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童年

  Kingmo广场位于A市最为繁华的商圈中心, 一栋栋的商业大楼, 直逼云端, 诠释着“楼外有楼, 天外有天”的景象。像是要捅破老天似得, 成了这个黄金地段“一楼还比一楼高”的标志性建筑。

  广场旁有个已黑蓝为主色调的西餐厅,是大厦里那些西装革履, 制服高跟鞋的上班族常光顾的地方。如果是这儿的常客,还能经常看到一些不同肤色体毛旺盛,配着浓烈香水味的外国友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清明有意避开刑罪,出了个早门。他向刑罪扯了谎, 那通电话并不是清朗打来的。至于扯谎的原因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打算告诉刑罪。

  十五年前的那场噩梦……

  他并不想用“秘密”来定义,这两个字实在太轻。所谓的秘密只是根据当事人一厢情愿的标准被定义, 是否公开是纯属根据当事人的意愿。也许在这一点上,与自己是不谋而合的。清明倒是希望那只是一个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它能随着时间被沉淀, 淡忘甚至是腐烂。

  对于自己心底的噩梦……

  清明不是没想过要坦白,可他发现有些事情没办法坦白。他要怎么说?用哪个字当作开场白?每次心底冒出了要开口的念头, 刚想开口却发现无从开口

  因为清明心里明白, 一旦选择追述那场噩梦的根源, 过程,真相…自己将不再是现在的这个“清明”。即将面临的未知变数, 却也成了他对刑罪有所隐瞒的最好借口,更是他安慰自己的最好说辞。

  到了约定地点,那家西餐厅门面紧闭还没营业。餐厅外面摆放数张座椅, 清明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坐下,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杂志,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不过这倒不是清明刻意在遮掩,他拿书的姿势看上去带着很强的防御性,很容易从他身上感受到生人勿近的字样。

  清明坐的地方虽不起眼,但能将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一边翻着杂质,双眼中染上了晨曦的那股寒意,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日有所不同。另一只手得空了,就放在大腿上,指腹又不安分的轻轻摩挲着,好整以暇的打量每一个经过的路人。有人手提公文包,行色匆忙。有人漫步悠暇,耳朵里还插着耳机,放着不知名的歌曲。有人边走边打着电话,停在路边四下里左顾右盼,像是试图用视线将流动不息的车辆逼停。

  都是乏味至极的画面。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棉袄的男人穿过广场中央的喷泉,朝着清明的方向走来。

  清明第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之前在A市特案组一队里的同事——姜岩。

  清明还在特案组的时候,和姜岩的关系就不是一般的好。不过自从清明被调任到宕城,二人电话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前段时期,清明还沉迷网络游戏时,经常会和姜岩在魔兽世界里碰面。不过后来有了刑罪,他果断的弃暗投明,选择了重色轻友,无情的抛弃了游戏和兄弟。

  姜岩善解人意的选择相信,自己被冷落的原因是因清明工作太忙。

  半年多没见,姜岩还是留着标志的短寸,他模样英俊,身材高大,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

  “呦,来的还挺早,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这个老朋友么?

  姜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档案袋,在清明跟前晃了晃。

  “你要的资料全在这里。”

  清明淡淡一笑,“谢了,”说着,伸手想要去接档案袋,结果指尖刚沾到,姜岩抽回手臂。

  “老哥我可是牺牲了色相外加熬了一个通宵才给你搞到手的...先说好,你打算怎么谢我?”

  清明挑眉,揶揄道:“让你帮我找些资料,又不是让你去卖肉,有牺牲色相的必要吗?”

  转念一想:“不对...你有色相吗?”

  姜岩翘着二郎腿,将资料递过去,“卷宗里的这起案子可是十几年前的老案子了,当年找不出凶手,后来被死懒的档案整理员顺手塞进了一堆陈年旧事里无人问津,你闻闻那股辣鼻的霉味儿。好家伙,可让老子好找…”

  “岩哥,多谢了”

  姜岩继续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资料室的管理员是个大…姐,如狼似虎的年纪。我是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只能就地取材靠我的颜值,才能把这些资料带出来呈你老面前。”

  清明抬了抬下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感受去,说多的矫情。”

  清明笑的异常温柔,只是姜岩看的心底有些发颤。

  “卧槽,我怎么感觉你笑里藏刀。”

  清明没说话,将资料袋打开,面无表情的翻阅着。

  “说吧,准备怎么感谢我,不要口头的。”

  见清明无视自己,姜岩抬腿碰了碰他的小腿。“快说!”

  “你这个动作算是性骚扰了” 说这句话时,清明一脸云淡风轻,视线在一行一行的信息中穿梭。

  姜岩手伸兜里摸烟,想到是公共场合,毅然打消了念头。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饥渴了。”

  清明看都不看他,淡然道:“别打我主意,我有人了。”

  姜岩浓眉一紧,瞬间来了兴致。

  “有人了??”

  清明淡淡一笑。

  “阿明啊…阿明,看来我们友谊的泰坦尼克号是彻底沉海了。有对象也不吱个声儿,怪不得你小子这段时间跟消失了似得。”

  说着,姜岩身体前倾, “哎,快跟我说说,弟妹是不是你们警队之花?” 说着一脸痞笑,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清明郑重其事道:“强调一下,不是花…是草。”

  姜岩以为他跟自己打马哈,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哪根草这么背?有照片吗?让我看看,帮你参谋参谋呗。”

  清明终于将视线从文件上挪走,他定了定,看向姜岩。

  “他是我们队长,是个男人。”

  说完又继续看着文件。

  这话让姜岩瞠目结舌,用了足足一分钟才彻底理解了清明的意思。

  兄弟…出——柜——了!

  姜岩并不歧视这个,身体往后一靠,长吁了口气道:“有人了也好,不管是男是女,你自个儿喜欢就行。你这人看着圆滑,摆的跟个中央空调似得,其实就是个很独的缺心眼,本以为你对待感情是不擅长的…”

  正说着,话锋又突然一转,“哎,你队长人怎么样啊?”

  刑罪阖上文件。

  “极好!”两个字,简单扼要。

  “改天介绍你认识。”

  说着起身。“我先走了。”

  清明刚迈出两步,姜岩便叫住了他。

  “阿明...”

  清明回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姜岩难得正色,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狗拿耗子了...只剩两天,这案子就过追诉时效期了。案子我看了,即使现在的刑侦技术比当年成熟,可面对一个连凶器都没找到的旧案,你觉得仅凭你一个人,两天内能找到证据,抓到凶手吗?”

  清明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十几年前的案子上,就算自己有能耐,查到了当年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姜岩道:“凶手和证据不会停在原地。”

  “但你也别忘了…”

  “真相永远不会变。”

  说完,清明莞尔一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做警察吗?”

  姜岩耸了耸肩,恢复了平日的嘴脸,无所谓道:“或许警察看上去比富二代更拽酷?”

  “因为我一直认为,离人性丑恶最近的,实则不是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或许是他们泯灭人性制造出了丑恶,他们将利刃插进人的胸口后,抽出的刀刃表面还能照出自己扭曲疯狂的样子吗?并不会,不是因为刀刃被血染红,而是他们只凭自己的眼睛永远无法直视到真实的自己。如果这时能有一面镜子就不同了,警察就是这面镜子。可现在,我的镜面上起了一层水雾,不擦干净,就没办法继续照人。”

  “我不管是镜子还是梳子,你别做傻事就行,除了兄弟以外,我不想再多个警察和罪犯的关系。阿明,别让我失望。” 姜岩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没了一如既往的随意。

  二人对视了数秒,清明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转身继续抬步,朝身后摆了摆手。

  “放心,我有分寸,毕竟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适才姜岩确实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但只是曾经的意图。就在昨晚,他改变主意了。真相他一如既往回去追寻,凶手他更不会仍由他们逍遥法外,他们最终的归属只能是罪有应得,清明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但他不会一同堕入地狱。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他有家室,有未来。

  现在,他的身后不再是万丈深渊,而是——刑罪。

  ————————————

  另一头,刑罪还留在别墅。他庆幸自己昨日冲动来了A市,要不是看到清明小时候的照片,他也不会知道清明不和清晟国不存在血缘关系。

  然而他清楚,清明并不知道这件事。清明和他不同,他单身惯了,也从未渴望过遥不可及的亲情。正因为如此,清明比自己失去的更多。

  上级调来的档案中,清明父母一栏显示已故,均为非自然死亡。“别墅双尸案”,刑罪一开始并没听过这个案子。网上对于这起案件也只剩下一些星星碎碎的报道:十五年前,A市发生一起特大入室盗窃杀人案,死者为本市休闲餐饮行业巨头——清晟国,以及他的妻子和三名受雇家政。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清明,是当时唯一目击凶手,却幸存下来的唯一受害者。由于受害人清晟国是当时商界的风云人物,这起案件曾轰动整市,当时备受社会关注。后被定名为“别墅双尸案”。虽然当时A市刑侦特案组备受媒体社会舆论惨烈轰炸,然而案件最终还是以证据不足,无法破案惨败谢幕,最终只能被淡忘。

  能被警方破获的重大刑事案件,一定会被大肆宣扬。然而身为刑警,刑罪知道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全国每年无法破获的案件远比被破获的要多的多,只是具体数据从未被公诸于世。

  我们更愿相信,这个社会是美好的。然而谁又会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的去挖掘那些隐匿在浮华众生下的阴暗。

  何海德看着刑罪,见他眼底一片隐晦,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沉默许久后,何海德深叹了口气,“少爷确实不是老会长和夫人生的孩子,不过...虽然少爷身体里流的不是老会长的血,可老会长和夫人一直都拿他当亲儿子对待。 ”

  “可是少爷命不好,他八岁时还被绑架过。”

  刑罪心头一颤。

  何海德继续道:“当时,绑架少爷的那帮犯人,直接给老爷寄了一叠照片。我当时就站在老爷旁边,看到了那些照片...” 何海德眼底闪过愤怒,“那些犯人真的是丧尽天良啊,少爷当时只是个孩子,他们竟然那么参仍,将少爷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放在大水箱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那会还是最冷的时候,少爷那小脸冻的乌青,夫人看了照片,当时就晕过去了。”

  听到这里,刑罪的心像是被扎进了万把钢刀。却又猛然间恍悟,清明一直以来怕冷的真正原因,根本不像他那日所说的...什么贪玩,在大冬天掉进河里……竟然被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刑罪心里是又痛又恨。

  “老天爷保佑,少爷最后被救回来了,绑架少爷的那帮人也都被抓了…只是少爷因为被吓着了,生了场大病,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夫人当时一直睡在少爷房里照顾他。我记得,当时老爷请的医生也在家里住了一个月,等少爷痊愈后才离开的。”

  刑罪眉头紧拧,问道:“德叔,你认得那位医生吗?“

  何海德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他,只知道他姓岳,是老会长的私人医生。”

  刑罪垂眸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重新抬眼,“德叔,老会长和夫人的死…”

  一语未尽,何海德连忙打断他,“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刑罪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老会长和夫人都是好人,可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可怜了少爷,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何海德哽咽道。

  刑罪闷闷道: “他对老会长和夫人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走不出去。”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将这个家保持原来的样子,就是想给他留个念想,希望少爷不要再责怪自己,可是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刑罪不知道为什么何海德会用“责怪”这个词,为什么清明要责怪自己?按照时间推算,养父母遇害时,清明只不过是个十来岁年纪。作为那场灾难的幸存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时,刑罪又猛然想起,凌晨那会清明接了通电话。其实当时他就知道不是晴朗打来的。为什么清明要对自己说谎?

  这些问题像是一根根麻绳,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刑罪直觉的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93章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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