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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中!”蒋弼之微微提高了音量,“陈星又不是那些评委,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蒋怀中大概是疯了,竟然冲着蒋弼之嚷嚷起来:“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受不了他那副‘我最聪明,我就要多管闲事’的样儿!四叔你没发现吗?陈星跟了你以后拽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蒋弼之和陈星同时喊起来:

  “蒋怀中!”

  “你当我是管你的闲事?我是看不惯你挤兑宋城让他那么难受!”

  “陈星你当你谁啊?你别以为你在我四叔身边就能教训我!当初我四叔追你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一边拿乔一边又花着我四叔的钱,要是没我四叔帮你你现在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呢,哪轮得着你对我指指点点……”

  蒋弼之将车停到路边,怒气腾腾地下了车,将车门“砰”地用力甩上,又一把拽开蒋怀中那边的车门,“滚出来!”

  蒋怀中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转身大步离去。

  蒋安怡早在蒋弼之摔门的时候就醒了,惊恐地看着他们:“他怎么了?”

  蒋弼之按捺住火气,“没事,你接着睡。”

  他坐回车里,执起陈星一只手低声道:“别理他,他喝多了撒酒疯。”

  陈星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我知道他这种人,心里有气得撒出来,就捡个软柿子捏。”

  蒋弼之抚上他的脸,“别生气。”

  陈星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幼稚,满嘴胡说八道!”

  蒋弼之启动车子的时候又不放心地看他几眼,见他确实没多想才继续开车。

  一路上蒋弼之频频看向陈星,但碍于蒋安怡还坐在后面,不好说什么,陈星亦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等到了家两人独处时,陈星立刻问他:“蒋先生,您是把我的事都告诉他了吗?”

  蒋弼之都没顾上他称谓又回去的问题,忙道:“对不起,星星,我不该跟他说。”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您道歉,借钱的事让他知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他抬头看向蒋弼之,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他知道您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蒋弼之恍然大悟,忙搂住他:“他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这些?星星,没事了,都过去了。”

  陈星的身体立时放松下来。

  蒋弼之抱着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刚才蒋怀中分明是把他之前给陈星药品补贴的事说漏嘴了,陈星却丝毫没有怀疑。

  陈星又问他:“小蒋先生自己在外面没事吧?”

  “他那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

  蒋怀中独自沿着马路走了很久,直到走不动了才停下来,见旁边有个没关门的水吧,想进去休息一会儿,结果人家店员一见他浴血的模样就把他关在外面并迅速锁上门。

  蒋怀中在门口愣了愣,觉得脑袋更疼了,浑身也没劲,不知道是不是打架出了汗以后被夜风吹到了。

  他身上实在难受,一步都不想走了,直接在水吧外的台阶上坐下,从头丧到脚。

  他其实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这一晚上看着宋城和别人说说笑笑已经快嫉妒疯了。

  他此刻比之前分手的时候更痛苦。他觉得,他和宋城这下是彻底玩儿完了。

  他拿出手机想叫个车,但是人脸识别了半天都没成功,他这才在破裂的黑屏幕上看到鼻青脸肿的自己。

  “艹,蠢透了。”他自嘲道。

  人脸识别没戏了,他又换指纹识别,也不成,输密码,也不成功。之前打架的时候手机掉地上了,他本来以为只是碎了个屏,现在看来是彻底不能用了。

  他握着手机发起呆,脑袋疼得要命。

  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串熟悉的号码。蒋怀中赶紧接起来,同时狠狠松了口气:幸好还能打电话。

  “我就是……想给陈星道个歉,但是没他电话。”

  蒋怀中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委屈:“他就是嘴巴破了一点,能有什么事?宋城,他们把我扔路边了。我手机解不开锁,身上也没现金,你能来接我吗?”

  电话那头静了会儿,“解不开锁你怎么接的电话?”

  “接电话不用解锁。”

  宋城那边又静了几秒,“地址。”

  宋城是坐着摩托来的,前面骑摩托的是乐队一大哥,一见蒋怀中这衰样就乐了:“你打不过城城啊?”

  蒋怀中悻悻地喊了声“楚哥”,“我让着他。”

  宋城连头盔都没摘,只把挡风罩推上去,凉凉地说道:“你要去哪儿?我给你打车。”

  蒋怀中动了动嘴唇,“就还回酒店吧。”

  楚哥有些惊讶:“你现在还住在酒店呢?”

  “嗯……”

  “酒店哪有家舒服?怎么也不租个房子?”

  蒋怀中说不出话来。

  这时宋城上前一步,手掌贴上他额头,回头对楚哥说:“哥你先回吧。他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

  蒋怀中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额头,觉得自己简直病得太及时了。

  蒋怀中从来没来过这种医院,所有病人都挤在一起,有输液的,有等待的,不大的厅里充斥着咳嗽声、呼噜声,药味和人身上的臭味混在一起。

  宋城一进来就给自己戴了口罩。

  蒋怀中问:“我呢?”

  “你自己就有病,还怕人传染?”

  宋城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地方,终于让他输上液,给他推着点滴架找了个座位让他坐下,自己则站在一边玩手机。

  蒋怀中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心酸好像传到腿上了,两条腿难受地来回换地方。

  宋城转身要走,蒋怀中忙喊他:“你这就走了?”

  宋城头都没回。

  过了一会儿,宋城回来了,手里拎了个小板凳和一瓶矿泉水。他把矿泉水递过去,又在蒋怀中热切的注视下蹲到他脚边,“抬脚。”

  蒋怀中乖乖抬起双腿,宋城将他两脚搭在小凳上。但这凳子太小,蒋怀中那两只大脚在上面颇显局促。

  宋城抬头看他一眼,自己坐到凳子上,把蒋怀中的双脚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地给他捏起小腿。

  蒋怀中一边喝水一边偷偷瞄他,觉得很惊奇,他怎么知道自己腿不舒服呢?

  “小伙子,你女朋友真细心。”旁边的大妈说道。

  蒋怀中呛水了,用力咳嗽着,姿态有点浮夸。

  宋城解下口罩,无奈道:“阿姨,我是男的。”

  大妈惊讶道:“刚还真没看出来,头发这么顺,还眉清目秀的……”

  宋城面无表情地把口罩戴回去,几秒后又不甘心地问道:“大妈,我不算眉清目秀吧?”

  大妈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挺帅的。”她指指蒋怀中的脚,“你以前照顾过病人吧?”

  宋城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大妈睡着了,蒋怀中小声问他:“你照顾过什么病人啊?”

  宋城撩起眼皮瞟他一眼,“我爷爷奶奶。”

  “哦……”

  两人冷了一会儿,蒋怀中问他:“你纹身纹到哪儿了?”

  “关你屁事。”

  蒋怀中一噎,过了一会儿又说:“宋城,咱们好好说话行吗?我不跟你吵了,你也别生我气了,行吗?”他刚走这一路已经下定决心了,要跟宋城好好说说话。

  “宋城,我刚想到一个主意。我想把我那辆跑车卖了,再求求我四叔,以天盛的名义赞助个节目,让你们乐队当主角,你跟楚哥他们说说,做节目的时候少说话就可以……”

  宋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的时间,蒋怀中那瓶点滴快输完时他才回来,然后叫护士起针,又拿了药出了医院。

  宋城给他叫了车,等车的时候蒋怀中又不死心地说起自己那个想法,宋城直接打断他:“怀中,我不适合参加那些节目。之前比赛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老吵架?我就是压力太大了。你们说的台上要怎么样台下要怎么样,让我在镜头前去迎合别人,又让我在镜头外去拒绝别人,我……那让我很难受你知道吗?我那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脑子里都是黏的,一段新旋律都想不出来。那种从里到外被腐蚀的感觉太可怕了。”

  蒋怀中急道:“现在音乐市场不景气,参加节目已经是唯一的出路了。你就当是委曲求全、卧薪尝胆,先打出名气,然后再——”

  “然后我就不是我了。”宋城冷静道,“怀中,你这么上进我挺欣慰的,你现在对这一行这么了解,不如把资源用在更合适的人身上。”

  “可我是因为你才入的这一行的啊!我赚钱是为了什么呀?不就是为了捧红你吗?”

  他这么一说,宋城也没办法了。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心却依然是硬的。

  “我最后那场比赛的歌你听了吗?”

  “……听了。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那首歌好听,我常听。”

  宋城笑了一下,“最后几句歌词还记得吗?”

  蒋怀中眼圈一下子红了。

  宋城轻轻地唱起来:

  “相遇是比分别 更偶然的事件

  所以转身时刻 谁也不用遗憾

  只要说过再见 就不需再回头看

  鞋底有些泥泞 前方路还远”

  “怀中,我们好好地说声再见,就各自往前走吧。”

  蒋怀中死死看他两眼,转身奔下台阶。

  164、

  第二天,薛先生他们都离开了。

  蒋弼之笑着敷衍过去。

  他对做父亲没有什么执着。他之所以没有一口拒绝林太太,是因为陈星。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剥夺了陈星做父亲的机会。

  如果陈星想要小孩的话——其实他有私心,他希望陈星不要有小孩。

  一个男人一旦做了父亲,他就必须要成为一个大人了。陈星过早地成为了一个大人,他希望陈星在自己这里可以永远做一个孩子。

  他愿意做陈星的爱人、朋友、兄长、老师,还有父亲。他来弥补陈星所缺失的一切,同时也拥有陈星所有的情感。

  蒋怀中没来送别,他不好意思过来,只通过蒋弼之向陈星表达歉意。

  陈星嘲笑道:“道歉都不敢当面。”

  蒋弼之也笑,“他怕你不让他进门。”

  陈星说:“我其实有点儿理解他为什么冲我发火。”

  气话里总有几分真。蒋怀中昨天借题发挥,也算是吐露心声了。

  陈星嘻嘻哈哈地对蒋弼之说道:“我看得出他特别崇拜你,把这里当成在国内的家了,他是嫌我鸠占鹊巢吧,抢了你的爱,哈哈哈哈。这事儿其实好解决,你以后在他面前对我少点关注,稍微偏向着他点儿,就跟上回我认错车那次……”

  蒋弼之轻轻捏住他下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星又是嘻嘻一笑。

  蒋弼之却笑不出来,正色道:“我不可能在他面前假装对你不在意,那不可能。他没有权利嫉妒你,他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星也笑不出来了,睁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他。

  “星星,你是我最亲密的家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更是我唯一的爱人。这里是你的家,你是这里的主人,不是鸠占鹊巢。”

  因为这几天招待朋友,蒋弼之堆积了不少工作,当天就出差了。

  他这次一走就是好几天,陈星在家闲不住。蒋弼之的日程都是早早安排好的,他便提前给自己找好短工,白天去别墅附近的超市装卸货,晚上去稍远一点的酒吧做调酒师。

  酒吧这工作还是黄毛儿给他找的,就在他上班的那个场子里。黄毛儿在楼上的包间里做领班,陈星在地下一层的闹吧调酒。

  陈星调酒的手艺不算多精湛,但这里夏季生意太火爆,人手极度短缺,再加上陈星长得帅、嘴巴甜,一直有客人找他调酒,让他数钱数得合不拢嘴。唯一的缺点是这里生意太好,都要等天亮才能下班,让陈星很快就获得了黄毛儿同款黑眼圈。

  他来酒吧还是开那辆奥迪,出来时发现两边被别的车夹得很紧,陈星坐进去试着倒了下车,发现实在太窄,左右都有剐蹭的风险,他不敢乱动了。

  这个时间还没公交,打车又舍不得,让他着实犯了愁。

  他算了下时差,灵机一动给蒋弼之发了条消息,没想到立刻就收到回复,还是语音:“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陈星撒了个小谎:“吃啦!你呢?”

  蒋弼之直接打过电话来,手机里传来他低沉愉悦的笑声,“我正在吃。”

  陈星也笑起来,声音有些软软的,是不自觉的撒娇:“我出来遛车了,刚练停车呢,能倒进去但是出不来。蒋先生蒋先生,紧急求助!”他还是习惯喊他“蒋先生”,他从真正认识蒋弼之那天起就一直这么喊。

  蒋弼之的笑声更明显了,“你开一下视频。”

  陈星打开摄像头,蒋弼之先仔细看他半晌,笑他:“昨晚偷懒没洗澡?”他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陈星头上冒冷汗,心想这人也太细心了吧。他只好承认自己不爱洗澡,随即立刻调转摄像头,给蒋弼之看车位。

  “可以出来,你一会儿先往左打……”

  陈星在他的远程指导下,一点一点地将车从夹缝里蹭出来,狠狠松了一口气,对着屏幕大赞蒋弼之:“蒋先生你可真厉害!”

  听筒里再度传来蒋弼之低沉愉悦的笑声。

  “蒋先生,你也开摄像头嘛,我想看看你。”

  “不行。”

  “啊?”这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被拒绝了,不由磨牙质问:“你是不是在和什么帅气的大学生共进午餐?”

  蒋弼之失笑:“又乱说。今天上午不要出门,园丁要去家里。”

  “哦,几点啊?”陈星有些纳闷蒋弼之怎么亲自管起这些事,现在家里那些工人都是和他直接联系。

  “九点到十一点吧。”

  连个准确时间都没有,陈星在心里起了问号。

  “中午不要自己吃饭,会有人送餐,叫着园丁一起吃。”

  “哦……好。”陈星已经放弃揣测了,反正就是怪怪的。

  蒋弼之开门时故意放轻了动作,先侧耳听听屋里,听到陈星念单词的声音。发音依旧是蹩脚的,倒是比在人前放得开,让他不由勾起嘴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眼前的情景让他笑得更厉害,因为怕发出声响紧闭着嘴,把腹肌憋得发酸。

  陈星正在沙发前的羊毛毯上做平板支撑,脸下面摊了本英语书,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念单词,音箱里还放着巴赫的曲子——他知道陈星为什么听这个,据说能帮助记忆。

  “嗷——嗷克——”陈星盯着音标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笨拙的,尴尬的……”这词儿怎么长这么奇怪?怎么念啊?

  “awkward。”蒋弼之俯下、身去。

  “啊!”陈星一声惊呼。他竟然被抱起来了,他一个人在家背单词背得好好的,竟然被人像抱小孩那样拦腰抱了起来!

  陈星的心跳犹在惊吓的余韵中,回头看到蒋弼之后更有加快的趋势。他随即想起自己的英语书,真是太笨拙、太尴尬了!他扑腾着手脚要去合书,嘴里哇哇乱叫:“把我放下来!”

  蒋弼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在他颈后用力闻了一下,“好星星,真香。”

  陈星便顾不得那丢人的四级单词了,转脸手脚并用地盘住他,惊喜万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如今蒋弼之的行程都由陈星来负责,他已经高兴傻了,呆憨地问道:“我没让司机去接啊。”

  蒋弼之笑着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小傻子!”

  陈星也亲他,在他脸上亲得“叭叭”响,“不是说要在那边待五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还没忙完,下午还得回去。”

  陈星一愣,“下午?北京时间下午?今天下午?”

  “嗯。”

  陈星眨了眨眼,嘴角缓缓展开一个痴痴的笑容,“你这么想我啊?”随即又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脸,“累不累?”难怪他今天早上不肯开摄像头,那会儿已经在飞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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