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有尽(二)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

  站在肃湖卿面前的是一名宫女,手中端着一盏茶,姣好的面容在昏黄光线下模糊不清。

  肃湖卿仰起头,微眯起眸子打量着这名宫女。

  照理说,他在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和他说话,这名宫女不知是受指派,还是自己动了什么心思,跑来摇醒了肃湖卿。

  不过,问题不大,他还没见过能算计了他的人。

  肃湖卿盯着那名宫女,露出有些轻佻的笑,看得那宫女羞涩地低下头。

  “劳烦费心了,我就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的。”

  那名宫女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大人……管事公公让我来……带您去偏殿休息……”

  是被人派来的?肃湖卿一听,更是放下了心。

  如果能有个床让他睡,当然最好了。这样一想,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身体,伸了个懒腰:“那就,劳烦带路了。”

  宫女红着脸,点点头,转身引着肃湖卿离开。

  到了偏殿后,宫女将肃湖卿引到专门用来临时歇息的房间,等他在床边坐下,这才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顺便点燃了油灯。

  肃湖卿拍了拍床铺,正要躺下去,却见那宫女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肃湖卿问道。

  那宫女低着头朝肃湖卿靠近,呐呐道:“大人……我伺候您更衣。”

  我……?

  肃湖卿微眯起眼,但很快笑起来,爽快应下了:“那就麻烦了。”

  他张开手臂,方便让那宫女帮他脱掉衣袍。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肃湖卿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许多的人帮他脱衣,歪过头在对方头发上轻轻一嗅。

  有极淡的香气,说不出来是什么,但让人感到十分舒适,甚至还有些令人想要沉迷。

  宫女吓了一跳,不由得退后半步,小声道:“大人……您在做什么……”

  肃湖卿盯着宫女,许久之后才露出一笑:“没什么,只是看到你,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是、是什么样的人……”宫女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让肃湖卿有一片刻的失神,但他很快便笑着答道:“不知道呢,可能是喜欢的人?”

  “原来肃大人有喜欢的人。”宫女还是呐呐着说,“宫里传着肃大人每日流连花丛中,从来都不会真心待什么人……没想到您心中还是藏着一个姑娘的。”

  肃湖卿正要笑着说“不是姑娘”……但是身体的变化让他皱起眉,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真是奇怪,他怎么会……这么热?

  身体燥热不已,而且产生了让他十分尴尬的变化。

  不至于吧……肃湖卿神色变得十分微妙,他确实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但不至于被换个衣服就这么……饥渴难耐?

  肃湖卿觉得很不妙,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说让那名宫女下去,不必伺候他了。一抬头却发现一双手臂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宫女竟然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手臂柔软灵活得像是蛇一般,一时间竟然让肃湖卿无法挣脱开来。

  肃湖卿惊了一下:“你做什么?”

  他一张口说话,只感觉口鼻间吸入了更多的对方身体上的气息,神智越发昏聩,身体也越来越无法受自己的控制。

  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他就成为了落入对方圈套中的猎物。

  肃湖卿急促地喘息起来,他往后退着,结果差点绊倒了自己。

  宫女收起之前故意表现出来的害羞和怯懦,轻笑着摘下了束发的簪子,解开腰带,慢慢地将衣服拉了下来,露出有些瘦削的肩膀。

  肃湖卿看着对面的人,越看越觉得很像一个人。

  宫女抬起膝盖,将肃湖卿压在床榻上,轻笑道:“肃大人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害羞呢,是男人的话,这个时候不就该主动一点?”

  肃湖卿仰着头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微凉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抚过,滚烫的身体似乎得到了异样的快感,但这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心底的躁动越发加剧。

  得不到释放的欲望折磨着他的理智,让他快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身上这个人是谁。

  一道阴影压了下来,柔软的头发垂落,将他们两人的脸与外界隔开,这时候那点朦胧的光线更是看不见了,视觉皆被剥夺,只有彼此之间的呼吸是那么的清晰。

  热,很热,热到让人发狂。

  肃湖卿微眯着眸子,思考片刻,便猛地翻过身,将压在他身上的人甩在靠近墙壁的床内侧,然后俯身压了过去。

  那个人趴在床上,露出背后线条流畅的脊梁骨,也不挣扎,只是任由肃湖卿压着自己。

  只是当肃湖卿俯身将要在那光滑的后背上落下吻时,他侧过头按着肃湖卿的嘴唇,笑着问:“肃大人,还是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您喜欢的那个人……”

  肃湖卿急不可耐,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匆忙打断:“和你一样,是男的。”

  身下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面朝着肃湖卿,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能够更加靠近自己,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既然成了我的人,以后就不准你再出去‘流连花丛’,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

  急促的马蹄声闯入宫殿,将沉睡中的人从梦中惊醒过来。

  “殿下——殿下!有人袭击了外围军队,现在有不少人朝着这边来了!”

  沉如琰顾不得连衣服都还没有穿好,匆忙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来报者的衣领:“是谁的人?!”

  “不、不知道……外围已经发生了乱战,大统领带人在抵挡敌人,外面很乱……有些人已经往这边来了,不知道是谁的人!”

  沉如琰听出来了一丝异样:“等等……和翎猎骑一起的护城军呢?”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许久之后,来报的人才低下头:“看不清楚……那些人好像没有和大统领……”

  沉如琰咬着牙起身,披上外袍走了出去:“来人!一部分人出去支援大统领,其他人护卫这边,再派人去通知肃湖卿!让他好好保护皇帝……”

  ·

  外面喧闹起来时,星北流才睡下没多久,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他穿好衣服出门,正碰到陈曲走过来。

  陈曲跪在他面前,满头都是汗,看来是匆匆赶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星北流有些惊讶问道。这次出行不方便带属卫,于是他就让陈曲留在了长光的府邸里。

  “黄昏后接到大统领通知,让属下尽快带人过来保护大人……”陈曲擦了擦额上的汗,“才赶到此处,就遇上外面大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军队袭击外围,现在和大统领的人手在交战。”

  星北流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踉跄了一下,忙问:“长光……”

  “大统领无事,大人不必担心,您现在需要照顾好自己……”

  星北流一把将他推开,想往外走:“不行,我放心不下,我要去看看。”

  “大人!”

  陈曲没有拦住星北流,但是他被从台阶下方走上来的人拦住了。

  “他说的没有错,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沉如琰拦住星北流,神色是难以见到的凝重:“我已经派人去帮助长光,你先不用担心。我的人得到情报,有军队朝着这边来了,很可能是敌人……现在,我们需要保护好自己,并且守住这里!”

  星北流低下头,问:“是……谁的人?”

  沉如琰叹了声气。

  “是沉如瑜的人?他怎么会突然……”星北流咬着牙说道。

  他用力闭了下眼,继续说着:“攸城有驻防的军队,之前是为了防备东边边境的敌情所设,归属于继后家族……之前若空来这里时,告诉我攸城军队有异动,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动手……”

  “继后日夜在威正帝身边伺候,她对威正帝的身体了如指掌,想必是知道了皇帝身体撑不下去了,猜测他很可能会趁这次祭典的机会立下旨意,确定继承人。”沉如琰沉声道,“所以他们选择这个时候将军队调进皇城,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如果是沉如瑜继位,就除掉我们;如果不是他,不管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用武的准备。”

  说到这里,沉如琰也是一阵苦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他的亲生兄弟已经到了不见兵戈死不罢休的地步。

  或许是从元后去世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憎恶自己的父亲,憎恶父亲很快就有了新的妻子,将他抛之于脑后。

  又或许是在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中,都没有等来父亲的一句关怀,而看到自己的弟弟和母亲呆在一起,父亲有时候会与他们一起,自己则像是一个外人,那个时候滋生出来的嫉妒和不满。

  也可能是,沉如瑜在继后一日日的教诲中,也将他视作为必须消除的仇敌。

  “进城……?”星北流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回味这个词语一般,“谁放他们进来的?”

  四下一片寂静,沉如琰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最好的情况是……有一部分守城军是选择了站在沉如瑜那边。”

  就算只有少部分,也足够将沉如瑜家族的军队放进来了。

  守城军?!那长光……

  星北流又忍不住担忧起来:“这样的话,长光那边就太危险了。不行,我一定要过去。”

  沉如琰依然拦住了他:“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去找肃湖卿,我去找长光。”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星北流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星北流带着陈曲这些属于他的属卫往威正帝的寝宫去,而沉如琰则带着人马出了宫殿。两方人马才分别没多久,外面便有一队人马闯了进来,将宫殿包围起来。

  那些人有备而来,并且目标明确,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权贵们都被从梦中惊醒,这座宫殿中一时间嘈杂不已。

秋有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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