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天苏槐一脸得意地告诉越沉,他在睡梦中领悟了凝神境界,现在已经能够感知到灵力的存在了。越沉听了他的描述后,蓦的反应过来,因为天剑门的学生大多天资优越,入门时大多已经跳过凝神聚气这一基础阶段,所以自己竟然忘了,对于未入门的学徒来说,从灵台渡真气,倒是一种很直观的方法,可以帮助学生更快地感觉到真气的存在。

  “很好,下面我将吐纳呼吸的方法交给你,你按照我说得做便好。”越沉口述了一遍《照影心法》的吐纳方式,又说:“能够自然吐纳,聚天地灵气化为体内真气,便是完成了聚气一级的修炼。轮转是指,按照经脉方向,控制真气在体内循环大小周天。通脉则是打通奇经八脉,使身体气息自然通达。你的经脉早已打通,在吐纳同时便可以试着控制内息按照经脉顺序运转。我现在用内力带你完成一次大小周天运转,你要将运转顺序记住。”

  越沉这次没有从眉心渡真气,而是伸手扣住了苏槐的手腕,从脉搏处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入苏槐体内。

  苏槐被擒住手腕,下意识挣了一下。

  越沉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严厉:“内息若是乱了,轻则损伤经脉,重则伤及肺腑。不要命了就继续动!”

  苏槐的手老实了。仔细摸起来,还在轻轻颤抖,可以感觉到手的主人在尽力控制。

  越沉又说:“凝神,别分心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内力运转的顺序切不可记错,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伤己心脉。”

  一个大小周天运转完毕,越沉睁开眼睛,发现对面的苏槐出了一头汗:“很热吗?”

  “不是热。”苏槐摇头,他这分明是累的。光是控制自己不在对方运功时把回手抽回来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同时记下内力运转的路径,一个周天下来,他都快虚脱了好吗?

  越沉打量着苏槐有些苍白的脸色:“不舒服?那早点休息。内功修炼不必心急,对别人来说,修炼内功就是挖池子,要花时间一点点来。你这里池子已经挖成了,只需要学会怎么将外面的水引进来,和怎么使用池子里的水。这个需要悟,急不得。”

  苏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越沉了。这家伙时而温柔体贴,时而恶劣幼稚。除了师门,其他事他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很强,苏槐不知道比自己的原身谁更厉害,但越沉若是愿意当这个掌门,比把自己教出来,摆到那个位置上要轻易的多,他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山里的树叶,除了松柏,都变了金黄。

  苏槐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不懈中,终于在一次对战中割破了越沉的袖子。

  “你刚才是用内力催动了剑气?”越沉看得仔细,刚才苏槐那一剑离自己袖子分明还有一线距离。

  “是啊。”苏槐理直气壮:“规则只规定了你不用内力,可没说不让我用。”

  越沉笑起来:“没说你犯规。对战中打破惯性思维,学会利用优势是好事。难为我教你这些天内力,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冷不丁被夸奖了,苏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想凭借剑术赢越沉一场,奈何他的剑术都是对方教的,在越沉眼里,他就想被看穿了一样,不管用什么招数,都会被对方准确预判道。所以求胜心切的苏槐才不太厚道地钻了空子,出其不意地用刚掌握的内力催动剑气,没想到真的成功伤到了越沉……的衣服。

  苏槐还惦记着两人的赌注:“既然我赢了,你是不是该教我点别的东西了?”

  越沉:“行啊,你想往后学?”

  苏槐摇头:“我知道我在剑术上还有很大差距。你让我重复练习前面的剑招是对的。不过不学剑术,我想学点轻功,要是遇到打不过的时候,好歹也能保命。”

  “我建议你打不过的时候还是直接喊救命。武功都练不好,觉得轻功就好练了吗?”越沉嫌弃道:“轻功一要身法灵活,二要看对内力的控制。你的身法我倒不担心,但是以你现在控制内力的水平,我很担心你飞到空中掉下来。”

  “哦。”苏槐虽然知道越沉说的都对,但是他那副嫌弃的样子,还是让人好气哦。

  “不过赢了总得有奖励。”越沉一边说,一边解下袖口被割破的外袍。

  “什么奖励?”苏槐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突然,一件外袍从天而降,罩住苏槐。

  “奖励你,帮我把袖子缝上。”越沉的散漫的声音隔着衣服传来。

  “滚蛋,大老爷们谁会缝这个啊!”苏槐恨不得把袍子扯到地上踩两脚,混蛋越沉,喜欢往他头上扔东西是什么毛病,上次是毛巾,这次是衣服,沾得都是他的汗味。

  可等他把袍子掀开,磨剑台上已经没有了越沉的身影,空旷的平台上,只剩下那恼人的笑声还未散尽的回音。

  “缝就缝,反正缝得多丑都不是我穿。”苏槐将越沉的袍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气哼哼地朝住处走去。

  晚饭后,苏槐敲响了祁玲珑的房门:“你这里有没有针线,我想借一下。”

  “有,你稍等。”祁玲珑很快翻出了自己常用的针线包:“怎么,衣服破了吗?”

  “我今天割破了越沉的袖子,他让我帮他补。”苏槐有些不情愿地说。

  “二师兄让你帮他补衣服?”祁玲珑惊讶道。

  “是啊,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我看着像是那种会做针线活的人吗?”苏槐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是我弄破的,他让我补也是应该。”

  “那就辛苦你了。”祁玲珑咽下原本打算帮忙的话,二师兄让苏槐帮忙补衣服,为的肯定不是那个破了袖子的粗布袍子。

  送走苏槐后,祁玲珑掩上门,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二师兄从小就爱美,穿衣服十分仔细。一旦衣服破了,或者是沾到洗不掉的污迹,便直接丢掉,绝对不会再穿。

  现在他好歹是千机楼的楼主,更不会和人计较一件粗布道袍。那他现在让苏槐帮他缝衣服,用意就很值得深究了。

  其实早在初次见到苏槐时,祁玲珑就察觉到越沉对他的态度有些特别。那时他们尚不知苏槐究竟是否可信,可千面对苏槐的态度却是信任而温和的,这是越沉在向她表示,虽然苏槐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试探,但是越沉从心底已经选择了信任他。

  后来换回身份后,越沉又时不时地露出他恶劣地一面,捉弄苏槐。像是一种想要表达好感又怕被对方知道,所以千方百计地惹麻烦引对方注意的幼稚手段。这其中透出的,是越沉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表现出来过的在意。

  不同于对大师兄的敬畏,不同于对自己和小师弟的亲近信任,越沉对苏槐的在意,更像是五年前桃花榭那个喜欢大师兄的小丫头,来天剑门做客时拼命给师兄惹麻烦,引起他注意的样子。

  喜欢?祁玲珑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两个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吗?祁玲珑打算找越沉谈谈。

  “找我有事。”越沉开门后,看见祁玲珑心事重重地站在门口。

  祁玲珑:“今天苏槐问我借针线,说是给你缝衣服。”

  越沉微微有些意外:“他还真缝啊,我就逗逗他。”

  看着祁玲珑一脸严肃,越沉以为祁玲珑是来替苏槐打抱不平,笑着解释道解释道:“我真没想欺负他,要不我现在去跟他说,不用缝了?”

  顿了顿,越沉又带着痞坏的笑意说:“不过想想他愁眉苦脸地拿着我的袍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的模样,还真有点期待呢。”

  “二师兄。”祁玲珑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对苏槐到底是什么感情?你不觉得自己对他太特殊了吗”

  “感情啊。”越沉渐渐收起笑意,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抬头看向天空。许久,才幽幽开口:“就是喜欢啊。”

  “可你俩都是男人!而且他现在是你师兄!”尽管已经猜到了,但听见越沉亲口承认,祁玲珑还是有些震惊。分桃断袖之事在武林中也偶有发生,京城有专为好男风的达官显贵设立的男风馆,魔教也有男子修习鼎炉之术,雌伏于人下。但这种事始终不被名门正道所接纳。何况越沉喜欢的人,还顶着大师兄的壳子,他们中间的鸿沟,远不止性别这一条。

  “所以我才没告诉他不是吗?”越沉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一片冷清:“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不会顶着越沉这个身份去喜欢他的。”

  “可你,始终是越沉啊。”祁玲珑叹气道,看向越沉的眼神又带了几分心疼。越沉的父母害死了大师兄的父母,他的身份从此变得尴尬起来。这五年,虽然师兄尽力将这件事当做秘密压下,但却始终是越沉心里的一个结。如果越沉真的去追求苏槐,仅这一件事情,就能将他推到悬崖边上。就算他还有千面的身份可以用,但是面具,真的能带一辈子吗?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越沉站直身体,手扶在门边,摆出送客的姿态。

  “谁担心这个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在担心你会受伤。”祁玲珑有些气闷:“我不明白,你们认识才多久,真的非他不可了吗?”

  “对一个人的感情深浅,又不是按照认识时间长短来定的。”越沉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回忆,眼里带上几分暖色:“他那个人啊,平时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却是个一疼就到处找糖吃的娇气包。可就是这么娇气一个,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却会挡在我前面,一点都没有做雇主的自觉。我原以为他是怕我护不住他,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心疼我受伤。世人只在乎千面神君的不败战绩,在乎我收下令牌能不能完成任务。他却宁可我任务失败,都不想我带伤上场……”

  越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又说得多了,收了口:“行了,早点睡吧,我有分寸。”

  越沉关上门,又拉开一道缝:“对了,苏槐那边,别说漏了,虽然那笨蛋平日里迟钝得可以,但偶尔敏锐起来,还挺难缠的。”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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