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姑爷见礼361

  如同早前看着他那时一般,她的眸光朦胧而悠远,似乎穿过了屏风,看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一缕青丝沾在她朝上的左侧脸颊,在幽夜中,乌幽幽的闪着丝亮青润的光泽。从她的耳侧盘绕着垂在了她小巧的下颌之下。随着呼吸,微微柔软的起伏颤动。

  她左颊上早前的淡淡粉色已经消失不见。一张小脸莹玉般光泽隐隐,也许的寒症的关系,比往昔的那种白,还要显得雪白。衬着那乌亮的青丝,黑白相映,更加分明。而那神情中的柔弱,在这一刻,也加倍的明晰清楚。甚至,在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脆弱得一碰便要碎掉,然后,悄无踪迹的化去,消失不见……

  荣烈站在屏风口,身材笔挺秀雅,即便穿着寝衣,也掩不去那满身风华。俊美无匹的面容中,眉目深邃悠远,眸光却一霎不霎。

  在最后的那种眼前人似要化去的感觉,涌上心头的那一刹那,他蓦地将长腿一迈,同时放重了脚步,朝床前行去。语声却是三分随意,三分笑意,“还真是饿了么?不想睡。还是不舒服,睡不着?”

  明思一愣,抬起目光,怔了片刻。荣烈这一提,她才感觉到腹中的疼痛。而方才,她却是真的没感觉到。不由有些失笑,想不到回忆也是一种治愈病痛的有效方式。再一见荣烈那长发披散,身材欣长的风流之态,和那深邃双目中的灼灼眸光,又遂不自在的缩了缩身体,低声道,“不饿。还好。”

  两字一句,回答了两个问题。

  可是对于这样答案,荣烈却极不满意。她方才的模样神情,分明有一抹追忆的伤痛和脆弱的茫然在其中。就算她不说,他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之所以失神,之所以异常,之所以这样难得的脆弱,都是因为忆起了旧事,或者说……旧人。

  这一瞬间,他不禁心底生出些恼意。

  一个过了新婚之夜就将她抛下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她对自己的那样小心眼,爱记仇,怎就那样容易就原谅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违背了誓言,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让别的女人怀上了孩子!甚至,他还不能保护她!在查到的消息中,京中还流传过秋老夫人要休她的流言。不论属实与否,单从趁她落水昏迷就打残她的贴身丫鬟这一点看,那个秋池,就不是什么好男人!

  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爱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所谓大将军,不过是外强中干!

  凭何让她如此记挂,如此念念不忘,伤怀至此!

  不过是一件雪狐大氅,不过是一次救援之恩,她如何就能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说起来,那次她雪夜遇险,本就是他照顾不周。堂堂将军府夫人出门,竟然没有一个有武力的亲兵护卫相陪,这个男人实在差劲!

  只不过一个眨眼间,荣烈心中就陈列了秋池的十来桩罪,越数心里就越不痛快。连自己什么时候揭开被子上床也没注意。心里有气,动作不免重了些。

  明思见他“呼啦”地一下揭开被子,重重坐下,不免微微诧异。扬起脸看了他须臾,但他脸上神情虽稍显凝重,却也看不出更多其它的情绪。

  明思眉心轻轻一锁,目光便带了些疑惑,却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过身,虽然她很想。

  不能逃避,那就不如面对。

  于是,明思将所有的情绪藏起,只用一双宁静的眼,平静地看着他,面上神情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荣烈一屁股坐上床,床上铺着厚而柔软的褥子,随着他的身形,重重一沉。肌肤很快触及到丝质的软滑,数夜来,熟悉的幽香伴着左侧淡淡的暖意一齐袭来,顿时让他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幽香和暖意都来自身畔的这个小女人。

  愣了一刹,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恼意忽地就消失无踪。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心道,那样的男人如何值得自己掂量?无论如何,她如今名正言顺是自己的人了!

  秋池也好,路夜白也好,就算再惦记自己的女人,也要问一声愿不愿意!

  这样一想,心里又痛快了。于是,他延续坐上床之后的动作,身体朝下滑,准备躺入被窝。

  可还没痛快舒坦,下一刻,他就被噎住了。

  “帽儿今日打了一个铜壶,眼下已经好多了。女子信期不吉,王爷还是移驾书房歇息的好。”就在他面色稍霁的那一刻,明思轻声道。

  说话间,神情坦然,目光直视,语声平静,未有半分扭捏和不自然之态。

  荣烈滑下一半的动作,就那样僵住了。身子与床之间,呈六十度角,一只手肘支撑在床上,他愣住。愣了须臾,他缓缓转首朝内,看向明思,语气有些发怔,有些吃惊,“你赶我走?”

  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堂堂睿亲王,西胡第一美男子,竟然自己用了一个“赶”字来形容自己?自己竟然要被一个女人赶下床?

  荣烈恼怒了!

  明明这些日子相处得好好的,怎突然这个女人就翻了脸?自己这床都上了一大半了,她居然要赶自己下床!

  而另一半的恼怒却来源于自己!他荣烈是何等人物?活了二十三年,什么场合没见过,什么场合失过态?

  若是以往,方才这样的情形,他有百种应对的言辞,怎就偏偏脱口而出了一个“赶”字?说也就说了,关键在于语气。方才那一句,几乎是不假思索而出……荣烈脸有些发黑,也有些僵硬。

  明思是突然改的主意。

  以往的共寝,都是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开始的。上一刻,她本是想着逃避不如面对,可是下一刻,她看着这个男人要躺下的动作,心里却忽地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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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如相告(二更LJ盟主金蛋+5)

  今夜这样的时刻,无论身体和精神都是自己相对薄弱的时候。早前想得太多,情绪起伏太大,方才荣烈说要聊天,这个男人太过敏锐。而此刻,她没有足够把握来应对这个男人。

  可昨夜那样的暧昧相处,又实在让人劳心,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再想起昨夜,他说的有关于蓝彩的那最后一句,她更加没有信心。自己心里藏的想法和猜测太多,这个男人却似无孔不入的显微镜,稍不留神,自己就会被他窥破。

  想到这里,明思未有留意荣烈方才的语气和表情,只垂下眼,“不是赶。你我并非真正的夫妻,昨夜已经十分感谢。女子信期污秽,王爷还是避忌的好。”

  荣烈暗地里磨了磨牙,很快又按捺住。望着明思垂下的卷翘羽睫,蓦地扬眉懒懒一笑,就势躺了下去,“昨日抱你回来,晚上又抱着睡了一晚,还怕甚晦气?书房的榻睡着不舒服,就睡这儿了。昨日,王老也说了,你身上寒症重,若用内力驱驱寒,会好得快些。怎么说,你也是受了我的牵连,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明思一怔,抬眸迟疑,“王老这样说?”

  荣烈颔首噙笑,“昨日不是应了你睡书房的么?若不是王老说的,我后来怎会过来?”

  明思看着他怔住,一双剪水秋瞳晶莹清亮,显然荣烈的这个说法,让她有些不知应对。在她已经制定的应对政策中,她告诉自己。是人就有弱点。既然躲避不掉,那不如寻找机会。

  因此,这些日子,她才没有如同往昔那般。强烈的抗拒和逃避。

  见得她这般神情,荣烈心下顿时得意一笑。此刻他已经躺入了被窝,伸手拿过明思怀中温热的铜壶。先是想扔到一边,转念又将铜壶推到明思脚下,然后,伸手扶住明思的肩膀,轻轻用力朝内一推,“转过去——这样,我不好用力。”

  一连串的动作。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般自然,却又不容抗拒。明思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转向了内侧。铜壶已经偎到了脚下,腹部一凉,霎时又冷痛起来。但不过一刹。一只温暖的手便紧紧贴了上来,紧接着,融融暖意便透出丝滑的寝衣传导到了腹部。本来因为痛觉而蓦地紧绷了些许的身子,霎时就放松了下来。

  若非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人,明思几乎忍不住喟叹出声。她不得不承认,比起铜壶的温暖,这只手传入的暖意,更加的无形有质。也更能缓解她的痛楚。

  察觉到明思身体的放松,荣烈唇角微翘,一双琥珀眸子也泛亮生辉。若是明思此际回首,便能看见这双眸中,有无数金芒闪耀,璀璨瑰丽无比。

  可是明思没有回首。在她愣神结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婉转拒绝,已经完全失效。

  怔了怔,便是暗暗苦笑。

  自己状态全盛时,应对这个男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至落败。眼下这种身体精神的双重低潮期,又哪里能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提不起精神来应对,她只能沉默。

  温香软玉重回怀抱,遂了心意,荣烈心情又好了几分。这才想起刚才的事儿,眸中光亮微微一暗,“对了,方才不是说想起旧事了么?说来听听?”

  随着话声,耳侧颈后传来温暖而湿热的气息,让明思眸光轻轻一颤,同时间,身后躯体的热力也不断侵入。她不自觉想朝前挪一些,可是腹部那只手却压得紧紧,让她丝毫动惮不得,也不好动作幅度太大,最后,只得作罢。

  放弃后,沉默了须臾,她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轻声问,“你有最重要的人吗?”

  明思方才想躲避的动作,荣烈自然察觉到了。不过明思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也就当不知。此刻,听到明思这样的问题,他却有些愣住,“最重要的人?”

  明思点了点头,“嗯,最重要的人。想关心,想护住,无论远近,都希望他能过得好。”

  荣烈怔了怔,身体慢慢有些僵硬。察觉到身后躯体的僵硬,明思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静静地等待。

  屋角夜灯轻轻摇曳,在暗红的红纱罩上映出颤动的身影。

  一灯朦胧,华美精致的室内,有无数淡淡的光影,似动未动。

  青色的纱帐在这种黯淡的半明暗中,现出一种静谧的温柔旖旎。

  “有。不过,很少。”静谧中,荣烈的声音淡淡响起,“你呢?”

  明思轻轻笑了笑,“我有很多。也许也不算多,不过比起你来,恐怕要多一些。”

  “你那样聪明,该知道,这个世上,你不可能护住所有的人。”荣烈牵了牵嘴角,“就好像蓝彩。你纵然想护住她,也拗不过她自己的心意。”

  “嗯。”明思微微颔首,语声平静,“我知道,也明白。其实,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论聪明,我比不过你,也比不过你的皇兄。天遥地广,这世上比我聪明的人,多的是。可是,有些事,不是用做不做得到来作为行为准则的。若是当日,蓝彩和我在一起,哪怕她恨我,我也会拦住她。就算知道她会很痛苦,我也不会让她同包不同一起死。”

  “你很怕死?”荣烈沉默了一会儿,“怕‘死’这个字——无论是应在谁身上,只要你关心的人,你都怕?”

  明思晒然一笑,暗夜中,这一声轻笑低而轻柔,“你都说是关心的人了,难道你不怕你关心的人死,你不担心?”

  荣烈没有理会明思语中下意识的嘲讽,语声却是平静,“我不是说只是怕,而是你好像比一般的人更怕。能说说为何么?”

  明思怔了怔,“我有么?”

  不是故作,而是她真的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荣烈听出了她话中不似作伪的疑惑,心下也微愣。下一瞬,没有继续追问,转开了话题,“对了,方才看你愣神,在想什么呢?”

  明思心里一颤,本不想回答,但一转念头,她淡淡回道,“想起了秋池。”

  没想到明思这般直言不讳,荣烈一愣,下一刻,明思平静的语声又想起,“方才你问我可是饿了,我便想起了以前,我生病时,他也这般问过。”

  荣烈滞了滞,还未反应,就听见自己问,“你们以前很好么?”

  一直遮遮掩掩不愿在荣烈面前提起,但这一说出口,明思反倒了沉静了,轻轻笑了笑,“我们之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我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荣烈只觉心里五味陈杂,“既是好,那为何要离开?”

  明思淡淡道,“我不愿他夹在他母亲和我之间为难。我性子倔,不会改变。他母亲也不会改变。而且,帽儿受了那样大的伤害,我不想在过那样的生活。既然大家都会注定难过,那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明思第一次用这样平静而坦诚的态度来提起这些旧事,荣烈有些出神。

  默然片刻后,他似乎觉得心里一松,唇角一弯,语声带出些许笑意,“这倒也是。”

  明思接着一笑,“而且,他那样的男子,我也清楚。他也许待我有几分好,但在他心里,有许多事,却是比我重要的。譬如他的母亲,譬如他的北府军,譬如他的道义,所以——”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语声更加淡然,“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他的原则。他是一个拘泥礼数的人。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背叛。无论是道义还是感情,他现在也许厌恶了我。其实,当初,他也看不上我。若不是因为我五哥在他面前诸多美言,他或许正眼也不多看我一眼。”

  荣烈垂了垂眼睑,然后挑眉,“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听说他为了他的新婚夫人,还特地千里跋涉上白头岭猎雪狐作氅。”

  明思轻笑,“他那样的男子,从来一板一眼。我在他府中受了伤,他应承了我五哥要待我好。不过是猎雪狐而已,对于你们这样身怀绝艺的人来说,也不值一提。就算那不纳之言,其实也是他看在我五哥面子上的拔刀之举。其实,说那话时,我们二人之间并无任何承诺。”顿了顿,“你之前不是问我么,我和他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到了如今,也无甚好隐瞒的。当初宫选之后,明汐被选为太子妃。她便向老祖宗进言,要让我为侧妃。我自是不愿,老祖宗便让我七日内择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若是能做到,就不用入宫。我五哥知晓后,便寻了秋池帮忙。”

  明思的语声淡淡,语速缓缓,字字句句入耳,荣烈却是怔住。

  原来,她同秋池,竟是一场假凤虚凰的开始……难怪,秋池新婚次日,便不顾而去。虽对她的这桩婚事有所猜疑,但他真的没想到真正的实情会是这般。

  他听得出,她的话中没有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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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无耻男人(二更更LJ盟主金蛋+4)

  “所以,我感激秋池。”明思轻声道,“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他因同五哥的情谊,对我伸出了援手。成亲当夜,我知道他不自在,便同他约法三章。打算待事情稍稍平歇,就离开。后来,他回京。大约是我五哥想我留在京城,在他面前说了不少我的好话。他大约也是觉得既然已经娶了我,也没什么不好,就应下了。再后来,我受伤寒症发作,他有些愧疚。就这样开始了。再往后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我也不用再说了。”

  说完,便顿住,不再说话。

  荣烈也不说话。

  沉默中,身体相贴的两人,娇小的柔软而轻松,那欣长高大的,却有些僵硬。

  荣烈一语不发,目无表情。先前微翘的唇角,此刻抿得极紧。

  忽地灯火轻轻“噼啪”一响,荣烈的声音跟着响起,“原先你不是不想说么?今日怎想开了,说得这般仔细。”

  相较于荣烈有些绷紧的语声,明思却极平静,“我向来不喜说自己私事。而今想来,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既然说要聊天,总要说些什么才好。你的私事,一则牵连太多,二则,你也未必愿意说,三则,我也未必敢听。所以,还是说我自己的好了。这些,都是你原先问过的。我也就随意说说。京中流言甚多,世人喜以讹传讹。我是当事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与其让人到处打听,不如自己说,反倒可以避些谣言。”

  “谣言?”荣烈挑眉一笑。似讥似嗤,“敢同男子假成亲的女子,还会惧怕谣言么?”

第两百章姑爷见礼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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