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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后甜点是青草慕斯。带点青草味,纯正的苏格兰味道。

  第一次试这种青草味。味道绝对不赖。味蕾一点一点感受到清甜,较慕斯的甜味,轻很多,却也悠远许多。

  我几乎要闭起眼睛享受这种独特的甜味了。

  这时,李牧晨朝我抬了抬下巴,我不明白他的意旨。他笑了,指指自己的嘴角。我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拿餐巾擦嘴,他已经先行一步,似乎没经过什么深思,手就伸了过来,食指托住我的下巴,拇指指腹划过我的唇角。

  反究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暧昧,把气氛弄得很尴尬。我们两个皆愣了愣神。他收回手,道歉,“……对不起。”

  我低头,继续吃我的青草慕斯,却已没有心情细细品尝。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剩下的慕斯几乎被我一次性全塞进嘴里。

  ******

  李牧晨载我回了趟家。

  本来不想麻烦他,而且我们在酒店门口已经分道扬镳。

  他去停车场取车,我拦的士。

  可惜偏偏的士跟我作对,迟迟都不来一辆。

  等到最后,倒是等来了李牧晨,开车停到我面前,降下车窗:“上车。”

  车里的对话,远没有吃饭时那么轻松自在。他帮我擦嘴,把气氛弄僵,这一僵就僵到现在,一路上我们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没有考虑买辆车?”

  我对开车这件事有极重的心理阴影,在美国那种高强度的生活,没有私家车的日子很难熬,我也试过去考驾照,可只要手一碰到方向盘,我的情绪就会崩溃。

  可我不能把这个告诉面前这个男人,只能说:“我现在手头不宽裕。暂时还不考虑买车这件事。”

  *********************

  等我回家换好衣服,我们就一同回公司。

  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这一本无可厚非。可这男人不是其他人,而是他李牧晨,这就不能怪别人这么窥伺着了。

  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花边新闻出炉——

  恒盛首席操盘手李牧晨载一小白领上班,两人关系值得揣测?

  李牧晨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略带抱歉地看我:“真是……有点麻烦啊。”

  我点点头。

  何止,一点麻烦?

  在众人猎奇目光之中,李牧晨走到了电梯口。

  这是他们高层乘坐的电梯,我并不能和他共乘。

  我暗自庆幸:周围这些人投向我的,与视奸无异的眼神,终于要结束。

  “你不进电梯吗?”

  “不好吧。这是专供你们这些高级职员乘坐的。”

  “没关系,我也是去32楼。”

  ……

  一来一回,又是引人观摩,我暗地里哀叹,进了电梯。

  “晚上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别致的馆子,要不要去试试?”

  也许是那顿午餐,我吃的时候特别认真,像是很迷美食的人。

  这是我的习惯了,露西就受不了我这种习惯,说我吃东西跟做化学实验似的,像是要吃出里面的成分一样,怪可怕的。

  但实际上,我对吃不讲究,更不会去在意那家所谓“别致”的馆子。

  “我晚上可能要……”

  我话音未完,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19楼。我被这一声打断了话,正欲继续,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总裁特助王书维。

  而另一个,当然是我们总裁。

  王书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便收回视线。

  “胡总好。”

  “胡总好。”我和李牧晨异口同声。

  “好。”胡骞予这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有老总在,不方便讲话。我终于得以超脱,不再需要绞尽脑汁想怎么拒绝李牧晨的晚餐邀约。

  我无所事事,等待32楼的到来,不禁看向胡骞予的背影。

  胡骞予很高,王书维也不矮,李牧晨自不必说。三个人站在一起,几乎挡住我全部光线。

  而王书维正在向胡骞予报告着什么,声音刻意压低,尽量不让身后的人——也就是,我和李牧晨——听见。

  不能出声,这一不利因素,似乎还不足以断了李牧晨想要继续和我沟通的念想。

  李牧晨看向我,只出口型不出声。

  ——你晚上几点下班?我等你。

  ——我晚上有……

  刹那间,我前方的胡骞予侧了侧身。使得一丝光影在我眼前晃了晃。

  抬头看时,胡骞予的视线正在我的脸上逡巡。那道视线,隐藏着什么,我来没来得及看清,它却已经转移到了李牧晨身上。

  “牧晨,3点钟到我办公室来,有个case要交给你。”他面无表情的说。

  李牧晨立刻点头称是。

  胡骞予这才回过身去。

  眼睛在掠过我的时候,刻意忽略。

  我晚上没赴李牧晨的约。

  确实没空。

  我在清水阁包了只船,邀请黄浩然。

  黄浩然,应该算是董事会里唯一和总裁看不对眼的股东,上一辈是朴质无华的渔民。我选在清水阁,就是看重这里气氛不错,一艘渔船,悠哉游哉,船上的人雅情宜趣。

  当然,我可没空弄这些“雅情宜趣”。

  我们谈的,只与利益相关。

  “每股我多加三成半,而且不剥夺你反购的权利。怎样?”

  我的双手在矮桌下紧紧相绞。我这样做胜算不大。心里没底。可这些,统统只能藏在桌下。

  黄浩然的股份来自他妻子,虽然他妻子已经把股份过渡到他名下,但实际控股权,还不在他手里。

  而他此刻的表情,不是一个想谈正事的人该有的表情。

  我端起茶碗,喝一口。雨前龙井,苦。

  不期然,黄浩然蓦地捉住我的手。

  “林小姐,还有没有更诱人的条件?”他似笑非笑。

  我试着不动声色地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却不料他执拗异常。

  “对不起,我想你误会了。”我看着他的手,笑一笑,“我不是妓女。”

  狠话我是撂下了,他见我较真,悻悻然放开手:“林小姐,我也并非嫖客。我们……我们真是牛头不对马嘴,讲不通,讲不通。”

  黄浩然下了船。脚步带了怒气,弄得这小小渔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

  很快,服务员上菜,我看一眼一盘盘精致的餐前小菜,趴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里。无声地笑。

  男人,全都肤浅。女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付出身体的货色。区别只在于,贱价与否。

  胡骞予,黄浩然……之后不知道又会碰到多少这样的人。难不成我真得去做妓女?

  ******

  回到家。陌生的,又一个的,家。

  行李已经送到了。我忍着困意,一件件收拾。家里有储物室,足够我放这些衣服。化妆台快放不下。书架上也终于被书排得满满当当。

  我抱着一摞CD,到了CD架前,打开。

  里面有个缎面盒子。湖蓝色的婚戒盒。我取出盒子,打开。钻石对戒,男式,女式。钻石很大,女式的有十卡左右,分割匀称,八星切面,价格不菲。

  不禁忆起,这间公寓,原本是新房。只可惜婚礼现场,新郎临阵脱逃。空下这套房子,便宜我这外人。

  鬼使神差一般,我取出那枚女士钻戒,套在右手无名指上。刚好合适。钻石的光芒晃眼异常,使人陡觉心虚。我忙不迭脱下它,放回盒里。

  等到一切摆弄妥当,我才得空看看今天的今天大盘各股。

  这几天光电类新股一路飘红,成为拉动大盘的主力军,我已经观察其中一支很久,明天一开盘就准备买进,赚它个短期高位。

  而恒盛,走势一直平稳,我以vivi Lin为法人的证交公司,正以缓慢、不易令人觉察的速度购进部分散股。

  而在期指领域,则大力买跌。

  虽然我名下的公司注册资金远不及恒盛财大气粗,但只要恒盛的市场运作员没有还没有发现这一注资漏洞,我便有迹可循。

  看着电脑屏幕,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脸。

  黄浩然。

  今晚和黄浩然的会面弄得很僵,他无心跟我谈收购,我只好另择道路。

  他的资料我找侦讯社查过,但那时还没想过要用阴招对付他,也就查得不细,只是想弄清他对恒盛的股份,底线在哪,方便我出价。

  我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可小辫子,偏得从这方面抓。

  看来和侦讯社的负责人再联系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 *******************

  这个侦讯社的负责人,办事效率一流,可就是讲话过于慢条斯理,和他说话,想简单几句话就搞定,不可能。

  刚挂电话,铃声又响起。他可能又漏了什么忘讲。我不假思索地接起。

  “和谁讲电话讲那么长时间?”

  我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胡骞予。

  “胡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胡总?”他嘲弄着这个称呼,不期然间,声色一凌,“胡总要你现在开门。”

  我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走到玄关,透过猫眼,我真的看到了门外这位不速之客。

  对他来说,我的行踪,似乎处于全度透明的状态。再次被他找到,我除了惊讶外,一时找不到其他情绪。

  我在门前迟疑了一下。手握在门把上,迟迟不动作。

  胡骞予忽地凑上前来,眼睛对准猫眼。他的瞳仁就这么蓦地在我眼前放大。

  我的心,被瞬间揪起。

  他,明明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可这个动作……

  我突然萌生一种无路可逃的自觉,索性开了门。

  “胡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相较于我的肃然,胡骞予反倒一副痞像,抬着的小臂靠着门框,身体前倾,额头抵住我的。

  他身上,一件格子衬衫、一件宝蓝色滚金边毛衣、一条牛仔裤,休闲打扮,应该刚从pub里过来。

  “我来履行契约。”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额上,轻蹭。

  我闻到了酒味,“你喝酒了?”

  他点头,看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无辜的眼神:“嗯……否则,不敢来见你。”

  我叹一句。手伸到他的腋下,环住他,驾着他进玄关。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我。

  “怎么了?”

  他视线移到他的脚下:“……鞋……”

  我快崩溃。

  他喝了酒,思维方式就变得奇特。

  “不用脱鞋。进来。”

  他听我这么说,这才肯合作,任我扶进屋。

  我把他放置在沙发上。之后进厨房给他弄醒酒汤。

  天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好心,照顾一个敌手。

  不太清楚他醉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要跑到我这里来发酒疯。他连路都走不稳,可是,那双眼睛,没有一点迷蒙,亮得惊人,视线一直追随我。

  我在汤里弄了两片姜,心思难免恶劣了点。这人,对姜过敏,他害我手忙脚乱,我小小报复一下。

  醒酒汤弄好,我托起他的上半身,试着把汤灌进他嘴里。

  他不再乖,头乱动,不肯喝。应该是受不了这姜味,鼻子才皱起来:“难喝……”

  这还没喝呢,怎么就叫难喝了呢?

  他看看我,不确信的眼神,随后,他赌气似的别过脸去。

  “不会,味道不错。”

  我见他不信,舀一调羹进口,喝给他看。

  就在这时,他突然挣开我的手,不等我反应,箍住我右肩,凑上来。

  软软的唇,一点冷,冷里还带了点酒气蒸腾出的热气。口唇一吸,将我口中的液体吸走。

  他咂咂嘴,躺回去:“嗯,不错,味道。”

  我真要怀疑他这醉酒是假,轻薄是真。

  正欲发表不满,胡骞予却又像小狗一样窝进沙发,背对着我。

  我的火气得不到纾解,只得闷闷地端起碗。其实,那时也没多想,手上有什么就喝什么,等到突然感到嘴里的浓重姜味,戚戚然看向手中的碗时,那一整碗的醒酒汤早已被我喝得精光。

  等了许久,胡骞予仍是兀自睡着,没一点动作,我试着推开他起身。他要在这沙发上睡,随他,可是我,可不想就这么呆坐着陪他。

  可他真重,一只胳膊有意无意搁在我身上,便让我寸步难移。

  我真的是困,可是又走不了,最后只得找个折中的法子,找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里。

  *************

  再醒来时,我已回到了卧室,我温暖的大床上。而我的身边,已经没了人。

  我用手肘支起身体,斜躺在床上思考:应该是胡骞予抱我进来的。我那时大概睡得很沉,只记得沙发太小,我只能蜷缩着身子,窝在胡骞予怀里睡,因着这睡姿,我的手脚不得伸展,只得紧紧贴着他。

  而之后的事,我完全没有印象。

  只能叹一句:胡骞予这个人,实在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要应付他,真是不得要领。

  恒盛在马来的分公司今早上传了本季度报表过来。我从下午一直忙到了现在。

  等到终于把报表的事解决了,我看看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晚上10点多。我赶紧收拾了一下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提包走人。

  到了电梯口,看见经营部那边还亮了灯,这么晚还有人在工作,实在是太过尽职。好奇心促使我过去看看那个比我工作得还晚的工作狂是谁。

  股经部亮如白昼,敲击键盘的声音一直没停。我到了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急速持续着的键盘声。

  透过门缝,我看见那个沉浸在这堆极具生命力的数字中的男人。认真的,沉静的。

  我推门进去:“你怎么还没回去?”

  李牧晨闻言抬头,看向我,神色疲惫。笑起来也没有往常的那种力度:“你不也还没回去?”

  我过去,坐到副位上,探头过去看他的数据。

  见我有兴趣,他把自己的座位往旁边挪了挪,让点位置给我。

  我看了许久。

  真是令人头疼。这支股票走势极其不稳,前几天才是股市跌幅榜前五,然而在几天大面积的恐慌性抛售后,这股票却奇迹般止跌反升,今天更是突破百分之九点六涨幅。看样子,一定是有大财团在幕后操作,玩弄股民与鼓掌之中。

  “胡总叫我三天内在这支股上赚足6千万。我都快烦死了。”

  “这明显是在刁难人。”我有些无奈的说。

  希望他胡骞予不会是因为我的事为难人家。

  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脸色除了苦涩,还是苦涩:“我上次碰见胡总和外务部的Miss Xu一起。很不幸,Miss Xu的前男友,正是鄙人。不过,经此一役,我倒觉得他有点像正常人了。会吃醋,多了点人性。”

  听他这么说,我笑。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连我自己都猜得到,自己此刻的笑容,不好看。

  自作多情——

  原来这个次也会出现在我林为零身上。

  他的醋,不是为我而吃。我原本巴不得自己跟这没关系,可真的是这样,心情却不怎么好。

  我逼迫自己看进这数字之中,而不是吃不吃醋的问题。

  “可以在这里买进。3万股,上限。” 我指着屏幕上,1700位置。

  李牧晨看看我所指,再抬首看定我,眼睛里有赞许:“和我想得一样。”

  之后他出去。回来时两杯咖啡在手。一杯送到我面前,一杯欺近自己的嘴。

  他站在我身后,呷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到桌上,空出的手绕到我面前,敲键盘。很快他便调出另一支股票的走势图。

  “再看看这支。我观察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敢进。你有什么意见?”

  他咨询我意见。

  抛物线的走势。令人头疼的参考数据。

  我调出其上市公司今季度的业绩。国家控股企业,股改之后,去年上市。

  他见我犹豫,笑开了:“怎么?为难了?”

  “……”

  “你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典型的亚洲式股票,为难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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