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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嗓门,不是不可能——

  我这么想。而且,很有可能事实就是这样。

  我打这通电话给露西时,正坐在张怀年的车里。

  当时我们开车,正在去领事馆的路上。

  胡欣当时千方百计把我送出国,逼我签了协议。这份协议存在领事馆里,限制我回国的自由。

  我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回国,说什么也要让这协议失效。

  正规途径,非法途径,只要能让我回国,就会成为我的不二选择。

  而张律师,张怀年,在金融线和政法线混饭吃的人,没几个不知道他的手腕的。

  他本来坚决反对我这么做,但我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业界有句相传已久的话:“张怀年是亚洲无良律师之最,黑白道通吃,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所以,我才会麻烦张律师,请他跟我一起去领事馆。

  当时在车上,露西的话,连张律师都听得一清二楚,可见露西的声音已然大到这种地步,不能怪姚夫人把她赶出教堂。

  “最解气的事,我被赶出来没多久,谦墨也出来了。我还以为他是来安慰我这个被赶出哥哥婚礼的妹妹。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他竟然说,他不结婚了。看着那个老女人气急败坏地追出来,你知不知倒我有多开心?”

  谈话就这么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露西原本是要为哥哥的失婚而惋惜,到最后,这倒变成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作为一个听众,我负荷不了这种变化。

  最终,我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哥哥一直是个很猛的人。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

  他哥哥结不结得成婚,与我无关。但他不结婚,便宜了我一套这么好的公寓,那他还是别结婚的好。

  我进卧室看了看,床是King Size的,床罩新得不像话,看来价格不菲。再进浴室。海蓝色,我喜欢的格调。

  不错。浴缸很大,像个小型泳池。

  厨房光洁如新,灶台可以拿来当镜子。橱柜里餐具齐全,中餐西餐餐具一样不少。

  我很满意。

  “租金一个月多少?”

  “我跟我哥说了。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不收你租,就当你是来帮忙看房的。”

  “这些全都没用过。你拣大便宜咯!”

  露西笑嘻嘻。

  我也笑嘻嘻。

  我回到酒店就开始收拾行李。

  虽然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没几样,但回来后的这一周,我购置了不少东西。

  要把这些全部搬去新公寓,不是简单的事。光收拾这些东西就花了我不少时间。

  想想,决定明天请物流公司来搞定这些东西。我还要上班,没时间自己亲自搬。

  一想到明天上班,我不禁有些堵心。

  我适应不了这种大环境、人来人往的工作场所。

  我不清楚,对于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赚钱,不和人来往的人来说,要怎么和别人处好关系。

  我还得在这个位子上呆很久,而得罪了同事,会让我的日子很不好过。

  我现在手头只有恒盛总公司百分之十三的股份。

  胡家百分之五十一,处于绝对控股地位。

  这百分之五十一,还不包括恒盛规模巨大的分公司体系中所占的股份额度。

  也就是说,即使我拿回被胡阿姨占去的那百分之十五,还是坐不到恒盛董事会的第一顺位。

  而就我所知,董事会的那些老臣子们,和胡阿姨的关系都不错。

  而胡欣又有胡骞予这么个争气的儿子,自打自拼地,竟能把恒盛推上云端。

  那些拿散股的小户还有可能把手头的股份转卖给我,而那些大股东,要他们吐出股份,难于登天。

  或许5年,或许10年。

  而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我不把那些同事当朋友,但最起码不能让他们变成我的敌人。

  四面树敌这种蠢事,我不会去干。

  *******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时,手机响。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一种不详的预感冲上我的脑袋。

  我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胡骞予!

  接起电话。

  “林为零。”

  胡骞予的声音。我的祈祷没有应验。

  “……”

  “为零?”

  听到他叫我名字,我的身体条件反射,不自觉一缩。亦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个晚上,那段痛苦的激情。

  他硬挺的器官,在我的身体里猛然一阵震动。

  他的脸,埋在我的肩窝处,低唤我的名字,“……为零……为零……为零……”

  我一直咬着牙,无意识地摇头。头发凌乱,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我想说话,说不出来。

  咬着牙,只想着,不呻吟,不呻吟。

  身体的震颤越发不可收拾,最后时刻,他猛地抽身而退。随即,一股灼热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腿上。

  那种热度……

  我不想忆起,却偏偏记得清楚,难以忘记。

  *****************

  “林为零?”他又唤了一遍。

  “什么事?”

  我听见自己问他,两边的声音都不够真切。

  “你下来。”

  “……”

  “我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

  我下意识走到窗边,向下看。

  没看见他的身影。

  当然,连车都跟蚂蚁一样,更何况人?

  “我,在外面。还没回酒店。”我尽量保持语速的平稳,不想让他听出端倪。

  低沉的笑声传来。声音不大,渐渐敛去。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如果说刚才的笑是不屑,此刻的笑,多了点无奈:“我看见了,你就站在窗边,正向下看。”

  我惊愕,猛地闪身躲到窗帘后。

  心跳瞬时加速,砰……砰……砰……跳不停歇。

  离那么远,他怎么看得见?

  我安慰自己,可是心跳速度反升不降。

  我心跳难以平静,胡骞予淡淡说,带着笑意:“离那么远,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不必躲。”

  胡骞予,为什么你总是猜得中一切?

  仿佛我这一切不自觉的动作,你全部尽在掌握。

  “我不在酒店对面。别担心。”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提醒我收线。

  我看着窗外。景观灯把夜空渲染的像是傍晚。

  其实,此刻,已近子夜。

  ************************

  第二天,一早上班。

  “林理事,早。”

  我听着这一声招呼,进电梯的脚步慢下来。

  是我们部的财务接待,一个姓陈的小姐,具体名字我不清楚。我的脑子,记数字,量再大也记得住,可这名字,短短两个字,三个字,我却很容易忘。

  “嗯,早。陈小姐。”

  我们一同进了电梯。

  她一直偷眼看我,被女孩子这么看,我还是第一次,不禁笑了,看向她。

  她有点别捏地收了视线。

  “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她摆手,急切解释,“只是,林理事记得我的名字,还和我打招呼,有点不可思议。”

  “是吗?”

  “林理事,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

  这是我调整僵化的人际关系的第一步。看来这第一步我迈得不错。

  可是我也不禁暗自忖度,我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应该很差吧!

  要不怎么和她打个招呼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呢?

  早餐时间过了,我进茶水间泡咖啡。

  这个时间进茶水间,看着里头还有这么多人,我不免有点诧异。一般情况,过了早餐时间,大家都会回自己的位子,茶水间会恢复冷清。

  我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

  茶水间里很热闹。

  “这是……”

  “一定是!准没错!”

  “用马赛克挡了脸了你还能认出来?”

  “一定是咱们恒盛的公关部跟他们报社打了招呼,不准登全脸的!”

  “……旁边这女的,记不记得?”

  “哎,你什么记性啊?就是代言了我们公司一款风险理财产品的那个啊!看看看,这里都写了,因为代言结缘,钻石王老五夜会……”

  “哦,失望啊!她也不过一般漂亮而已啊!她哪配得上我们恒盛的……”

  “什么啊?没可信度的呀!”

  “凌晨从男方家里出来……都配了图了。还没可信度啊?”

  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吵闹玩乐的氛围。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进茶水间的原因。

  八卦,娱乐,满耳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听得人头疼。

  我揉一揉吃疼的太阳穴,准备泡完咖啡就走人。

  一个娇小的身影却在这时猛地站起来,向我这边跑来。这个女孩笑呵呵地躲,手里攥着版面花花绿绿的报纸。另一个人随即站起来,追着前头那个跑。

  “诶诶诶!你是没人家漂亮嘛!钓金龟也不够格啊?”

  “你嘴怎么这么缺德啊?!别让我逮到!”

  追追打打的场面,我以为我在初中结束后就再也见识不到,不料在恒盛又重新领教了一回。

  我绕道,尽量不和她们碰上,免得把咖啡给打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两个人跑来跑去,嬉笑怒骂,我都已经绕路了,还是不能幸免。

  其中一个不看路,撞上我,手肘碰翻我的杯子。

  杯子翻了,咖啡全数喂到了我的衣襟上。

  闹腾的茶水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抖一抖自己狼藉一片的衣服,尽量不让咖啡流下去弄湿我的裤子。

  追打中的两人都愣了,其中一个看看我的脸,突然反应过来,“呀”了一声,急忙把手里的报纸丢到流理台上,跑到边上的配水房取毛巾,帮我擦拭。

  却是越帮越忙,我的裤子都被她弄湿了。

  无奈,我只得把马克杯放到一旁,接过毛巾自己动手。

  “对……对不起!林小姐,我刚才……刚才没看到你!”

  那个碰翻我杯子的女孩子,低眉顺眼,声音发颤:“林理事,你……你没事吧?”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知如何应付。

  “没事。擦干就好了。”我看看自己的马克杯,笑出声,化解尴尬。

  转身去拿我的马克杯。

  我的视线不经意投在和杯子放在一起的那张报纸上。

  报纸的一角被咖啡弄湿,可丝毫不影响这个中间最醒目的版面的清晰度。

  我的视线不受控的定格。

  我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女星苍然微的秘密情人”

  足够噱头的标题。

  照片不甚清晰,但好在角度还可以,将女人笑容嫣然的脸照了个全。

  男方却打了马赛克,让人不得其庐山真面目。可是,男人指上那枚铂金尾戒——

  那个戒指,我有印象。

  这个男人,不是胡骞予是谁?

  他昨晚俨然是美人在怀,怎么还会有时间有心情,打那种电话来搅乱我的思绪?

  “林理事,你没事吧?”

  呵,现在人表示关心都只有这一句吗?

  没事吧?

  我很好!好得很!

  我朝她笑笑:“我没事。谢谢。”说完,转身离开,下一秒,敛去所有表情。

  ******

  我回到酒店,人已经到大堂了,这才猛地记,自己今天早上已经退房,行李也都运到新家。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

  白色的衬衫,大片咖啡渍,干了以后,摩擦到皮肤隐隐的疼。

  回公司上班?回家换衣服?

  我无法抉择,茫然不知所措。

  一周前,我进入了一个游戏。

  和我最擅长的21点和俄罗斯轮盘不同,这个赌局,赌的不是钱,是恒盛的控制权。筹码,也不是钱,是我的一切,他的股份。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不缠人,不用你养活,不用担心被曝光。

  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

  让我待在恒盛。”

  我还记得自己那时候,这么说,是为了得到参与这个赌局的资格。

  **********************

  “林为……林理事?”

  我呆呆站在酒店大堂,不知所措之时,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声音不太确定,带点疑问和探究。

  我望向声音的源头。

  李牧晨?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向他,有点无措。他看我的眼神亦然。

  “你怎么在这里?”

  “我翘班了。”

  李牧晨有点不置信地看着冲他笑的我,再看看表,“12点,午餐时间,不算翘班。”

  12点了?

  我看表,果然。

  不禁拍拍自己的额头。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花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发呆?

  “我有朋友约我在顶层餐厅吃饭。不介意的话,一起?”

  我摊开手,示意自己脏掉的衬衫:“我的衣服脏了,得回家换。”

  他顺着我的示意,看我的衣服。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听了心情顿好的话。

  “我刚才就注意到了,还以为是很特别的花纹呢!你衣架子一样,底子好,不像样的给你穿也变像样了。况且,外套扣起来,脏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到。”

  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话能说得这么甜。

  “林理事?”

  “我有点走神,对不起。”

  “一起去吗?午餐。”

  “好吧。”

  *********

  被骗了。

  没有所谓的朋友。

  他状似无辜:“本来是约了朋友的,没想人家佳人有约,我呢,沦落到被放鸽子的悲惨境地。不过我倒要感谢他,要不是他,我不会碰到你。”

  我对此半信半疑。

  男人追女人,要有点无赖,或者痞气,否则一辈子光棍。这句话,对于李牧晨这种社会精英来说,原来同样适用。

  他对我用了心。可惜,对此我只能视而不见。

  今天这顿午餐后,我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位恒盛最顶级的操盘手。

  他似乎特意去看了我在美国的几件case,席间,他提到了多贝特公司的重组事件。

  那时候我人还在美国。CAP要强制收购多贝特,事情闹得很大,地方政府都以反垄断名义介入。

  多贝特找到我,是我的那个美女导师米拉·纳迪从中牵线。

  其实,在那个当口上,我对多贝特的重组案并没有多大把握,之所以接手,纯粹是卖老师一个面子。

  我从中游说,使多贝特得以和死对头普勒公司达成合作意向,降低了PE和负债,改变了家族经营模式,裁员,中层全面换血,并适时放出利好消息,加之政府干预,一切顺当了结。

  虽然某些人,包括媒体,行内人,经济分析学者,众口一词,说这是近几年反垄断战役之中最成功的一例,可在我看来,还有诸多东西是失策的,反收购的成功,百分之五十是因为运气。

  而李牧晨,却能把只有我和多贝特高层知晓的诸多漏洞指出大半,不得不让人佩服。

  和他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我可以学到很多。

  “为零,还需要点什么?”

  不知道谈话进行到什么时候,他对我的称呼,已然由“林小姐”变更为“为零”,而我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和不舒服的地方。

  我看着菜单,翻来覆去,还是决定不了要吃什么。

  “不如试试这里的红酒焗生蚝。味道很不错。”

  我接受了他的意见,点了这里大名鼎鼎的“红酒焗生蚝”。之后他又推了几款菜色。要不是这顿是他请,我免不了要怀疑这间餐厅他是不是有股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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