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回房的路上，商陆异常兴奋，连走路蹦蹦跳跳的。
“你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商陆笑道，“仇人倒了大霉，当天要普天同庆了。太子金口玉言，不许宋言正继任当家人，宋轩妤去做姑子，大夫人的待遇不许好过最下等的仆从。”
宋言真道，“杨氏是个体面人，让她不许人伺候，便是比打她板子更叫她难受。”
商陆又道，“太子只说了不许好过最下等仆从，但最下等仆从该是如何，可是我这个管家人说了算。”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好兴奋，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宋言真道，“你可真狡猾。”
“对于想害我命的人，我只恨不能扒皮抽筋。”
之前，她太执着于查清真凶，查到证据再报仇，所以才一直一筹莫展。林沅可真是好好地给她做了个示范，报仇何必在乎手段正不正当呢？
这一晚，商陆兴奋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大房已经遭殃了，三房还会远吗？连梦里都在抽柳庆茹的耳光。
宴会第三天的一早，太子的侍从带着旨意，亲自押送宋轩妤去了尼姑庵。太子还命人交代了主持和吴州府衙，若敢私自逃脱，直接打死。
也怪不得朱有枨发这么大火，他作为一个储君，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宋言真带着商陆与侄女宋轩婍，告别了单家与花九爷，踏上了返程的路。宋轩婍听说林沅走了，还垂头丧气了好半天。
宋言正被女儿连累，心里恨极了大夫人杨氏。他觉得宋轩妤本是个好女孩儿，都是被杨氏带坏了，整天责骂她不如大女儿，她才会被人挑唆想要攀附皇恩。而杨氏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压根儿没有好好教过她，哪些人家可以结亲，而哪些人一定不可以妄想，她才会做出这么大的错事。
再一联想到上次镇远侯府来要人一事，宋言正就起了休妻的念头，越看杨氏越不顺眼，干脆把杨氏丢下，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大夫人杨氏被打得皮开肉绽，昏睡不醒。山庄的主人花琰可不是善茬，也不管伤势加不加重的，命人装车拉走。
大夫人被这么凄惨地拉回宋家，连宋言正都不管，宋家上下不免好奇打听。没一会儿的功夫，山庄里发生的事，立刻传遍了上上下下。
宋言正不能继任家主，宋轩妤也罚去做姑子，大夫人杨氏以后都得过上最下等仆妇的生活，大房已经彻底没指望了，大房伺候的仆从们立马如同一盘散沙，有了二心。
商陆一回到宋家，就躺床上去休息。这两日应付宴会场面，加上舟车劳顿，她觉得有些累。
宋言真坐到床边，“累着了？”
“嗯。”
宋言真道，“不应该呀，我前天晚上才要了一回，昨天晚上都没闹你，怎么累成这样还没缓过来？要不，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商陆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我是坐车累着了！再说，请大夫来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我还要不要脸了？你倒是男人，别人还觉得你厉害，那我得让人家传成啥样呀？”
宋言真笑了两声，“那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那我今晚可不可以要两次？”
“不可以，一次都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呀？我昨天晚上都没碰你，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你一点都不心疼人。”
商陆委屈巴巴地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服药，不知者不罪，可她还是觉得他讨厌，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一件事。
她不由自主地想，宋初鄞就不会这样，她说不可以，宋初鄞就会听话，不会一直追着她问。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又告诫自己赶紧打住，不要再去想宋初鄞，他都不值得她一想。
倒是之前遗留的问题，该去清一清了。瞻前顾后，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大喊道，“檀桓，你去把秦姑姑叫来。”
宋言真觉得，女人的想法真是跳脱，刚刚还说累了，突然就有精神做事情了。
很快，檀桓把秦姑姑叫来了。
秦姑姑道，“七夫人，您有何吩咐？”
“第一件事，你去请个可靠的大夫来，领着去瞧瞧袁二姨娘，要是已经恢复好了，让她立马离开宋家。她要是不走，让人抬出去，她要是寻死，也不必拦着，回头让她娘家来领，多打发几两银子就是了。”
“是。”
“这第一件事，你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秦姑姑听明白了，七夫人的意思就是，袁氏今天必须恢复好了，也必须赶出府去。
“奴婢明白。”
“第二件事，昨日宴会时，大夫人杨氏因出言不逊冒犯了贵人被责罚，贵人罚她吃穿用度不许好过仆从，更不许用下人。即日起，她的侍从全部调往其他各处，杨家陪嫁来的，通通遣送回杨家。”
“是。”
秦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做事干净利落。
袁氏听说要被马上赶走，先是寻死觅活了一阵，一定要见了宋初鄞才走。宋初鄞传话来，说不必再见之后，她又对商陆、对秦姑姑破口大骂。秦姑姑命人取了麻袋塞进去，直接给送到了她的娘家。
饶是如此，袁氏又自己跑了回来，在宋家大门口外跪了半天。
要是以前，宋初鄞早就心软了，可这回是商陆下的令，宋初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袁氏挣扎了半天没用，灰溜溜地回了娘家。
第二桩大夫人的差事，秦姑姑就办得顺利多了。杨氏还有兄弟要考功名，杨家生怕男丁的前程被自己的女儿连累了，对于太子的处罚极力配合。
秦姑姑才将把大夫人的陪嫁侍从遣送回去，杨氏的父亲就马不停蹄上门来了。
杨父上门来，请了宋言正与商陆一块儿说话。
宋言正问，“岳父，您今日特意上门来，所为何事？”
“言正，七夫人，我想既然这些嫁妆里的好东西，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以后是不许再用了，轩妤也做了姑子，我今天就做主，以咱们两家的名义，把这笔嫁妆送去充作军费。如今海边不太平，咱们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商陆听明白了，杨家何其精明，女儿、外孙女是彻底废了，不如破财消灾，给自己的子弟消除仕途障碍。
商陆道，“您此举深明大义，宋家自是没有异议。大爷，你怎么想？”
宋言正回道，“就按岳父的意思办吧。”
宋言正失了做当家人的机会，正是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杨氏休了，岳父肯这么绸缪，他倒也是赞成的。杨氏的嫁妆虽然不少，可若能让上头消气，他觉得这笔钱也是该花的。
大夫人杨氏前半辈子顺风顺水，老爷子宋寰的原配死了之后，她甚至还当过管家人，如今丈夫嫌弃，娘家还把给她的嫁妆收走上交，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不服气又能如何？她身上的伤化了脓，婆子们送药去都嫌晦气。
终于，在拖了四、五天之后，大夫人杨氏伤情骤然加剧，高烧不止，半夜里死了。
宋言正正发愁休妻不好向杨家交代，又不想落下个凉薄名声，这下杨氏自己死了，可省了他的大麻烦。
杨氏死得突然，什么都没有备下，商陆命人去买了口便宜棺材，请人来做了一场法事后就送去埋了，草草了事。
宋家初字辈的晚辈们得守灵一晚，可一个个脸上晦气，有的还在偷偷骂杨氏。出殡之时，为着谁去扶灵一事推三阻四，还差点打起来了。
商陆冷眼看着这些，觉得宋家真的是没救了。家族的衰败，就是从人心涣散开始的。
大夫人杨氏死了，高兴的还不止宋言正，三夫人、四夫人都暗自窃喜呢。三夫人觉得，大夫人一死，论资排辈就数她最年长，往后她在宋家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样了。四夫人觉得，大夫人死了，三夫人也不顶事，只要再干掉七房的，宋家的内院还不是由着她呼风唤雨。
而且，四夫人觉得，她的儿子宋初霁可比三房的宋初鄞出息多了，在老爷子那儿，宋初霁是可以和宋言真争一争的。
宋初霁还给她飞鸽传书回来，说他昼夜兼程，已经接到老爷子宋寰了。宋寰夸奖这个孙儿孝顺，对他此举还大加赞赏。
四夫人高兴归高兴，可是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才死了一个大夫人，她眼下还摸不准商陆的底。
送走了袁二姨娘，又忙完了大夫人的葬礼，商陆一时身心俱疲。宋言真倒是消停了几日，没有缠着她。
这一日，商陆在卧房里呆着看账本，檀桓来回话。“小姐，三房的鹿竹，带着她的弟弟来求见。”
终于来了。鹿竹是可能知道她前世死因的人。
商陆道，“让她进来。”
鹿竹领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走进来，“奴婢给七夫人请安。”
“起来。”
鹿竹道，“这是奴婢的弟弟杜怀生。七夫人送给弟弟文房四宝，奴婢早想带着弟弟来谢恩，只是见七夫人前几日琐事繁多，不敢叨扰，今日才敢来求见。”
她拍拍弟弟的肩膀，“怀生，快谢过七夫人。”
杜怀生行士人礼，“怀生谢过七夫人。”
商陆道，“不必多礼。”
她又对鹿竹道，“其实，文房四宝不算什么，我这儿还有别的对你弟弟有用的东西，不知你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