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蒙戈斯汀似懂非懂, 点了点小脑瓜做了一个高度总结：“所以说，你有病。”
“本王如此完美，怎么能叫有病呢。”斯塔贝利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就像大豆和根瘤菌一样，血族和病毒也是互利共生的。”
除了大豆、花生，大陆南部常见的铁树和几种入药的魔植也有根瘤菌共生，在植物的根部形成小圆球一样的瘤状，能为寄生植株提供养分。
有根瘤的植株长势茂盛，没有根瘤就蔫蔫的、结不出饱满的果实。
这是小学生都懂的常识，对植物研究最为透彻的精灵族当然也清楚。根瘤菌虽有益、共生后的外表却密密麻麻、疙疙瘩瘩的有碍观瞻，好在埋进土里后就能眼不见为净。
蒙戈斯汀用审视的小眼神扫过血族亲王，想象了一下他体内也是疙疙瘩瘩的模样。
“噫, 你好恶心哦。”
斯塔贝利：“……”
多说无益，脑瓜崩伺候。
被弹到怀疑人生的蒙戈斯汀闭紧了嘴巴，怂成一团。
“别告述我你连脑子都退化成三岁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希望你考虑一下。”斯塔贝利道，“刚刚提到的根瘤菌是被称作细菌的微生物，菌种能通过人工培养出大量菌体、制成抗生菌肥料, 种子和肥料拌和之后再种植, 或者直接在农田里施肥，可以抗病害、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菌体还能在土地中继续生长繁殖, 只施肥一次、连续几年都有效，不拘水田旱田。菌肥拌种配合元素肥料加强农田管理，除了各种豆类, 对麦棉麻等作物都有良好的效果。”
前面有很多奇怪的词汇，但听到作物增产，蒙戈斯汀也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什么元素肥料？”难道魔法师也要下地干活吗，还是把魔晶石埋进农田里？
“不是魔法元素，是被称作氮磷钾、硼钼铁的元素肥料，异世界的语言翻译过来也叫元素。”斯塔贝利解释道：“在异世界——也就是李和杨生活的地方，在他们的认知中世界是由元素构成的，和魔法无关，我姑且称之为禁魔世界吧。
杨和我讲过生物肥的应用，以及立体养殖、循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理论，非常新奇。
李顾问对病理、药理的认知也和匹斯兰大陆治病方法完全不同，从普通的植物、矿物就可以提取有效成分，有的能治病，有的甚至能防治农业病虫害……我对禁魔世界真的很感兴趣。”
除了精灵族守着月光森林不愁衣食外，不论什么种族，总是要地里刨食吃喝生存的，对各个国家来说农业也是重中之重。
自然系体质最多的是精灵族和兽人族，自然系魔法固然有种植养殖的本事，那也要看天赋强弱，又有哪个能力高强的魔法师是以种地为生的呢，还不是更多普普通通的民众。
大公国的土地不如大陆北方和西南那样肥沃，而且境内人类和侏儒族居多，前者体质偏向元素系，后者大部分是奥术系，自然系体质少之又少，农民都是靠家传的技艺和经验生活的。
发生旱涝天灾时，倒是可以根据农田的大小量力而行，请中高级别魔法师来帮忙浇灌排水，雇佣花费或许要搭进去一整年的收入。但是病虫害的话只能购买魔药毒剂，杀灭虫子的同时，所有作物也死光了。
如果可以利用禁魔世界的技术……这半年多来跟行动组学来的各种新知识涌进脑海，蒙戈斯汀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所以，你希望我考虑什么？”
“异界人类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斯塔贝利说道：“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和他们能留在大公国研究空间漏洞，金钱、资源可以由我来提供。”
只要不回月光森林在族人面前丢人现眼，蒙戈斯汀是无所谓在哪里做研究的，不过还是习惯性地和血族亲王杠一下。
“呵呵，凭什么听你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成年精灵族后天养成的性格受很多因素影响，还有着美丽优雅的外表，有时候会让人忽略他们的内在本质如何。但精灵族幼崽还在放飞自我的阶段，言行举止毫不掩饰其杠精属性，肉体冲动是灵魂智商拯救不了的。
斯塔贝利点了点旁边的小圆桌，上面摆满了记录水晶。不用问，刚刚缩水版法圣被捏圆搓扁的丢人画面已经被忠实地记录下来了。
蒙戈斯汀：“……好哒，都听您哒。”
斯塔贝利：“我知道你和他们交情不错，说服工作就交给你了。”
蒙戈斯汀：“可以，不过你得等一阵子了，先前意外穿越的异界学者们还没找齐呢——我们这一行并非单纯地护送潘纳波，也有顺路去龙岛找人的目的。”
“不急。”斯塔贝利说道：“寻人的事情我也会提供帮助，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
蒙戈斯汀乖巧点头。他也知道亲王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异界人类拥有更先进的、不受魔法天赋限制的知识和技术，哪怕从手指缝里漏一点，都能改善这个世界的民生。
怪不得血族亲王能在旷日持久的信仰战争中屹立不倒，他拥有的不只是力量。
“殿下，你是个好王。”蒙戈斯汀在杠精和马屁精之间切换自如。
“嗯哼。”这是事实，没必要谦虚，斯塔贝利点头道：“乖，去吃饭吧。”
蒙戈斯汀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蹦下亲王的膝头，往肖恩所在的偏殿跑去。
血族亲王看着他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往前往主殿大厅赴宴。外国来使们都没注意到宴会主人短暂缺席，沉迷美食无法自拔。
大部分贵族女宾在以往的国庆宴会上总是要第一时间盯紧亲王殿下，争取做他的开场舞女伴。
现在却围在甜品餐台上，盯紧了那些包裹着火红的玫瑰花瓣、鲜艳的山茶花、鹅黄的桂花、粉嫩的桃花、洁白的茉莉……一个个晶莹剔透、小巧可爱的“糕点”。
糕体本身的颜色也很梦幻，与或素雅、或娇艳的鲜花相得益彰。
这是食物吗？也太美了吧——好像北方最流行的那种珠宝琥珀被放大、端上餐桌了一样。
“诸位夫人、小姐，这种甜品叫做水晶糕，是以海藻、绿豆、冰粉草等纯植物为原材料制作的。”侍者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含油脂、糖分很低，食用后绝对不会影响身材。”
“哪有吃了不胖的甜品……”
这次的宴会格外不同，各种热腾腾的食物香气直往鼻孔里钻，好不容易躲过去了，尽头居然还有从未见过的新奇甜品。
几位年轻女郎忍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克制力惊人了，她们假装不经意地用扇子遮住脖颈和喉部，悄悄咽了咽口水。
一位贵族夫人毫不犹豫地伸手端了一碟，反正她的大腿都有某些小姐的腰围粗，还已婚有丈夫了，不指望能和亲王殿下跳开场舞。
她用小银勺挖了一块弹软的水晶糕、连带着一小片花瓣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花瓣丝丝清香、糕点入口即化，完全没有甜腻的感觉。
“那么软吗，我还以为像珠宝一样是硬的……”
“居然不会掉渣……”
“好吃吗？”
“什么味道？”
……
“你们试试就知道了。”一块水晶糕分量不多，几勺下去就吃完了。贵族夫人优雅地用绢丝手绢擦了擦并不存在任何糕点渣子的嘴角，又伸手端了两碟，打算带去和丈夫分享。
女宾们纷纷有样学样，抢了一碟——哪怕不吃，拿在手上看着也很满足了。
和斯塔贝利同为血族的几名贵族则各自端着一杯血红素冲剂细细品尝，看到亲王殿下居然切了一块——应该是人类爱吃的甜品——红褐色的糕点食用，惊讶得目瞪口呆，全无血族的优雅矜持。
“殿下日安。”布鲁贝利侯爵凑近了打量那些甜品，代表众人小声问侯。“冒昧地问一下，您吃的是……？”
斯塔贝利：“这是血蒸糕，味道不错，都来尝尝吧。”其实原名是俗气至极的猪血枣泥糕，原材料暴露无遗，一点神秘气息都没有。
知道血族们都是什么德性的斯塔贝利给它换了个雅俗共赏的名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布鲁贝利侯爵也切了一小块，他早就觉得这个味道十分诱人，只是碍于这边看起来像外族的食物才没过来。“好……好吃！”
“这些甜品，还有那几道菜，都是血族可以食用的。”斯塔贝利把猪血、鸭血菜都点了出来。
血族们惊喜地发现他们也能和人类一样进食了，这些食物中有和鲜血一样的能量，味道更好。
几个多愁善感的三代血族想起自己还是人类时，和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光，吃完后忍不住跑到避人的角落偷偷抹起了眼泪……
来自地球的穿越人士团圆宴用了一样的自助餐形式，去晚了也不怕吃不上一口热的。就是餐台有点高，蒙戈斯汀个子又太矮，看不清上面都摆了什么好吃的。
他一眼就发现目标，哒哒哒地跑过去纵身一跃。
肖恩带孩子都习惯了，看到他冲过来条件反射地顺手一接，就把他抱上了自己的臂弯。
“那是什么？”蒙戈斯汀被五颜六色的果冻吸引了注意力，“我要吃那个里面有草莓的，给我夹。”
这边没有女宾，果冻里就没包裹花里胡哨的鲜花，反倒是塞了满满的水果，也很好看。
“阿蒙乖，先吃饭，最后再吃零食。”
肖恩奉行宠娃不惯娃的准则，不合理要求一概拒绝，直接抱着他避开了甜品和荤菜，来到素菜扎堆的地方给他舀了一小碗蟹黄豆腐。
蟹黄不是真蟹黄，而是咸鸭蛋黄替代的，产自杨教授的水生蔬菜——家禽淡水鱼——桑树蒲桃立体生态养殖基地，个大味美、质细多油、口感上佳。
蒙戈斯汀对糊状食品是有些拒绝的，然而第一口下去，就被鲜美的口感征服，不需要肖恩喂，自己就能端起碗勺主动吃。
大家的团宠“萌参谋”是那样拉风的小精灵，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那碧绿的眼眸，柔顺的银发，还有吃饭时一鼓一鼓的小脸颊，都深深地迷住了两位在场的老教授。
“这……是谁家孩子呀。”杨教授抱起小精灵，“好可爱呀，快让爷爷抱抱。”
肖恩心想，因缺斯汀，六十多岁人类做了一千多岁精灵的爷爷……虽然他自己也时常忘记小豆丁的真实年龄。
蒙戈斯汀深谙异世界学者们是解决空间漏洞的希望，小嘴抹蜜般地甜：“杨爷爷好。”这句话还是用新学来的华语说的。
“哎，好乖！”杨教授心花怒放。
李院长也对小孩子稀罕的紧，气沉丹田，使出全力一抱——“哎呦，这孩子这么轻呐！”
“李爷爷好。”蒙戈斯汀任人抱来抱去，十分乖巧。
“哎，真乖！来来来，多吃点才能长高长胖。”李院长热切地给孩子夹菜，找回了昔日带孙子的感觉。
这时节正值华国的农历新年——虽然匹斯兰没这么个节日——又是和救援行动组相逢的大好日子，穿越了有些时日的两位教授如今条件也不错，就提前准备了一堆魔晶卡红包，打算发给辛苦奔忙的小辈们。
最后毫无悬念，都进了蒙戈斯汀的衣兜。
“？”蒙戈斯汀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当时于、唐两位教授也给他塞过红包：“……谢谢爷爷！”
哇，地球来的老人家们也太美好了叭，看到可爱的小孩子就刷刷发钱的习惯怎么没在匹斯兰大陆流行起来呢。
宴会结束、吃饱喝足后，蒙戈斯汀还特意留了一点肚子给果冻。两位“美好”爷爷抢了爸爸和二爸的活计，帮他把果冻切碎，免得孩子不小心噎住喉咙。
小精灵一边吃，一边向诸位穿越者转达了血族亲王的意愿。
行动组总指挥湛问松不置可否，在最初的计划中，他们找齐了专家教授们之后就会在一个远离政治中心、商业发达、物资丰富的城镇进行二代反穿越游戏舱的制造工作，投身某个封建统治者并不在考虑范围内。
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当高居上位的统治者发现了科技的力量，会无动于衷吗？手中权力越大、思考越比常人复杂，武器、军备、控制手段……湛问松不希望被本土统治者掣肘，影响他们的计划。
领头的指挥不说话，手下的队员们自然不会多话，一时间全场陷入沉默。
蒙戈斯汀有些不知所措，向肖恩投去求助的目光。肖恩摇了摇头，又朝湛问松的方向点点头，表示自己做不了主，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