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虚幻境

　　听闻人间大寒过后便是除夕，这是人间最重要的节日。

　　但林府却毫无一丝喜气，连带着林府仆从个个脸上皆是麻木的悲戚，平添了几丝抑郁。

　　转过走廊果不其然黛玉依旧跪在林海棺椁之前一动不肯动。

　　润玉见此场景还是在天界时由梦珠所引。不知是否自己的心情变了，亲眼所见却又多了几分心痛。

　　“玉儿，若我告诉你，你爹娘其实皆已成仙，你可否用一口饭？”润玉接过雪雁奉上的饭菜，拿着黛玉的白瓷小碗半蹲在黛玉身旁哄着黛玉吃饭，脸上的担忧似乎能溢出星眸。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雪雁还是忍不住想笑，谁能相信向来衣袂飘飘不染纤尘的润玉仙如今正在可怜兮兮、绞尽脑汁只为哄小姐吃一口饭？

　　黛玉默了一会，蝶翼在烛光剪影里宛若起舞的飞蝶:“我亦知当收拾内心的悲伤，毕竟爹爹娘亲终于能再见了，身为子女万不可让在天有灵的爹娘忧心……可是一想到爹爹不会在这世间陪我了，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位亲人也这样离我而去了……我真的很难过，润玉哥哥。”说话时，黛玉晶莹的泪水自眼眶不断流出，又浸湿了刚刚换好的手帕。

　　“你爹爹娘亲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陪伴玉儿。”润玉将手中的瓷碗放下，转而用丝帕将小姑娘脸上的泪珠轻轻拭去，语调温润:“你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可带你去寻你爹娘，只是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将这碗粥吃完。”

　　黛玉闻言飞快点了点头，转而拿起那白瓷小碗中的红枣小米粥细细喝了起来，雪雁见状连忙将小餐桌奉上，这才欣慰地直呼阿弥陀佛果然还是润玉仙有办法。她之前同紫娟劝了半天也不见小姐肯吃一点东西。想到此处雪雁在看向视线寸步不离黛玉的润玉仙只暗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男子:事事以小姐为先，从不逼迫小姐做任何事，只顺着小姐的意思来，却又不是完全纵容小姐，温润体贴中始终带着自己的一丝小霸道。果然是仙人才有的品质，人间自是寻不到的。雪雁越想越脸红心跳只觉小姐果真是有福的。

　　“润玉。”黛玉忽然放下了汤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双秋水剪瞳怯懦懦的看向润玉，语调哽咽:“你是不是要走了？”

　　润玉听着不觉好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尖，佯装生气“小丫头，又没大没小的直呼我的表字。”

　　“可是，你也没大没小的喊我小丫头，明年花朝我便十三了……不是小丫头了……”黛玉摸了摸鼻尖脸上亦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仍不肯饶人。

　　润玉学着黛玉强词夺理的样子，亦回了她一句:“十三了又怎么样？还不那个爱哭的小丫头。”

　　“你，别学我。”黛玉当即红了脸将丝帕往润玉怀里扔去，却是不敢再争辩了，只埋头吃着碗中甜糯糯的小米粥，那红枣的甜味似乎直达心底。

　　润玉见黛玉心情开朗不少，这才安心地看着黛玉将碗中最后一口小米粥喝下。估摸着也该带小姑娘去趟太虚幻境，让她离开此地之前去见见她的爹娘以断了她对这红楼世界最后的一丝留念。

　　屋外的风雪已然停了，旭日的阳光慢慢普照大地，带着无限生机。

　　冬天会过去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而警幻仙子此时正无比头大地迎接了这尊去而复返的大神，心中虽是叫苦连天但面上却不显，只盈盈下拜:“不知应龙殿下来此是有何要事？”

　　“你可知林公和林夫人此时在何处？”润玉也不为难她，开口便道出了此次前来的目地。

　　警幻仙子正想回话时，远方忽飘近两道相依偎的身影。在润玉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两道身影一下便闪身到了黛玉身边。润玉见正是贾敏林海二人这才放心将黛玉交由他们夫妻二人。

　　贾敏此时正搂着黛玉泪如雨下，而林海在旁亦是红着眼眶擦了擦眼角。

　　“玉儿，为娘自生下你便没能好好照顾你，不能看着你慢慢长大，就算归位亦是我心头之憾。但你切不可为我们离世而过度悲伤，因为我和你爹爹会在天上永远保护着玉儿。”贾敏搂着黛玉不愿放开，精致的面上已然梨花带雨。

　　林海却是抽空看到了润玉，当他是凡体之时只单纯的以为润玉最多不过是个游历四方的散仙。但如今归位后自是一眼便看出了润玉四周萦绕的紫色气运——那是天命所归的象征。心中虽大震但面上不显，只是抚着胡须像是十分满意般重重的点了点头。

　　“警幻。”润玉回了林海的礼后忽然唤了正在周围努力当背景板的警幻仙子，警幻仙子心中警铃大震，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连忙俯身下拜:“敢问应龙殿下有何吩咐？”

　　“本座记得玉儿前世是绛珠仙子，可有归位之法？”润玉却是问起此事。

　　警幻仙子一听是这事，心中不安稍平复了些许，转身便招来一小童，小童先是恭恭敬敬同润玉见礼后，警幻仙子方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那小童听后才点头，身影消散在空中。这时警幻仙子福了福身方对润玉说道:“绛珠妹妹的归位之法很简单，之前应龙殿下不是已将那绛珠子拿下凡间？待绛珠妹妹历劫完后服以这三生石畔灵河之水便可归位。”说罢那小童便奉上一琉璃瓶交由润玉。

　　似有所感应地黛玉发髻上原本是莹蓝色避尘珠忽褪去了颜色，露出了原本的朱红。

　　“本座有一事不明。”润玉将目光转向惴惴不安的警幻仙子，衣冠胜雪眉目如星，语气平淡没有起伏:“这神瑛侍者同绛珠仙子的还泪之事是否是你有意安排？你且道来，若是有半句虚言，后果自负。”

　　“是小仙有意为之。”警幻不知他为何突翻旧账，见已是骑虎难下忙跪在地上，声音微颤:“那时绛珠妹妹本在同小仙争夺这幻境主管仙子之位，小仙自知绛珠妹妹向来受草木爱戴，亦知她有恩必报……便……便……央着将要下凡的神瑛侍者为绛珠妹妹每日浇灌……小仙知道绛珠妹妹为了报这灌溉之恩定会同神瑛侍者下凡还债……还请应龙殿下恕罪，小仙万死难辞其罪。”

　　“你起来罢。”润玉听后却也不恼，若不是这警幻仙子有这么一出也许他同黛玉或许根本不会有所交集，但……自己的人被如此算计，润玉心中到底有些护短的心结。想到此处，润玉抬手拂了拂衣裳不存在的灰尘，星眸看向警幻仙子:“林夫人可属太虚幻境所管辖？”

　　“是，敏妹妹的真身乃是这幻境中的水芙蓉。”警幻被他这么一问虽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答了。

　　润玉声线清浅，听不出半分起伏:“自今日起太虚幻境便由林夫人接管，你也该为你犯下的错还债了。”说罢润玉便封了警幻欲开口辩解求饶的话语。随手招来小童，注视着小童将警幻送往轮回之处，想着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她体会这轮回之苦，方转身寻黛玉一行。

　　此时黛玉正依偎在贾敏怀里笑容满足，润玉虽不忍打扰，但依旧同贾敏说明情况并希望她能暂时掌管这太虚幻境:“我知林夫人和林公皆是不愿被这些俗物束缚的性子，但在真正的主人到来之前，还请夫人忍耐几日，替新主人暂且照看。”

　　见润玉如此贾敏也不再推辞，福了福身道:“原在凡间便该好好谢谢润玉仙，但无奈当时林府局势凶险无从开口，恩公所托在所不辞。”

　　润玉手指搭着白玉栏杆回眸看着仙气飘渺的太虚幻境，忽有如释重负之感。待将目光移到黛玉处时，见她正同贾敏林海道别，小姑娘红着眼眶却又倔强地不让泪水掉下的模样委屈地像只红眼的小兔子。

　　小姑娘擦着泪水，身上是未换下的素白孝服，与身后缥缈的仙境融为一色，正一步一步踏着自己的心跳声行来，步伐轻缓却坚定，让润玉忽有种天长地久之感。

　　“润玉。”

　　润玉回神时小姑娘正红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润玉半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微凉的发丝道:“小丫头，我带你来此处是为了让你不再难过，如此看来，倒是我的过错了。”

　　“不，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知道爹爹娘亲能永远在一起了。”黛玉猛地摇头，悄悄拿眼看向依旧温柔的润玉，想了想还是问道:“润玉哥哥……那幻境的新主人会是谁？”

　　“我知你在担心你宝姐姐。”润玉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搂在怀里，清浅的声线在黛玉耳畔响起:“但是莲藕精那边……还得看他的本事。”

　　“谁？”黛玉伏在他的肩胛处，像是恍然大悟般眼神瞬间明亮了些许:“润玉哥哥的意思是新主人便是宝姐姐？我今日还在忧心若是那皇帝拿贾家开刀宝姐姐和外祖母该如何？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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