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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逼你。这次依然让你自己选。你一直都有的选。这不是强`奸,是买卖,我出价,你卖货。我不管你成本多少,也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卖,更不管你卖完会不会后悔,只要交易当时你自己点头,这就是公平的,自愿的,没有强迫,懂吗?!”

  陈星紧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推蒋弼之的手机,似乎那屏幕里藏着什么蛇蝎猛兽,“你不要给我看这个!我不要你的钱!”

  “五万,让我今天办你一次,马上、立刻、就在车里!办完这五万就是你的。”蒋弼之点了下手机,“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他干脆把陈星的手机也翻了出来,强行捏着他的指头解锁,把微信界面调给他看:“想要就自己收款。”

  陈星蜷着手指,睁开眼迷蒙地看着那屏幕上橘红色的小框框,那里面包着的那个数字,那么多零,真是可爱极了,诱人极了……这得自己赚多久才能赚到,这得够给陈月买多少个月的药啊……

  “我……”陈星看看手机,又看看蒋弼之,一直裹在眼里的泪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像一颗滚圆的露水,划过他潮红如玫瑰的面庞。

  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就那么坐着晕了过去。

  蒋弼之一惊,忙上前托住他险些歪下座椅的身体,后知后觉地摸下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蒋弼之愣了愣,随即暴躁地捶向车门,整个车身都被他捶得颤动了一下。

  自己这是疯了吗?

  37、

  家庭医生急匆匆赶来,见到蒋弼之的第一句话就是:“蒋先生,魏医生到了吗?”

  他在蒋家工作这么多年,主要是给安怡小姐处理些头痛脑热的小病,魏医生才是肾病方面的专家,也是安怡小姐的主治医师,最后的病例通常还是由魏医生来写 。

  “不是安怡。”蒋弼之将他请进屋。

  不是安怡小姐?

  家庭医生见蒋弼之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蒋先生发烧了?”

  “不是。”蒋弼之说完就径自转身往里屋走去。

  家庭医生忙换好鞋子,提着医药箱匆匆跟上去。

  医生看到床上睡着的男孩,竟然是见过的,就是那天被钟管家一个电话从床上催起来,让他直接穿着睡衣赶去嘉宜会所采血的那位。

  男孩儿脸烧得通红,医生问道:“测过体温了吗?”

  蒋弼之回道:“三十八度五,我不知道要不要用退烧药。”

  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问:“蒋先生,病人咳嗽吗?”

  “不咳嗽。”

  男孩睡得很熟,医生查看他的喉咙和扁桃体时都没有醒。

  “应该是感冒,可能是着凉了,夏初气温刚开始升高,很多年轻人都贪凉,穿得也少。”

  蒋弼之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并不知道陈星昨晚熬了一夜,早上又洗过凉水澡,只以为是因为自己。

  “他现在看起来不难受,应该不是昏睡,只是太累了,您看他的黑眼圈。”

  蒋弼之又“嗯”了一声。

  医生拿出听诊器,撩开男孩儿的T恤听心肺。听诊器被医生用手捂过,却依然很凉,男孩儿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单薄雪白的胸膛上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淡粉色的乳`头也微微立了起来。

  医生突然意识到男孩儿可能的身份,有些尴尬地看了蒋弼之一眼,却见蒋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头偏了过去。

  “我需要给他采份血样。”医生向蒋弼之请示道。

  “你做你的。”

  医生拿出采血针在男孩儿的指腹上扎了一下,挤血的时候应该是有些疼,男孩儿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医生。

  家庭医生是专为蒋安怡挑选的,长相和蔼可亲,说话声音也温和,低声安慰道:“我是医生,正在给你采血。难受得厉害吗?”

  陈星对所有医生都心怀信赖与好感,晕乎乎地点了下头,又摇摇头,“还行,受得了。”

  医生不由笑了一下,“想喝水吗?你发烧了,要多喝水。”

  陈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喝。麻烦你了医生——”他有些奇怪这是哪里,为什么医生没有穿白大褂。

  他的视线往旁边一扫,看见站在床边的蒋弼之。

  “哎别动!得再按一会儿!”医生捏住他的手指头,另一只压住他肩膀不让他乱动。

  陈星被医生按着只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蒋弼之。

  蒋弼之往后退了两步,对陈星说:“你待这儿,我出去。”

  家庭医生没控制好表情,万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陈星一直盯着他出了房间并把门关上后才松了口气,看向家庭医生的眼神也带了怀疑:“你真的是医生?”

  家庭医生不敢继续揣测他与蒋先生之间的私密,忙拿出自己的证件——金康健康管理服务有限公司认证资质,全科医生。

  陈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证件还给医生,“对不起医生。”

  医生笑了下,“没关系。”

  “医生,这里是哪儿?”

  “嘉宜酒店。”

  嘉宜?陈星又是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

  医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感冒了,要放松心情,给免疫系统创造一个好的工作环境,不要总是这么紧张。”

  陈星警惕地盯着蒋弼之刚刚走出去的那扇门。

  医生宽慰道:“蒋先生虽然严厉些,但其实人很好的,你不用这么怕他。不过说实话,其实我也有些怕他。幸好他很忙,这会儿一定已经去工作了。”医生冲陈星有些狡黠地眨了下眼,“这里离蒋先生的办公室很远。”

  陈星也笑了,“谢谢医生。”起身准备下床。

  “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你现在病得不严重,睡一觉醒了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 要是一折腾变得严重了,搞不好就要住院打点滴。”

  陈星后知后觉地摸了下额头,他手有些凉,摸上滚烫的额头,自己也被惊了一下。他确实感觉很不舒服,脑袋里像塞了一大团棉花,晕沉沉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其实很害怕生病的。

  医生又给他量了下`体温,已经升到39度了。医生脸色严肃起来,递给他一大杯水和两片药,“都要喝掉。”

  陈星老实地拿过药片含进嘴里,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医生起身打开他们房间的门,让陈星看外面的会客厅,“看,蒋先生已经走了,不用怕了吧?赶紧睡觉!”他又专门解释了一下,“这里是酒店,很安静,放心睡。”

  陈星乖乖躺了回去,医生一直坐在床边陪着他,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医生拎着医药箱走出房间,在走廊里看到背身而立的蒋弼之。

  蒋先生对人严厉,对自己更是苛刻,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是腰背挺直,给人以坚毅强大的印象。然而不知是因这走廊太过宽敞寂静,还是因为屋里那个男孩儿过于防备机警,蒋先生的背影此时看来竟有几分萧索的孤寂。

  “蒋先生,”医生走过去。

  蒋弼之转过头来,面容平静而淡漠,与往日并无二致,令医生不由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已经吃过退烧药,也喝了水,应该很快就能退烧,之后如果又烧起来的话……”医生说着看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同时小心地观察蒋先生是否露出不耐之色。

  然而蒋先生一直听得很耐心,他便事无巨细地将所有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我要带他的血样去化验,还需要做其他特殊检测吗?”

  其他的检测?蒋弼之怔了一下,“不用。”

  男孩儿穿着衣服,没有盖被子,侧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之后几个小时里,蒋弼之给他量过几次体温,喂过两次水,他都是半梦半醒,没再表现出抗拒。

  退烧药有发汗的作用,男孩儿额头上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蒋弼之用柔软的毛巾帮他擦干净,犹豫半晌,甚至考虑过叫一个服务员进来帮忙,却终究是一丝隐秘的私心占了上风,自己拿着毛巾从男孩儿的衣襟里探进去,轻轻地将他前胸和后背的热汗擦拭干净。

  做这些时,他竟然有些紧张,心想着,如果他这时候醒来,场面恐怕又会变得一团糟。幸好他睡得很沉,那感冒药里应该是有助眠的成分,男孩儿在睡梦中被翻了个身都没有察觉。

  擦完后背的汗,蒋弼之扶着男孩儿的肩膀将他放平,男孩儿抬手握住他的指头。

  他尝试着将手指抽出来,男孩儿握得更紧,另一只也伸过来,牢牢抱住他的胳膊:“爸爸。”

  蒋弼之犹豫了一下,用另一只手在陈星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结果被抱得更紧,又喊了声——“爸爸”。

  他有些想笑,管自己叫爸爸,这算不算认贼作父?随即又有些失落,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

  钟管家和家庭医生都察觉到蒋先生对这个蓝孩纸不一般。而两个当事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38、

  陈星感觉自己从没睡得这么舒服过,身体像是裹在云彩里,又软又轻。

  好舒服的枕头啊,他忍不住把脸贴进枕头里,两手抱着轻轻蹭了蹭,嘴角扬得老高。

  蒋弼之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看他,想起蒋安怡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

  那只小猫是白底黄花 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觉得那小猫挺懒的,就爱窝在沙发枕里蹭,朝人伸出一只圆胖的小爪子,“喵喵”地撒娇。

  床上那只小猫像是终于醒盹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他猛得睁开眼,一眼看到自己,身体像装了弹簧似的那么夸张地往后一蹿,King Size的床,被他一下从床这边蹿到床角,躬着身子警惕地盯着自己。

  蒋弼之想起那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后来亲戚带着孩子过来拜访,孩子太多,佣人没有看住,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们用剪刀把猫的尾巴剪去一半。打那以后,那只猫见了人就是陈星现在这副模样,压低了肩膀、弓着背,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倘若有人向它走近一步,它就会嗞出牙齿、亮出爪子。

  “洗漱完出来吃饭。”蒋弼之丢下一句就离开了。

  陈星盯着他离开,立刻下床穿好鞋。他才不会在这里洗漱,当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蒋弼之坐在外屋的沙发上,正在往茶几上摆放早餐。说是摆放也不是很确切,其实就是将酒店配备的餐盘整个端到桌上,将保温罩掀开即可,因此也一目了然,这是两人份的饭。

  陈星看都没看,直接朝门口跑去。

  “你应该先吃点东西。”蒋弼之偏头看着他说道。

  陈星在摆弄那个门锁,不知为何打不开。

  他凶狠地转头看向蒋弼之:“开门!”

  他气势汹汹,蒋弼之立刻就明白了,昨天如果不是烧糊涂了,他应该不会向自己求饶的。

  他无视了陈星的要求,平静地说道:“你从昨天中午起就没有吃饭,病还没好全,不应该饿着离开。”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不碰你。”

  陈星看眼桌上那两个摆满食物的餐盘,冷笑一声。他在龙天宝那里吃过一堑,怎么可能再随便吃他们这种人的东西。

  蒋弼之注视着他的表情,竟然猜到他心中所想,起身从冷柜里拿出一盒牛奶朝陈星走去,“这是没开封——”

  “你别过来!”陈星冲他大喊。

  蒋弼之停下脚,将牛奶放到手边的桌子上,又坐回沙发里,沉默了一瞬,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门锁右侧有一个暗扣,那是儿童安全锁,拨开就可以了。”他将咖啡杯放回桌上,如是说道,并没有回头。

  陈星弯下腰找那个暗扣,同时在心里腹诽,好好的弄什么儿童锁,这老畜生果然又没憋好屁。

  “现代社会有一个法则,我认为每一个父母都应该告诉他们的孩子,不知你的家长有没有告诉过你。”蒋弼之突然说道。

  陈星终于找到那个暗扣,正欢欣鼓舞地转动把手,闻言竟定住了。他握在把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回过头语气不善地问蒋弼之:“你什么意思?”

  “一个忠告而已,想听吗?”蒋弼之也转过身子看他,手肘闲适地搭在沙发靠背上。

  陈星气鼓鼓地喘了两下,桀骜地扬起下巴:“你说。”

  “这个社会上的人是分阶级的。”蒋弼之不紧不慢地说着,“如果层次相差太多,就不应该招惹。”

  陈星被他气笑了:“屁!小学生都知道人人平等!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是吗?”

  蒋弼之并不和他计较用词粗鲁,只问他:“听过嗟来之食的故事吗?”

  陈星眼里显出几分讥讽:“怎么,蒋先生自比乐善好施的黔敖?黔敖荒年施粥可不是为了逼良为娼!”最后四个字一脱口他就有些后悔,说白了,他其实还是有些怕他。

  蒋弼之却不为此动怒了,只有些意外他能说出黔敖的名字,他以为上职高的学生都是不学无术的。

  “好,你知道嗟来之食,那你知道不食嗟来之食,后面最坏的一种结局是什么吗?”

  陈星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是拒绝以后又饿得受不了了,跑回去讨粥,可是粥已经分完了。尊严、食物他都得不到,最后还送了命。”蒋弼之看着陈星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如果处境并不是很顺,就应该识时务。”他摊了下手,“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听不听在你。”

  陈星冷冷地笑了一下,“那蒋先生听过鱼和气节的故事吗?”

  蒋弼之看着他不言语。

  “我恰好也很爱吃鱼,可如果这鱼来自别有用心之人的手,我当然会选气节!”说完,他一把拽开`房门,大步迈出去,又将门板重重地撞上,可惜这酒店的门有防噪功能,临到完全关上时就放慢了速度,无声无息地合上。

  陈星站在门外觉得忒不解气,抬腿在门上用力踹了一脚,总算发出一声还算威风的闷响。

  坐在屋里的蒋弼之没有被他这举动里的无礼惹恼,也没被其中的孩子气逗笑,他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只被剪了尾巴的猫,还有蒋安怡。

  那只猫不再亲人,连蒋安怡都被它挠破过几次,家人只得将它送走,蒋安怡素来听话,只自己偷偷哭过几次,并没有和家人闹。

  只是有一次,蒋弼之无意中看见她独自抱着一个猫玩具,看着院里发呆。

  蒋弼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是在看猫平时最爱的一片草坪,猫经常躲在草里扑鸟。如今草坪上空荡荡的,那些鸟儿欢快得很,可孤零零的蒋安怡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可怜。

  39、

  陈星揣着口恶气回到学校,一进宿舍就看见让自己怒火中烧的情景——那个和他有矛盾的舍友正把他晾在阳台的衣服往地上拽,还踩了两脚。

  “干嘛呢你!”陈星一声怒喝冲过去。

  他经常在外面打工到很晚,他们的宿舍晚上有门禁,他便经常睡在黄毛儿他们家,然后第二天早上直接去教室上课。

  那个舍友显然没料到他会一大早回来,又见他一脸的凶神恶煞,顿时慌了,蹩脚地解释道:“我是看你的衣服挨得太紧,怕它们晾不干——”

  陈星一拳凿了过去,打得那室友“嗷!”一声惨叫。

  有两个室友从浴室里冲出来劝架,他们同陈星关系好,明显劝偏架,让陈星又逮着机会在那室友背上捶了两拳。

  他拳头硬,知道怎么捶能让人疼,那室友被他揍得受不了,喊出特别掉价的话:“你再打我就告老师!”

  陈星拎着他衣领将人拽起来,冷笑道:“告啊,咱们学校对打架斗殴一向宽容,情节不严重的根本没什么处罚。我刚揍你那两下连血都没溅,顶多就是个班内点名批评,连检查都不用写。”

  他拽着那人的衣领又往上提了提,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但是如果你告诉老师,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来这么一回,也不多打,一次就两拳,看到时候是你先受不了还是我先记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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