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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舟被这两人一调侃,只觉得有口难辩,简直是跳到黄河洗不清,“我何时说过我对弗,弗墨有意思了!”

  胡樾哎呀一声,“原来你不喜欢他吗?”

  朔舟说:“我只当他是弟弟!”

  “那就好。”胡樾一拍胸口,“不然可真是段孽缘!弗墨可是惦记着人家执书整整五年……”

  “五年……”朔舟嘴角抽搐,“五年前他周岁才满十岁……”

  胡樾一本正经道:“这说明我家弗墨从小就是个痴情种。”

  朔舟实在不欲与他们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可两人却是铁了心的要捉弄他,一时间简直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才终于挨到马车前。

  马车是江崇逍家的。京城里无故禁止纵马,就算他嫌马车磨蹭也没法。

  “少爷小心。”朔舟正想扶着花樊上去,就见胡樾伸手一把将花樊拉了上来。

  朔舟手上一空,微微愣了愣,心道,胡樾对我家少爷的确是不错了。

  到了宫门口,几人下车。江崇逍递了宫牌,守卫行礼放行,正走几步,从里头快步走来一个小太监,江崇逍认出这是太子身边的人。

  “三位且这边请,太子在晴华阁等着呢。”

  “晴华阁?”江崇逍哎哟一声,“皇上也在?”

  小太监长的憨厚可掬,笑咪咪道:“正是,皇上也在。”

  江崇逍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胡樾看了他几眼,哀叹一声:“别看我,我得倒霉了!”

  “怎么了?”胡樾好奇,江崇逍却不再说,只是苦着脸,哀怨的跟在小太监后面。

  晴华阁中冰块放的足,一进门凉风习习,很是舒爽。

  太子正在和皇帝说话,见人进门,笑着道:“可算来了。”

  太子对面坐着一位中年人,身着明黄,身材高大,双目炯炯不怒自威,很有一番天子气势。

  “殿下,陛下。”江崇逍冲两人行礼,皇帝温和道,“都回来了?”

  江崇逍笑着说:“近期刚到京,正想着什么时候来见舅舅,殿下便吩咐我们过来了。”

  “嗯。”皇帝又问,“何时回去?”

  “约莫九月初。”江崇逍说,“具体时间还未定下来。”

  “小樾呢?”皇帝看向胡樾,“这次回京可还要回去?”

  胡樾恭敬回道:“不回去了。”

  “一晃都过了五年,当真白驹过隙。现在回想,你去归云山时还不过这么高。”皇帝说着比了个高度,“现在也这么大了。你这样子,和你父亲年轻时真是像,不过他一向是个老古板,小时候也无趣的很,你可别和他学。少年郎,还是活泼朝气点为好。”

  胡樾万万没想到,皇帝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揭自家老爹的老底,当即想笑又不能,忍得十分痛苦。

  “小樊也在。既如此,你们俩便跟着太子去吧,崇逍留下和我过几招。”皇帝站起来取架上的剑,太子便带着胡樾和花樊离开晴华阁去东宫。

  还没出晴华阁的门,就听里头一阵金石相碰之声,而后便是啪的一下,仿佛什么东西打在身上一般。

  这一下抽身上肯定疼!胡樾正想仔细辨认,就听皇帝大笑着说,“不错不错,比上回有进步。”

  过了几秒,江崇逍抽着冷气勉强笑道:“和舅舅比起来还差远了。”

  “这是自然。”皇帝坦然道,“等你能胜过你们阁主之时,或许能在我手下坚持百招。”

  胡樾震惊了:“皇上武功如此之高?”他知道江崇逍的水平在年轻一代中已是佼佼,面对皇帝却也只能单方面被虐?!

  怪不得方才过来的时候江崇逍是那般表情,原来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注定挨打的命运。

  太子解释道:“父皇年轻时出外游历,拜庐海真人为师,对武学的造诣颇深,天下难有敌手。”

  “这么厉害?!”胡樾惊呆了。

  “剑气阁阁主曾与父皇一战,不敌;归云山掌门也只勉强平手。这天下间唯有一人或可险胜,然而此人从不出手。”

  “谁?”

  太子看了眼花樊,温声道:“当朝国师。”

  秋杪

  “你爹也这么厉害?”胡樾震惊的看向花樊,“但国师看起来这么,呃,不食人间烟火,我还以为……”

  “天下武学各式,秘籍更是浩如烟海。既是有硬气功那般练的人肌肉虬结的,自然也就有不以气力取胜的。”太子解释道,“父皇曾亲口承认不敌国师,只可惜我还未见过国师出手。”

  花樊默默跟着两人往前走,也不知道在不在听他们说话。

  到了东宫,花晚浓早早备下物件,就等着他们来。

  想来是太子提前告知过花晚浓胡樾也会一起过来,这位太子妃面对他时也不算如何冷淡,该有的礼节并不曾少,茶水点心也都与花樊一样。

  花晚浓长的与花樊有四五分相似,皆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肤若凝脂口如含朱,面容较之花樊又多了些女子的温婉和秀丽,身段窈窕,一开口更是温柔似水,气度雍容。

  “这是今早刚做的点心,尝尝看可合口味。”花晚浓笑着说,又忍不住伸手抚花樊的脸,“上次见面还是春天呢,真好,又长大了些。”

  花晚浓比花樊大了五岁,如今已经十九,去年便已嫁入皇家。其实说来,她六岁时便被接进宫里由太后抚养,可以说出生时便定了太子妃的位子。

  虽然对花樊,花晚浓甚至还没有对太子二弟秋杪熟悉,但由于花樊的病,花晚浓总是对这个血浓于水的弟弟多了一份疼惜和爱怜。

  -

  胡樾喝了一盏茶,屁股有些坐不住了。

  花晚浓虽然态度很好,但他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就算再怎么表现良好,当年的罪魁祸首还是“胡樾”,花晚浓没直接把他大骂一顿打出去已经很有涵养了,他总不能还一直呆在这里碍人家的眼。

  太子似乎也看出了胡樾的窘迫,对花晚浓说:“你们姐弟难得一见,我和小樾便不打扰你们叙家常了。杪儿和瑶儿还在等着,我们这便过去。”

  花晚浓笑道:“也好。中午便把那两个孩子也带过来吧,我给你们准备些好吃的。”

  太子欣然应下,而后带着胡樾出了东宫。

  不一会儿到了一座大殿,殿前前面极空旷,中间还搭着个台子,约莫五丈见方。

  他们刚进殿,就见一个人影刷的窜到胡樾面前,一下扑到他背上趴着,胡樾一个没料到,脚下踉跄一步,险些被扑倒在地。

  那人正是二皇子秋杪。秋杪比胡樾略高些,一身黑色武衫,见胡樾没站稳,又赶紧扶住他,一开口便是少年的爽朗,还带着些正在变声的沙哑:“你小子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说!是不是一走五年,早把我给忘了!”

  “把你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什么值得别人记着的地方?”一旁的秋瑶丝毫不给哥哥留情面,先呛了他几句,紧接着却是态度陡转,朝着胡樾撒起娇来,“你不在的这几年,二哥成天欺负我!现下你回来了,可得好好帮我教训教训他!”

  胡樾没想到这两位皇子公主这么不走寻常路,一时间目瞪口呆。然而肩被秋杪搭着,身边还有秋瑶脆生生的说着话,他只得看向太子,期望他来替自己解围。

  “好了。”太子显然太了解这两人的性格,表情淡定,“也别太闹他,当所有人都和你们一般成天没个正型?”

  秋杪放开胡樾的肩,到他面前盯着他看,而后说:“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怎的?去归云山上待五年,把土匪养成教书先生了?”

  胡樾:“……”

  原来的胡樾究竟是有多痞?

  秋杪倒也没打算在这上面纠缠,拉着他就往外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胡樾问,秋杪却不由分说,只顾着把他往外头拖。

  身后秋瑶跟上,向胡樾解释:“我和二哥最近新养了个宠物,刚驯熟,可好看了!”

  太子稳稳坐在殿中,扬声道:“我便不去了,你们俩小心点,别误伤了人。”

  “知道啦,大哥放心就是!”秋瑶回应太子,而后小声催促,“快些快些!我也想看!”

  一炷香后,胡樾总算见到了秋杪的“宠物”——一只凶悍高贵的鹰。

  那鹰头部雪白,翅上缀有褐斑,看起来气势汹汹,很是威风。

  驯养鹰的下人恭敬行礼,秋杪摆摆手,转头对着胡樾邀功:“怎么样?好看吧!这是去年北疆阿罕王上的贡,我向父皇讨了好久才要来。”

  “这是……海东青?”胡樾辨认了一会儿,不确定的猜道。

  秋瑶很是惊讶:“你还认识这些?真厉害!”

  胡樾连忙解释:“不过是书上有提及。都说海东青是万鹰之神,我看这鹰不似凡类,所以姑且这么一猜罢了。”

  “哎?”秋杪突然靠近,闪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你这小子……”

  胡樾不明所以,秋杪道:“几年不见,当真不一样了。”

  秋瑶立刻接道:“当然不一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般吊儿郎当不学无术?”

  秋杪没管秋瑶,看着胡樾,眼中似有探究一闪而过,而后却哈哈笑道:“归云山当真是个好地方——居然能把你养成现在这幅样子,有趣有趣!”

  “阿樾你别理他。”秋瑶戴上防护手套,从旁边框里拿起一大块生肉,走过去喂那只海东青,“来看看这鹰——你要不要喂它?”

  胡樾也就远远的看看,让他去喂他还是认怂,“我就不了,你喂吧。”

  秋瑶也不强求,看着鹰吃完东西,把手套一摘,拍拍手:“这海东青阿罕王就送了一只,当初二哥去要,父皇说什么都不给,最后还得我出马。”

  “你出马?你一个……”胡樾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没说完。

  谁知秋瑶却帮他把话补全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一个姑娘家,父皇怎么会愿意把这种猛禽送给我,对不对?”

  胡樾笑了笑,秋瑶说:“谁说女子就不能养了?”她戴上护具,抬起手臂,对那海东青嘬了一声。海东青听见动静,一展翅膀,扑棱一下跳到了秋瑶的胳膊上稳稳立着。

  这海东青体型不小,身长起码半米以上,秋瑶看着一个弱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能让海东青立在自己胳膊上,并且看着游刃有余,丝毫察觉不出费力。

  秋瑶摸了摸它的头和翅膀,往前走了段距离,而后猛的一抬手,海东青翅膀刷的伸展开,箭一般飞向天空,在它们头顶盘旋。

  “这丫头和那些闺阁贵女不一样。”秋杪站在胡樾身边,感叹,“她一直想做文兰公主那样的人。”

  文兰公主是前朝元帝幺女,在家国飘摇之际披甲上阵,南征北战不输须眉,最后将外族赶出国土,又镇压下了国内叛乱,可以说用一人之力换来前朝百年和平。

  “文兰公主的志向值得学习,只是性格就……”胡樾话说一半,但他相信秋杪能懂。

  文兰公主为为国为民,呕心沥血,但性格太过刚硬,眼中丝毫揉不得沙子。过刚易折,最终被叛军漏网之鱼偷袭中箭,中毒身亡。

  “我知道,我劝过她。”秋杪拍了拍胡樾的肩,笑道,“放心,她心里有数,不用我们操心。”

  胡樾看到秋杪眼中的笑意,知道这位二皇子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心中一阵暖流,也学着秋杪的动作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感叹道:“好小子,挺懂事。”

  “……”秋杪忍无可忍,“我比你大!装什么老成,小不点!”

  胡樾:“……”

  艹。

  —

  炫耀完自己的新宠,秋杪和秋瑶心满意足的领着花樊回去,太子又领着一帮孩子回到东宫。

  午膳已经备好,花晚浓做事分外周全,各人都照顾的细心妥帖。考虑到他们几个刚从外头过来,还准备了清凉点心用来解暑。

  “晚浓姐我真是爱死你了!”秋瑶吃不了坚果,花晚浓便为其准备了薄荷清凉糕,似苦却甜,正是她最爱吃的点心。

  “你这丫头,怎么又忘记改口。”秋杪啧了一声,而后狗腿道,“我就知道嫂嫂对我最好!”

  与秋瑶相反,秋杪恰恰最爱吃的就是核桃杏仁之类的坚果。但秋瑶对这个过敏,以防万一,他们俩在一起时,下人从来都不会做与杏仁相关的事物,防止他们错拿。

  但在花晚浓这里他们就可以放心,因为她每次都是自己亲自检查,绝对不会出纰漏。

  秋杪眼前的豆腐嫩滑清香,上头还用各色坚果点缀,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花晚浓自小在宫里长大,对秋杪秋瑶的疼爱如同亲弟亲妹秋杪秋瑶也对其很是亲近。

  算起来,花晚浓是国师长女,身处名门,又自幼受太后皇后抚养,深受宠爱,虽然一出生就定了娃娃亲,但看太子对其既敬又爱,底下皇子公主又是被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比对太子还亲。

  这么一算,花晚浓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花晚浓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又温柔的对胡樾说:“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阿樊说你们总是一处玩耍,想来应该也能吃到一起去,我便给你们准备了一样的点心,你且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胡樾忙道:“太子妃客气了,我不挑。”

  “吃吧。”花樊突然开口,小声说,“好吃的。”

  花樊低头挖起一勺送到嘴里,又看了眼胡樾。

  胡樾看见花樊面前的小盏里头放的东西,还真和自己的一点儿不差。

  “阿樊,你见过他们养的鹰吗?”胡樾完了一口,看着一个人默默低头和甜点奋斗的花樊,没话找话道。

  花樊嘴里还有东西,腮帮子微微鼓着,闻言摇了摇头。

  秋杪出声解释:“阿樊胆子小,我们就没带他去看过,怕吓着他。”

  秋瑶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说着说着便又扯到那只海东青身上,话题也越扯越远,不知飘到那块儿去了。

  胡樾余光撇着花樊,微微皱眉。

  花樊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眼珠子都不带多转一圈,稳坐钓鱼台,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吃东西——除非是胡樾开口。

  撤甜点时,胡樾瞅了个空隙,凑到花樊身边问他:“你想看那个鹰吗?”

  花樊看着他,目光清澈:“好看吗?”

  胡樾想了想,如实说:“还行,长的挺威风,雪白雪白的,毛毛和你的衣服颜色很像。”花樊今天穿了件白衣,衬的面色如玉,看着越发像个小天使。

  花樊顿了下,道:“那我更喜欢你这种颜色的。”

  胡樾低头看了看自己竹青色的外衫,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鹰……有绿的吗?

  英俊

  因为花樊那一句无心之言,胡樾想了整整一宿,简直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第二天一早,激动的胡樾带着眼下淡淡的青黑,拽着弗墨去了花鸟鱼市场。

  弗墨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很是新奇,问:“咱们来这里干嘛?”

  胡樾说:“我想……买只鸟。”

  弗墨问:“什么鸟?”

  “绿色的鸟。”

  弗墨认真思索了一下,问:“少爷想养只鹦鹉?”

  胡樾:“……?!”

  —

  半个时辰后,胡樾拎着一个鸟笼,里头装着一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鹦鹉,敲开了国师家的大门。

  那鹦鹉神气十足,全身翠绿,胸口一大片绯红羽毛,橙红鸟喙,头灰眼黑颏白,很是艳丽。

  花樊依旧雷打不动的在流芳亭。胡樾拎着鸟笼,溜溜达达的走过去,路上还和那只鹦鹉搭讪。

  “会说话不?”胡樾把鸟笼子拎起来,和那双豆豆眼对视,“说句好听的来听听?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鹦鹉高冷的看了他一眼,打死不开口。

  胡樾不死心的想逗这只鹦鹉开口说话,但此鸟异常冷漠,极有骨气,气的胡樾只想把鸟笼倒过来让它脑袋冲地。

  “这……这是?”朔舟过来,看着胡樾和他手里的东西,奇道。

  “送给你们家少爷做个逗趣儿的。”胡樾走到花樊面前,“喏,昨天你说想要绿的。这个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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