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却听见有人说道:“景少爷已经来了。”

  蓝仪便端起笑脸,说道:“还不请他?”

  景重走了进来,脸上已经连礼节的笑容也没了,只冷冷地看着他,劈头问一句:“我母亲呢?”

  蓝仪便道:“她很好。”

  景重气得牙痒痒,说道:“一开始就是你吗?”

  “什么?”

  “从说她报告有了问题,再到去疗养院,然后去你选择了的那个疗养院……全都是你在操纵,是吗?”景重质问道。

  蓝仪答:“是的。”

  景重从没想到蓝仪居然是个这么可怕的人,他从来没想到。尽管他很早已不把蓝仪当做那无暇公子了,却也总不能想到蓝仪竟可阴狠至此。景重自认为在摔过跟头之后已经成熟不少了,但他现在却只能“甘拜下风”,他自问不论再摔多少个跟头,心机上都无法与蓝仪匹敌。

  母亲、父亲,都这样被轻易地剥离了那温暖老旧的宅子。景重一个人站在这儿,也被剥夺了“舍人”的身份,很快,他可能连“景家公子”也不是了,沦为一个逃犯、一个叛徒,一只变节的朝廷走狗。

  景重所喜爱的、所渴望的、所憧憬的一切,在蓝仪的一个弹指间便灰飞烟灭了。

  这或是阴谋,也或是权力——这两者,都在蓝仪手中。

  景重坐下了,又站了起来,他已经有些神经质了,他狠狠地盯着蓝仪,说道:“太好了!这么一步又一步,一圈套一圈的,你已经够了吧?”

  “不,”蓝仪牵着景重的手,说,“还没足够。”

  景重想甩开蓝仪的手,却被蓝仪的下一句话震住了——“你母亲很好,她和你父亲在一起。”

  景重呆了半晌,说:“什、什么?”

  蓝仪笑道:“令尊年事已高,怎可在狱中久留?我已命人将他‘救’出了。”

  景重喉咙一阵恶心,半晌才说:“你……劫狱?”

  蓝仪拉紧了他的手,说:“我看你应该不会不想和父母团聚吧?”

  他能不去么?本来还好的,劫狱也好,越狱也罢,本来模棱两可的罪名,现在都已经坐实了。景老爷“越狱”当天,景夫人也从疗养院“消失”,景少爷则去了城外见蓝仪。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即使凤艳凰再信任他,也再不能了吧?

  景重坐在飘荡的船上,父母在他的身边,确实是如蓝仪所说的“一家团聚”,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心得起来。蓝仪又说:“财产的事不必担心,我已经都想好了。”

  景重冷笑道:“那是当然的。蓝公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蓝仪道:“你何必如此冷嘲热讽?你已经上了我的船,再跟我拗脾气又有什么意思?”

  已被切断了后路,而父母也都在蓝仪手上,在重重胁迫之下,景重难道能不上这条船么?如果说先前蓝仪的威胁对于景重来说并不太严重的话,那么现在景重已经深深明白蓝仪是多么的“言出必行”。如果景重再不就范,蓝仪就能做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事,将景重圆满的一家都打碎。

  景家的家业对景重很重要,但对景老爷来说,更加是重中之重。可是景老爷倒比景重来得沉静很多,这船身飘荡,景老爷见粉黛吃了药后便睡了,倒放心不少,便自己走到了外头,正看到蓝仪在廊边,便淡淡施礼说道:“原是中书令大人。”

  蓝仪也十分有礼地微微欠身,说:“景老爷不必多礼。”

  景老爷说道:“我竟不明蓝公为何这样带我们离长乐。我本以为蓝公是为胡倩娘之事深恨我们……”

  “非也,绝非如此。”蓝仪道。

  “我现在也认为不是这么一回事。”景老爷便道,“于是便越发想不明白了。”

  蓝仪笑了笑,道:“我并非痛恨景重,正正相反,我极喜爱他。”

  景老爷闻言一愣,半晌才说:“喜……喜爱……?”

  蓝仪答道:“喜爱甚。”

  景老爷千惊万骇,一时无言。

  这船甚快,很快就靠了岸。蓝仪之所以选这条水路,不过是因为这样一下船就到了雪来镇。这儿原是岳晓峰将军的地方。岳晓峰不但与凤艳凰素来不咬弦,且还是个又急又快的性子。明面上,凤艳凰要求入境搜人,那岳晓峰是绝对不允的,暗里行事的话,不经通知就入境被岳晓峰发现的话,派出的人绝对是有去无回。

  景重一下船就明白了,只道:“这儿是雪来镇吧?”

  “雪来镇是个很好的地方。”蓝仪回答。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迎来了第一场雪,满地都是雪白,车马在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蓝仪与景重同坐最大的那辆马车,却相对无言。景重手里握着一个铜炉,心里却冷得结了霜。现在父母都很安好,他心里便只剩下一件事可想:“也许我不离开,大哥哥还是信我的。就算他会亲手把我判为细作,但也许他的内心还是会信我几分的。然而现在我举家就这么鸦雀不闻的走了,他要信我,又怎么能够?他既然不信了,也必定很难过。一定很难过……他一定觉得我骗了他。他再也不能信我了……”越是这么想,他越是难过。

  蓝仪问他:“冷不冷?手炉要不要加炭?”

  景重道:“不要。”

  蓝仪又道:“饿不饿?”

  景重答:“不饿。”

  蓝仪忍不住道:“这几天我已受够了你的冷言冷语了。我顾念你一时离家心里不快,才体谅你的。你既然跟我走了,自然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境况,何不随遇而安罢了?”

  景重便不说话了。

  蓝仪以为景重屈服了,便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

  景重却甩开他的手,说道:“别跟我说以前,我一想到以前就觉得……”说着,景重还是有所顾忌,便住了嘴。

  蓝仪也已经忍无可忍,便厉声问道:“就觉得怎样?怎么不说了?”

  景重也忍不住说:“就觉得恶心。”

  蓝仪心高气傲,这些天一直对景重温言俯就已经颇觉有气,现在更是被触了逆鳞,紧紧握住景重的手,说:“不论怎么说,你已经是我的了。别说以前那样小孩子过家家,更让你‘恶心’的事我也做得成!”

  景重想甩开他的手,但这次蓝仪是用了狠劲的,越发甩不开,手腕也疼得很。景重也急了,只说:“你这样耍诡计得来,就是你的么?”

  “那也总好过是别人的!”蓝仪已动了气,目露凶光地扯了景重过来。景重手中的铜炉也跌了,撒了一轿子的炭灰。景重吓了一跳,也认真地反抗起来。他终究是个男子,蓝仪也不过是个文人体格,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挣扎间,景重抄起铜炉往蓝仪额头狠狠砸了一个包。蓝仪痛得撒了手,捂着额头,狠狠地瞪着景重。景重见他这样狼狈,便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笑了起来。

  蓝仪恼羞成怒,一把将景重推出了马车。还好那马车只是缓行,且地上雪又软,景重穿得又多,只是在雪地上滚了几个圈,也没有受伤。

  那驾车的也吃惊,又问道:“可要把景少爷扶上来?”

  蓝仪已有些懊悔,但面子上终究挂不住,又想现在再哄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且越纵了他了,因此便道:“也罢,等他自己反省一下。一会儿再派人接他就是了。”

  景重伏在雪地上,满脸沾了雪,十指都又冰又硬的,半晌才挣扎着爬了起来,见那马车队走得不快,还能看得见车队的尾巴。他要追上去还是很容易的。蓝仪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只道景重只要不想死就会追上来,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跑着跟上车队却是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更别说倒是必定要遭蓝仪奚落了。只是景重即使不爱惜自身,也当顾念父母,咬了咬牙,便站起来往车队走去。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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