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四)

  星北流有些慌张想缩回手:“长光!”

  他不但没能缩回自己的手,反而被长光含住了食指,被炽热和柔软纠缠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这份体验既陌生又让他感到无助,可是不知为何也没有强硬推开长光,于是他只能往后躲,想把自己往被子里面藏。

  直到背后抵在内侧墙壁,长光也跟着追了上来,将星北流困在自己怀里和墙壁之间,看他还想找地方藏的样子就觉得好玩。

  他终于不再使坏,放开星北流的手指,闷声笑着问:“……会讨厌吗?”

  星北流整个人都有些神智昏聩,对于长光的问题,只是听进了耳中,但是过了许久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讨厌……?

  并不是讨厌的感觉。他没有过要将长光推开的念头,身体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图,反而还有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可是他并不想回答长光的问题,看见长光眼中似乎是揶揄的神采,那种有些难堪的感觉让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的体验,还真是难得的出现,而这个人还偏偏是长光。

  星北流这时候胡思乱想,恍恍惚惚想起来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他十分强硬地推开了长光,说过“不可能”的那种话吧……

  现在若是再要说出他不讨厌长光这样的话,恐怕会被长光好一阵嘲笑。

  星北流抿紧唇,打定了主意一言不发。

  长光伸手轻抚着他的嘴角:“有这么不好意思说出来么?你面对的还是我啊,十五年,朝夕相伴了十五年的人。”

  ……正因为是长光吧,反而更无法说出口。

  星北流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你现在,你现在变了……”

  “我说过,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多了一种可以用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长光低头专注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我换一种问法——喜欢我吗?”

  星北流愣愣地看着长光,许久都没有说话。

  什么样才能算喜欢呢?

  是情不自禁还是心动不已,还是不会拒绝他的触碰和接近?抑或只是十分简单的,看见他在眼前就会感到心安?

  星北流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很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这可能不是喜欢吧,只是自私而已。”

  自私地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借以寄托自己无处可倾诉的痛苦,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考虑过长光的想法。

  长光似乎笑了一声,并不是嘲笑,而是带了几分愉悦的笑。

  星北流抬起头想看看长光,却被一把捏住了下巴。

  长光在他脸侧轻抚着,眼神越来越灼热,狂热的占有欲似乎在酝酿。

  他低头将脸埋在星北流颈窝处,声音低哑,语气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帮帮我。”

  ·

  肃湖卿坐在会客厅里,喝着主人家的茶水,吃着主人家准备的早饭,和自己的弟弟唠嗑主人家的事情。

  “你说长光怎么这么畜生呢,”肃湖卿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椒盐饼,“昨晚把大公子绑起来做那种事情就算了,早上起来还不给别人松绑,这会儿又把人关在房间里……啧啧。”

  肃云卿脸红了红,低声道:“哥,你这样说大统领的事情,不太好吧?”

  “小孩子懂什么!”肃湖卿满脸浩然正气,“我这是替大公子打抱不平。你看大公子这段时间多灾多难,身体也不是很好,怎么禁得起被这样折腾呢?你看看,这还不知道要我们等到多久去,这是人干的事吗?”

  肃云卿想了想,选择站在长光那边:“总之,我不但要来向大统领汇报工作,还有二殿下让我来看望大公子,顺便问问他两天后要不要进宫。”

  “这是二殿下的意思,还是威正帝?”肃湖卿问。

  “命令是二殿下下达的,但是陛下估计也想见见大公子吧,只是殿下现在身体实在不好。”

  那么这个时候,四皇子和继后那边在做什么?

  肃湖卿摸着下巴似乎在沉思什么,直到肃云卿起身打算去后面院子问问长光和星北流的情况,他才跟着起身晃到肃云卿面前拦着。

  “不如这样吧,你去向长光汇报工作,我去找大公子帮你问问怎么样?”肃湖卿对自家弟弟道,“我们在这里都呆了这么久了,也不便继续打扰别人。”

  肃云卿愣了一下,打扰别人的从始至终不就只有他哥一个人吗?不过肃湖卿的话似乎也没有毛病,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在院子外面等了一会儿,长光就从屋子里出来,将肃云卿带到其他地方说话去了,让寒千带肃湖卿进去找星北流。

  肃湖卿进屋时,星北流还在床上,身上衣物穿戴整齐,脸色比之前肃湖卿见到他似乎要红润一些。

  肃湖卿倒也不客气,自己拖了凳子坐在星北流床边。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大公子,两日后皇帝要亲自审查醒梦花一事,你要去的吧?”

  星北流点点头,并不开口说话。

  肃湖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目光渐渐落到他还有些肿的嘴唇上。星北流被看得有些背后发毛,默默地扭过了头。

  肃湖卿装作没看出来他的难堪,托着腮有些失落地道:“大公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星北流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又下意识觉得没什么事情值得生气,于是摇了摇头。

  肃湖卿垂下眼眸,神色更像是被伤了:“我知道大公子只是为了不伤和气才这样……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之前带长光去边歌岸的事情吧?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作为同僚,有些娱乐是必须的。”

  星北流被他的话糊弄得有些愣住了。

  “长光必须要学习这些啊……其实他就算去了边歌岸也只是跟着我们喝酒,像那种床笫之私从来都不会掺和。”肃湖卿托着腮,垂着眼道,“所以就算这么大个人了,又是手握重权的朝臣,其实对这些事情还是一窍不通呐……”

  一窍不通?星北流默默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耳朵有些发红。

  肃湖卿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又道:“所以大公子,请您一定要原谅我之前不懂事的行为,我郑重向大公子道歉。”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而且这样一件事,值得被记到现在么?星北流有些郁闷地看着肃湖卿,心想他到底还要说多久才肯自己离开。

  于是他用点头的动作表示自己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肃湖卿继续不依不饶,神色已经带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可怜:“大公子,您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想来是肯定不愿意原谅我。”

  星北流咬着牙瞪了他一会儿,润了润嗓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没有怪你……”

  他的声音沙哑不已,寥寥字词从口中说出都变得有些断断续续,肃湖卿忽然瞪大了眼,脸侧像是痉挛一般微微抽搐起来。

  星北流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忍笑的动作。

  “你……”

  他顿时明白过来了肃湖卿的意图,露出有些恼怒的神色。

  肃湖卿赶在他冒火砸东西之前跳了起来,连忙往后退,于是也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想笑的冲动。

  他笑得弯下腰去,朝床上的星北流挤了挤眼:“大公子,所以一定也要原谅‘没有经验’的长光啊。”

  星北流气得将身后枕头砸了过去,却被肃湖卿敏捷地躲闪开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正说着话拉开门:“那我就先告……”

  门开了,不是被他拉开的,而是从外面推开的。

  肃湖卿的笑容僵住。

  长光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盅汤,微微笑着看他:“我家大公子,是别人能够欺负的吗?”

  肃湖卿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摇头。

  “很好,”长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最近都没怎么练手,身手都有些生疏了,正好你今天在这里,陪我过过手好了。”

  他把肃湖卿推出房间,对外面的人道:“陈曲,你带肃大人去西边场地等我。”

  肃湖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了一般,哀嚎道:“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说是吧?”

  长光关上门,将肃湖卿的嚎叫声关在外面。

  他转身朝着星北流这边走了过来,先将手里的汤放在桌上,然后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尘土放在星北流身边。

  星北流扭过头,话也不和他说。

  “生气了?”长光端着汤走过来坐在床边,小心放在星北流手中,动作和笑容都带了几分讨好。

  星北流转头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的错,我的错。”长光迅速认错,“我不该把那家伙放进来的。”

  星北流哑着声音开口道:“我气的是这个吗?”

  长光露出无辜的眼神,靠过来在他脸颊侧轻揉着:“难道,你生气是因为被我诱惑了?”

  星北流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想理会他。

  长光伸手撑在他身侧,稍微压身过来,神色诚挚不已:“我真的错了……”

  星北流用还有些润的眼眸看着他,示意再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长光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下次不会那么持久了。”

  星北流气得脸色有些涨红,然后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在长光脑袋上。

  长光夸张地“嗷”了一声,从床边跳了下来,抱着脑袋蹲在床前,可怜巴巴地望着星北流:“你真的生我的气了吗?”

  星北流微微冷笑一下:“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今晚就不要和我一起睡。”

春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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