房,蹲下身轻手轻脚地扒开几片瓦,透过空隙昏黄的光芒,将目光往下探去——

  金铃已经睡下,甄素泠正打算吹熄烛火,没想到却发现今晚还有不速之客光临。

  一个惹人厌的花嬷嬷就算了,现在又多了个不请自来的冷阎王,愉悦的心情被破坏殆尽,变得毫无波澜。

  甄素泠看着来人,既愤且怒,流水阁现在成了什么地方,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情绪过后,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又犯矫情病了,还当这里是她熟悉的甄府,当自己是锦衣玉食的贵小姐?若是没有笃定程庭朗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信念,也不过只是个不幸沦落风尘,美艳些的妓|子罢了。

  泠冷冷瞧着立在屋中一动不动的人影,脑内万千情绪互相激烈碰撞,甄素泠兀自沉默不语。

  她打不过十二,同样也阴不过,只能没奈何地忍着一口气,内心憋闷。

  反倒是十二沉默了一会,率先开口,“听说有人愿意赎你出去。”

  他语气依旧冷硬,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要问这世间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花坊酒肆绝对算得上一个,鬼哭琵琶的事刚过,富贵公子和花嬷嬷叫板,扬言要用五千两黄金替甄素泠赎身的事就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美人还未出坊,就有了这么声势浩大的噱头,让许多人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这事众人都在传扬,十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甄素泠站在内室,与外室的十二隔得老远,听他这么问,先是睇了十二一眼,然后语气不是很好道,“是又怎样?”

  有人愿意赎她,关十二什么事?他这副隐隐质问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他对自己怀有一丝莫名的情愫,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还回了芙蓉钗,也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聪明点的,现在就该乖觉地回避,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可如今十二竟然以一副熟人的做派来质问自己,他是脑子坏了还是脸皮真的太厚?

  想到这里,美人目光鄙视,将记私仇的好记性展现的淋漓尽致,“是谁当初说就一次私闯,保证绝无下次的?”

  说话不算话,枉为君子。

  十二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说这个,想起先前自己还她帕子时说过的话,默然一阵,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回来,语气固执,“别跟那个商贾走。”

  说到商贾两字时,十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十分不屑。

  这样一副命令的语气,完全替甄素泠做决定然后告知的态度让甄素泠先是莫名其妙,之后骤然涌起无穷的愤怒,仿佛炸了毛的猫咪,“谁愿意赎我,关你什么事?”

  他是不是有病?还嫌外间将两人传得不够难听吗,大半夜的夜闯她的卧房,不被发现还好说,万一要是被人发现,她的名声从此就彻底完了,这也就算了,现在还出言不逊,那他以什么身份命令自己不许跟程庭朗走?甄素泠几乎要被十二奇葩的脑回路给气笑,不跟程庭朗走,难道还要留在花坊给他当姘|头吗?

  面对甄素泠的连番诘问,十二表情不变,还是那套说辞,“你不能走。”他顿了下,认真道,“我会向花嬷嬷建议,把你作为她的徒弟培养,等她老了,你就顶替花嬷嬷的位置。”

  甄素泠怒极反笑,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天下不去,亏他想的出来,让自己学做一个老鸨?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似乎觉得自己之前就是白费口舌,甄素泠冷声哼笑,干脆抛去矜持,带上些尖酸市侩地抬杠道,“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不想做个身宽体胖的老鸨,现在有人待我好,愿意赎我出坊过好日子,我凭什么不答应?随意以后只能当一只金丝雀,被长关在富贵笼中,可还是悉心娇养着的,哪怕失宠,下半生也吃喝不愁了。”

  她本以为这些话自己是说不出口的,谁知一开口,如同泄洪般,一连串的话就倾泻而出,毫无凝滞感。故意的贬低自己,还将话说的无比难听粗俗,就是希望十二听了能赶紧被气走。

  她实在受够他了,只想跟他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十二听罢不动如山,他看着甄素泠,仿佛是看着她,又好像透过她看到着什么别的东西,一字一句,态度无比认真道,“你不能是那样的人。”

  不能是那样的人?那她应该是哪样的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十二虽是陈述事实,可说出的话却狠狠戳着人的肺管子。

  “可他最后走了,也并不打算赎你。”

  你说不打算赎,就不会来赎了?

  甄素泠被他的恼人话气得头疼,一堆话到嘴边,最后生生克制住,又咽了下去。

  她不会跟十二详细解释有关程庭朗的更多,至于别的,极力辩驳也无济于事,干脆背过身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你走吧。”

  多说无益,直接下逐客令为好,她现在十分确定十二有毛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他莫名偏执的样子,令人又惧又厌。

  十二隐约知道自己的话令甄素泠不高兴了,他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可不管说什么,效果都不佳——甄素泠完全不理会他,冷着面色视他如无物。

  几次三番下来,本来就不多话的十二再也找不到话题,只能讷讷停了声。

  两相沉默时,十二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飘闪而过的蓝光,那蓝光浮在空中,若有若无,时闪时烁,不知为何,十二的心绪被那微弱光点搅得心烦不已,右臂一扬,一根银针携着尖细的破空声飞速向蓝光梭去,眨眼间,那抹淡淡的蓝光就被钉死在墙壁上,再也挣扎不得。

  蓝光越来越弱,最后慢慢消失了。

  杀了个不知名姓的小虫子,十二心里舒服了许多,他深深望着芙蓉美人弱柳扶风的背影,低头沉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走之前,他靠近甄素泠,用力箍着她的手腕,再次对她强调,“不许出坊。”

  甄素泠与他的皮肤相接触,没了最开始与人触碰就会急速上涌的呕吐感,只是心里依然不舒服,因此故意偏过头,没有理会十二。

  十二说完,放开甄素泠的手臂,低声说了句得罪,就消失了。

  确认人走后,吃了一肚子气的甄素泠揉了揉胳膊,气咻咻地拿起桌上的笸箩,抬手就摔到了地上,对着笸箩狠狠踩了几脚,都将它踩扁了,方才顺了点心。对彩绣坊这个是非之地,她是半分好感也无,同时心下决定,若是程庭朗半个月之内还不能将自己接出去,就等着吧。

  吹熄烛火,她敏感地查觉到有些许被注视的异样感,猛然扭过头察看,又没有任何人影,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脱下衣衫,反而是合衣在床上躺下了。

  流水阁对她来说现在一点也不安全,又恰逢快出坊这等敏感的日子,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她不敢赌。

  还是事事谨慎些为好。

  甄素泠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房梁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仿佛尽心守护着绝世宝物,不愿他人有一丁点觊觎的贪婪妖怪。

  十二自房梁向下看去,绣榻的美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白嫩的肌肤露出一小部分在夜色中,如象牙一般,那双细眉微微蹙着,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心事。

  十二一动不动地看着,心想,他绝不允许甄素泠被任何人赎出坊。

  她要一辈子陪着他,等她成为彩绣坊的下一任接班者,他愿意成为她的一条狗供她驱使,前提是,她永远不能变。

  那种曲而不弯,冷静自持的样子,永远不许有一丝改变。

  “你说,他竟敢随意出入甄……出入她的闺房?”

  夜深人静的程府里,程一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听主子这么问,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回答,“是,那名名叫十二的男子跟甄小姐不欢而散之后假装遁离,其实没过一会又回来了,就待在流水阁的房梁上盯着甄小姐,整整一夜,寸步未离。”

  他找不到机会,只能有负主人之托,无功而返。

  程一:“属下无法保证在制服他后还能带着甄小姐全身而退,所以……”说完,他面伏于地,重重叩首道,“请主子责罚。”

  听罢程一的叙述,程庭朗先是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犹如吃了几吨炸|药般,气势汹汹地一脚踢向木桌,将桌子踢得一个趔趄——

  “干|他奶奶个鳖|孙!”

  哪儿来的不要脸的野男人,枉顾世俗伦常,夜探云英未嫁的女子香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自己都没去过心上人的闺房!

  还有,甄素泠素来体弱,万一被胁迫,根本反抗不能,被欺负了也只能默默垂泪,她……她现在不会被气的正哭吧?

  一想到心上人此刻说不定正哭的梨花带雨,程庭朗顿时什么狠劲都歇了,一颗心慌乱不已,恨不得现在就飞到甄素泠身边安慰她,替她拭泪

  。同时在心里,程庭朗把这个叫十二的彻底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充满了恨意与敌意。

  少年垂头看向程一,眼中寒芒锋利,“反正没有打草惊蛇,今天不行就明天,明晚把程二程三都带上,遇到那个十二之后,先把他的腿给我打折了再说!”

  程一立刻顿首,“遵命。”

  程庭朗说完这个,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不自觉的抓挠了两下过敏的手臂,语气不善道,“去把胡管事带来,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还睡什么觉!”

  胡管事是荣华布庄的掌事。

  程一点头,奉命去“请”胡管事了。

  窗外此时夜浓如墨,已经三更天不止,打更的来回嚷了几遍,胡管事也早已睡梦香甜,程一恐怕得亲自光临胡管事的床上,才能把他给请过来了。

第25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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