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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鼻息渐渐平稳下去,当我以为她已睡着时,她却突然开口:“路过药店的时候,帮我买瓶安眠药行么?”“……”

  “你说的对,我需要好好休息。还有很多事,我必须用全副精力去应对。”

  一回到家,她便服下了安眠药。

  之后很快睡去。

  我,却一夜无眠。下楼,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喝喝停停,等待白天的来临。

  一瓶喝空,却依旧了无醉意。

  我上楼看看为零,药物作用,她睡得熟,无知无觉。

  我坐到床头,抚摸着枕边的她。

  她的眉,她的眼……这个女人,是蛊。我一时晃神,说出口:“对不起……林为零,对不起……”

  *****

  为零没有再回环球做事。

  托尼的死震惊整个新加坡。

  而新加坡的股市,仿佛回到托尼最一手遮天的时候,托尼死讯曝出的头天,大盘大跌过百点,第二日,开市不过十分钟,环球跌停板。

  新加坡总理都来电表示惋惜:然而这个电话,莫名其妙,打到为零这里。

  她经常出门,我配了司机给她,一方面省得她每日打车,麻烦;二来,司机可以帮我看着她,让我掌握她的行踪。

  托尼的遗产,成为众矢之的。林为零这个名字,自从出现在受益人栏里,便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托尼的遗产里有留给前妻的置产,他的前妻Manila自然要回新加坡。她回来,第一个见的,是为零。

  司机向我报告行踪时,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无比伤心,抱着为零痛哭,但她们之间,有没有提到遗产的事,我并不知晓。

  宣读遗嘱的仪式,按照托尼生前要求,在全城各大媒介见证下进行。

  王书维赶回来,要履行他遗嘱执行人的职责。

  我坐在总裁室内,看着电视上直播。开了瓶红酒,放在手边,等着遗嘱宣读的时刻过后,独自庆祝一番。

  透过电视屏幕看林为零,我笑笑。

  这个女子,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妆容下,是一张冷然的脸。而她旁边,坐着的,正是王书维。

  这一幕很有趣。昔日旧情人,因为一份遗嘱的关系,被同时摆上台面。

  我曾经愤恨过王书维与林为零的关系,肉 体的,心灵的,曾经,发到我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片子上吻着的两个人,几乎让我失控。

  但是,从为零此刻对王书维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再不会存有半点温情。

  律师团在几百架镜头前,宣读遗嘱。

  前头冗长的过程,我耐心等候,期待着,证明我全盘获胜的消息,从律师口中说出,并且被整个新加坡的人,见证。

  “……现在,请上遗嘱执行人——”说着,律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将酒杯倒满1/3盎司,酒杯送到唇边,等待“王书维”这三个字的响起。

  可是,下一秒,我不得不停下动作。

  因为,这时,突然,发布台旁边的门打开,随即,走进来一人。

  此人的到来,正踩在律师的声音:“——李牧晨。”

  林为零:

  托尼选择以新闻发布会形式公布自己的遗嘱,我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他的遗产风波闹得整个新加坡满城风雨,我逃都逃不掉。

  警方调查我,记者追着我的新闻跑,托尼这么做,斩断我想要置身事外的可能性。

  而与我的名字,联系最紧的,是“王书维”。

  托尼除这份遗嘱外,还另签署了一份遗嘱公示合同,明确规定他的私人律师在他死后,将原来一直对外保密的执行人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

  而公式合同一经曝露,不知又震惊多少人眼球:恒盛总裁的特别助理,竟然是环球老总指定的执行人。

  我愿意并不想要托你的财产,但是,我这么一放弃,王书维就等于同时拥有了清理并管理遗产的权利,如果我要违背托尼遗愿,成立基金会的话,基金会便会落到王书维手中。

  我不清楚托尼在弥留之际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但我很清楚,王书维刻意在躲我。电话不通,人找不到,人间蒸发半个月,却因为遗产事务突然现身:有问题。

  然,我也并没有急着满世界寻找王书维。

  因为我料想,应该能在这次的遗嘱宣读现场见到他。

  王书维这人,缠绕了太多谜团。王书维是上一封遗嘱的执行人,遗嘱更改之后,托尼并没有更改执行人,按法律惯例,会沿用上任执行人。

  此刻,王书维以遗嘱执行人身份出现,与我一同在休息室等候。

  “你终于肯出现。”

  “托尼的死,我很惋惜。请假,出国散心去了。”他丢给我这么个冠名堂皇的答案。

  我正要继续开口问,几名先到会场的记者却突然冲过来,逮着我就问:“林小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上次拍到你与托尼前妻会面,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我被记者团团围住,王书维却狡猾地悄然退场,我不禁忿忿地抬眼望一眼王书维,就见他诡异地扬了扬嘴角,随即走出休息室,身影消失在门后。

  我被这些记者缠着脱不了身,最后只能打电话要保全替我把他们请出去。

  等休息室只剩我一人时,也是宣读仪式开始的时候。

  座位安排上,王书维竟被安排在我身旁。

  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我不可能再为难他,他才能笑的这么完美无缺。

  我只能安慰自己,托尼不把遗嘱执行人的职务交给这些专业律师,而是交给王书维,必然有他的打算。托尼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会在自己遗产事务上,马虎行事。

  按条例,该由王书维这位执行人来公开遗嘱内容。

  “……现在,请上——”说着,律师朝我们这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见王书维拉了拉西装,都准备要站起来了——

  这个人,从来慢条斯理,竟然也有这么急切的时候!

  可是,下一秒,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侧对着我这边的门开启,同时,走进一人。

  律师话音同时落下:“——遗嘱执行人,李牧晨先生。”

  我呆了呆,不禁投向恍若从天而降的李牧晨。李牧晨路过我面前,停一停,朝我点了点头,之后,直接走上台,对着台下无数台摄像摄影机:“各位好,我是李牧晨,托尼先生遗嘱委托执行人,兼——”

  我瞥一眼王书维,他重新坐下,安然地靠向椅背,表情还算闲适,还有功夫端水杯喝水,可是,我距离近,分明看见他握着水杯的手,很紧,并且,微微颤抖。

  而我刚收回视线,就听见李牧晨继续道:“——兼补充受益人。”

  补充受益人?

  我顿时愕然。

  风水轮流转,与我的错愕难耐不同,李牧晨异常平静地宣读遗嘱。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

  他身后,是整个辅助律师团。

  ********

  遗嘱整整十页,除却那些不能公布的财产数据以及私密条款之外,所有内容,都被他一一道出。

  我个人获得托尼持有的所有、51%环球股份,以及托尼手头其他公司的股份,自然,恒盛也名列其中。

  转眼间,我成为环球第一大股东以及恒盛第四大股东。

  但是,也附加了条件:我所得到的股份,限定转让年限。

  此年限:无期。

  而如若我违背了这些,遗嘱执行人便可代理执行,或,依情况,收回我的部分权益。

  虽然李牧晨提到自己是补充受益人,但关于他的收益项,他倒是只字未提。

  而此刻困扰我的疑问,又多了一项:李牧晨取代王书维,托尼意欲何为?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王书维那边突然有动静,他对我说:“对不起,我有点不适,先行退席。”

  转而他又对另一边的托尼前妻Manila说了同样的话,随后快速离席。

  见王书维离席,那片记者当中分离出部分人去追王书维的新闻,而另一部分人,则对着我和李牧晨猛拍,菲林不断闪烁。

  *******

  胡骞予最近手头上还在忙着班加罗尔新航线的事。恒盛那边,顽固的老头子们态度有所缓和。没了我之前的阻挠,一切变得简单很多。

  他为此特意去了印度一趟,他出国这段时间,我已搬出他的房子——

  很多痛苦,我需要靠自己的方式去愈合。住在他的房子里,感受他无处不在的气息,我会变得脆弱。

  我不允许自己这样。

  他回国当天,我们见了面,见面地点,在酒店这个可以随时银货两清的地方。与胡骞予相拥而眠,我暂时不需要安眠药。

  这是个好迹象:我渐渐脱离对安眠药的依赖,正说明我渐渐走出之前的阴影。

  但是,欣慰同时,我却又后怕:曾经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通过做 爱的欲望体现,而是通过和他共眠的欲 望体现。

  这样的欲 望,我怕终究是奢望。

  我再否认不了,自己爱这个男人的事实。但这个男人对我,也许只是疼惜,也许,只是迷惑于我的难以驯服。

  第二天,是托尼的葬礼。我必须很早离开酒店,出发去墓园。

  胡骞予舟车劳顿,睡得无知无觉,我亲亲他,下床洗漱,出门之后,发现自己漏了东西,折回去拿,却不料这时胡骞予已经起床。

  他正在通话。站在窗边,光着上半身,背对我。我不想打扰他,准备拿了东西就走,他却已发现我,收线,回头。

  “我拿东西。”

  他了然,点点头,朝我走过来。

  他头发乱,窗外是整片清晨的薄雾,未睡醒的迷蒙,看着我,目光纯净。

  真的,只是一时失神,我脱口而出:“胡骞予,我发现自己……”

  可是,他一来到我面前,那已然渐渐拧起的目光,令我瞬时清醒。

  “嗯?”他扬着尾音问。

  “没什么。”我闭一闭眼,收拾好情绪,拿了东西准备走。

  我走到门边,刚拉开门,他悠然开口:“你似乎还忘了样东西……”

  话音落,他已来到我身后,手撑在门板上,关门:“……早安吻。”

  我想一想:“吻过了。”

  “我睡着,没有感觉。不算。”他扳住我的肩,要我转身面对他。

  他凑过来,贴紧,我软软的胸口压在他硬实的胸膛。

  我抬手捂住他随即落下的唇:“你没刷……”

  抗议无效。他拨开我的手,衔去我的唇,准确无误。

  *****

  当我在墓园见到胡欣时,很是惊讶。

  可片刻后,我便缓和过来:老一辈的这几个人,关系复杂,就算暗地里争了个你死我活,表面功夫倒是做的极好。

  胡欣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帽子,垂下来的黑纱网遮住眼。

  Manila远远见到胡欣,转而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我摇摇头。

  待Manila走到胡欣面前,胡欣给了她一个拥抱,正对我的胡欣,目光明明是看向我的,她的嘴型在说:“节哀。”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胡欣旁边穿黑西装的那人,原本背对我,此刻,正转过身来。

  我余光瞥见此人面孔,不得不停下——

  是胡骞予。

  他和胡欣一起来的?——

  我一时板滞住,胡欣已经放开Manila,胡骞予也已经看到了我。

  我顿时有些想笑的冲动:我和胡骞予,如今这样的关系,还不如互不认识来得好。

  胡欣转头,对胡骞予说了些什么,胡骞予凑过耳朵去听,听完点点头,转身离开。就剩胡欣一人。

  她朝我走来。

  我即刻戴上墨镜,胡欣也很快走到我身前:“为零。”

  “您好。”

  “你状况不错。”

  “谢谢。”

  “你……”

  她还想说,我打断她:“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快步离开。

  洗手间在室内,要穿过一片低矮灌木。我进去,把自己锁在隔间里。

  我需要调整情绪。从包里取出已经配好的一小罐液压镇静剂——这就是我差一点落在酒店的东西。

  药剂由鼻子吸入。“呲——”的一声。

  我缓一缓,感觉好很多,正准备出去,我手机响。

  胡骞予来电。

  我犹豫许久,电铃响了几遍,我才接起。

  “在哪?”

  “西路的洗手间。”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

  “有事对你说。”

  说完他便挂了,不等我拒绝。

  我摊开手心,看一眼那镇静剂,呆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翻下马桶盖,坐着等候胡骞予。

  不多久,有人进来,透过隔间下面的缝隙,我看见一双男士皮鞋。

  应该是胡骞予。

  我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打开门。

  随即,我愣住。

  面前的这人,自然不是胡骞予。

  而是李牧晨。

  我声音僵冷:“什么事?”

  他却温柔回答:“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李牧晨微笑,不说话。

  胡骞予:

  在葬礼上遇见为零,我并不意外。反观为零,她一见到我,脸色便一沉,不明显,但我却看得分明。

  她始终是需要人疼的女子。但同时,她对自己和别人都能够很残酷。她不声不响离开别墅,约见面,就约在酒店——

  没人能比她更让我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无妨,是我的,终究逃不掉。

  此时的为零,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修身套装,胸前别着朵百花。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凌厉的美。但是,厉害的眸子,却嵌在一张素白的小脸上。她的外表,和她的性格一样,矛盾地让我窝火。

  托尼的葬礼,我陪我母亲前来。长辈的事,我不方便多问,母亲要我陪同她出席葬礼,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母亲一看见为零,便转过脸来就对我说:“帮我去看看你姚伯伯来了没有。”

  我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为零,才点点头,转身朝入口走。

  姚亦琛也出席托尼葬礼,我倒是没什么惊异。道貌岸然的人我自小见得多了。更何况,有谁,能比我更适合此四字?

  凶手为受害者践行。上帝终会落下惩罚。可惜,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

  *****

  我在出口处等候,左手边就是停车场。我迟迟不见姚亦琛的车子出现,无所事事,拿烟出来抽。

  烟雾缭绕中,我看见路上拐进来一辆车,此车并没有停在停车场,而是直接开了进来。

  车身与我擦身而过瞬间,我透过降下1/4的车窗,看见端坐其中的李牧晨。

  李牧晨也看到了我。

  而他旁边,似乎还坐着个人,我余光瞥见,正要投眼去看,这时,李牧晨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这抹异样令我心头一紧,正要反应,李牧晨却突然将车窗升起,即刻阻断我视线。

  我心头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在围栏上摁熄了烟,快步返回。

  还未进到墓园范围,我电话响。

  陌生号码。

  狐疑着接起。

  “胡总,你好。”

  这个声音……我不觉握紧手机,声线不自禁紧绷:“李牧晨?”

  “……”

  “有事?”我回想起半分钟前李牧晨古怪的表情,不觉戒备了起来。

  “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找你。”

  他声音透着恶意。这个人,刚才情绪还统统表现在脸上,现在倒是玩起了深沉莫测。

  如若不是耳边确实是李牧晨的声音,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我没有继续下去。

  “我这里有样东西……”李牧晨慢条斯理,“……相信为零一定会很感兴趣……”

  我“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加快步子,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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