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家
许楠的几句话说完，许银倒是愣住了。
许楠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
好一会儿，许银才问道：“那我们到底要怎么自保呢？”
许楠道：“邹家被抄家，邹有之被斩首。我听说多亏邹有之的爷爷当年在老家置下不少田产，都是祭田，是邹家最后的退路。咱们不如也买些田地，不做族田，只做咱们两家的祭田，与族中约好，出息三成做祭祀之用，剩下的就做自家家用，想来咱们族中的几户人家是不会不同意的。咱们不是大富贵，倒是也不用置办太多了，有几十亩也就行了。”
许银想了想，几十亩地倒是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对许楠道：“也好，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回去买地。根儿，你什么时候有空？”
许楠道：“我要先回府城，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回村里。”
这次来，许银家里虽然大处没多少变化，但是细节处可以看出，许银家里富贵了不少，按许银的俸禄，恐怕是支撑不起这一大家子的开销的。
许楠斟酌一番，对许银道：“我听明德说，有人想给邹有之安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幸亏他家账目清楚，所有进项都一笔一笔的记得很清楚，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才作罢了。要是这罪名成立，他的子孙三代都不能科举了，邹家才是真的完了。”
许银也是个聪明人，许楠话里的意思，他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他笑着对许楠道：“根儿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许银身在官场，虽然说不会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只是他的位子到底在那里，有些商人来拜见，送些贵重些的礼物，他也是会收下的。
许楠的话提醒了他，等这几天就把这两年收的贵重礼物折成银钱送还回去。
许楠和许银一起吃了晚饭，就带着钱有到通州码头溜达去了。
码头上还是热闹极了，许楠在京城已经给家里人买好了礼物，此时又有些手痒。
许楠正逛着，前面的一家药铺被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被轰出来后，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躬着身子慢慢走了。
许楠看那身影觉得很眼熟，止住心里的好奇，带着钱有在后面慢慢跟着。
那是一个男人，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破庙。
这个地方是乞丐流浪汉聚集的地方，现在是白天，倒是看不见几个人。
许楠嘱咐了钱有几句，让他进破庙看看。
钱有很快就出来了，对许楠道：“老爷，真的是君大夫，他好像病了。”
君大夫在府城很是有名，许楠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流落道通州。
毕竟相识一场，此时见到君大夫落到这样的情形，赶紧带着钱有进了破庙。
君川穹倚靠着破败的墙壁，蜷缩成一团，许楠进来时还在连声咳嗽。
听到脚步声，他只当是外出的乞丐回来了，也不睁眼。
许楠在他面前站定，轻声喊道：“君大夫。”
君川穹睁开眼，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许楠。
许楠只好道：“君大夫，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许楠，内子有孕时您曾给她调养过身体。”
君川穹想了想，倒是记起来了许楠是谁。
他自嘲一笑：“许举人找我有何事？我已落到如此地步，您还是不要和我有关系可好。”
许楠只好道：“君大夫，在下敬仰您的医术，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
君川穹随即道：“我一个无根之人，不敢劳烦举人老爷了，万一把腌臜东西传给老爷就不好了。”
许楠心里一震，面上什么也没漏，道：“君大夫，您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说完吩咐钱有：“君大夫身体不好，你扶着他。”
钱有答应了，就要去扶君大夫，君川穹躲开了，直视许楠双眼：“你不嫌弃我。”
许楠坦荡荡与他对视：“君大夫医术高超，活人无数，在下只觉敬佩。”
许楠的话说完，君川穹大笑道：“好，好，好！别人都视我为污秽，只有你视我为人，以后有机会君川穹定当报答。”
许楠在心里道，原来君大夫叫君川穹。
许楠道：“报答以后在说，君大夫还是随我走吧。”
君川穹也不要钱有扶着，随许楠离开了破庙。
许楠不好把君大夫带回许银家里，就找了一家小客店，给君大夫开了一间房间。
君川穹借了店家的纸笔，开了一副药方，许楠接过，就让钱有去抓药了。
许楠跟店家要了热水，就退出房间，等君川穹梳洗好了，换上许楠的一套衣裳，打开门到了大堂，许楠正和掌柜说话呢。
看到君川穹出来，许楠跟他打招呼：“君大夫，我让厨房熬了粥，你先喝一碗垫垫肚子。”
君川穹在大堂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掌柜的道后厨端了一碗热热稠稠的小米粥放在他面前。
小米粥里磕了蛋花，君川穹拿起勺子，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碗粥喝完，君川穹微微叹了一口气：“许举人，您不要喊我君大夫了。我姓君名川穹，您喊我川穹就行。”
许楠道：“川穹比我年长几岁，直呼名字到底不妥，倒不如喊君大夫为君兄。君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回府城吗？”
许楠没问他是如何流落到通州的，在府城到底经历了什么，毕竟这是君大夫的伤心处，他不好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了。
君川穹神色凄然道：“我不打算回府城了。这天下之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许楠：“君大夫，你的医术不必说，自是精湛的，以后你还会再行医吗？”
君川穹：“师傅临走前，我答应了他，一定要把广安堂发扬光大的。现在我已经不是广安堂的人了，只剩下一身医术，自是要靠这个过活的。要是有机会，在实现师傅的愿望吧。”
许楠想想道：“君大夫，我是双河县人，等回了府城就打算回老家一趟，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回去，我开一间药铺，你做坐堂大夫，悬壶济世。”
君川穹声音低落道：“你不嫌弃我这样的人晦气。”
许楠正色道：“对君大夫我只有敬佩，在府城我也听说过君大夫不少事迹，妙手仁心，悬壶济世，大善也。”
君川穹从被自己师弟勾结外人陷害，受尽白眼，吃尽苦头，都没掉一滴眼泪，此时听到许楠的话，那眼泪竟不受自己控制，簌簌落将下来。
他一下跪在地上，给许楠磕了一个头，道：“今日大恩，君某无以为报，希望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再生之恩。”
许楠倒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扶他起来：“君兄你快起来。”
把君川穹扶起来，许楠又道：“君兄，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有私心。我自小长在农家，村里的人但凡有什么病痛，都是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下去，才去看病抓药。病症轻的和花费多的，也就不看了，重症的要么自己慢慢好，要么回去等死。乡邻之中，有一大半的都是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慢慢等死。君兄，你的医术有目共睹，人品我也是放心的，我开药铺是希望能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一个活路。尤其是你最擅妇科与儿科，是我们乡下最需要的。”
君川穹认真听许楠说完：“好，只要有一间屋子，剩下的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钱有很快就抓药回来，借了店家的厨房，给君大夫熬药。许楠等君川穹喝完药，留下钱有守着他，就回许银家了。
他又在许银家里住了两天，就告别了。临走前，他和许银约定好，等回府城安顿好一切，就回家里。
许银做好安排，等几天也回老家，君川穹身子好了许多，他调养几天，就独自去双河县。
许楠看他神色有些凄然，知道要他去府城是不可能的了，帮他开好路引，留下盘缠，让他好了先自去双河县。
到了双河县就先住在悦来客栈，到时候许楠好去找他。
等许银的妻子朱氏知道他支了一大笔银子，和他狠狠吵了一架，许银和她说了道理，朱氏毫不在乎道：“邹家倒了是他倒霉，咱们和娘娘有亲，谁敢来查。再说了，你只是收了些礼物，又没有以权谋私，即使有人来查，也是不怕的。”
许银和妻子说不通，最后道：“银子已经给了人家了，收也收不回来了。我已经吩咐管家，以后只收些土产等礼物，超过三两银子的就不会收下。”
说着语气一转，又道：“我知道你家境好，跟了我受委屈了。你不是早就想开铺子吗，我给你找好了，卖些南洋来的货物。你先开着，等熟悉了咱再到京城开个小铺子，这样挣钱又清白，不比收那些礼物要好？”
朱氏听到丈夫这样说，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不是生气你没跟我商量吗？”
许银道：“说了不是怕你担心吗！最近朝廷很不太平，岳父来信也说要我小心，千万不要在任上留下任何把柄，万一要是被人察觉了，把火烧到娘娘身上就不好了。你知道，现在宫里宫外，满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娘娘和晋王呢。”
既然这是父亲的意思，朱氏也不在说什么了。
许楠坐船顺水而下，很快就到了府城。
走时正是深秋，回来时已经春光明媚，叶吐新绿了。从外面看，家里一切都是老样子。
晨儿被奶奶和二丫领着，出来买东西吃。
许楠喊了一声：“晨儿，爹爹回来了。”
陈儿听到喊声，见是许楠，挣开曾祖母的手，朝许楠跑了过来。
许楠张开双手抱住晨儿，在宝贝女儿脸上亲了好几下，问道：“想爹爹了吗？”
晨儿搂着许楠的脖子，笑的“咯咯”响：“想爹爹了，晨儿每天都想爹爹。”
女儿的两只大眼睛往许楠身后看了看，好奇地问：“爹爹，你没有带小娘回来啊？陈琳说她爹爹出门带小娘回来了。”
许楠又亲亲女儿：“爹爹有你娘亲和晨儿就好了，不会要小娘的。”
晨儿高兴道：“最喜欢爹爹了。”
二丫听到女儿问这个，板下脸来：“晨儿，你一个小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许楠喊了“奶奶”，又问了家里的情况，知道家里一切都好，把心里的石头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