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失败谈（1）

　　[ＧＬ百合] 《刺客失败谈》作者：俄罗斯小明【完结+番外】

　　文案

　　茶余饭后，一个刺客的失败之谈。

　　止增笑耳。

　　内容标签：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刺客失败谈（1）

　　众所周知，我是个刺客。

　　众所不周知的是，我家祖上从春秋时候开始就入了刺客一行，两千多年过去了，一番漫漫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我们棠家，只剩了我这么一个独苗。

　　十五岁那年，我在公共厕所的砖墙上发现了一个只有刺客们才能读懂的密码，破解出了一串数字，按照这串数字拨过去电话，一个婉转的女嗓甜甜地“喂”了一声。就这样，我找到了组织。

　　组织乃一地下刺客公会，彼时正在招贤纳新，网罗天下豪杰精英，我是第十三个入的伙，人称，棠十三妹。

　　我上头的宋十二妹，比我早到一周，因为人美声甜，一入会就被委以刺客公会招新热线接线员的重任。

　　而我入会的那天，和公会大哥端着两杯番茄汁碰了碰走了走歃血为盟的过场。其后大哥眯着眼睛将我细细打量，又令我高歌一曲，然后摸着下巴深思道，“歌唱得虽然很过不去，但人长得却是很过得去。”我立刻被委以重任。

　　担任招新宣传拍摄的模特。

　　令人引以为傲的是，时至今日，刺客招新宣传单上用的还是我的照片。

　　那个一身黑衣带着个黑斗笠拿着柄剑瞎耍酷冷冽眼神到处乱飞看上去像个公子的女子，便是本人惊天动地的十五岁。

　　然而，之后的七年，本人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之平淡。

　　高考发挥一般，考上兰津一所211大学，在一个以航空航天见长的工科学校好死不死地学了日语。四年时光吃吃睡睡弹指一挥间，本人毕业了。

　　昔年我入会的时候，公会门槛极高，须得是出身刺客世家血统纯正。两三年过去了，公会成绩惨淡运营艰辛，大哥恍然大悟似乎我们这些世家子女个个好吃懒做中看不中用，于是痛定思痛大刀阔斧一番改革，开始了史无前例地扩招。

　　这一扩招，就不得了了。

　　“我们不问血统，不分贵贱，不看学历，不论老少，只要你有梦，你就来！”

　　招新宣传上这一行烫金大字闪闪发光。

　　等到本人毕业的今天，公会已经有了一百多个海外分会。去年我们中国本部和阿拉伯分会联谊，十二师姐还从一个分会成员那里搞到了他们王子的签名照。日本分会每次来交流业绩，我都会被大哥拉去充当临时翻译。我的水平实在有限，日方负责人方言口音严重，到最后两方只好用手语交流，大哥在一边看得跌足叹息，深感这些年送我念书花的钱打了水漂。

　　这个九月，公会出了一项新制度，年底业绩未达标的成员，将会面临残酷的淘汰。

　　夜里我辗转反侧，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这项新制度，摆明了就是针对我的。大哥顾念旧情，不忍直接赶人，又不想养个闲人，这才出此下策。

　　这也不怪大哥，要被如今后辈尊称一声元老的棠十二前辈——我——入会七年，一个人头都没取过。

　　除了替日方分会做的那几次牛头不对马嘴的翻译，贡献值简直无限接近于零。

　　十二师姐起码这么些年来一直奋斗在招新热线的最前线。

　　我向来是个懒人，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年底真被淘汰，我就转行去做公务员，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为人民服务。

　　于是这日子看似箭在弦上其实也被我过得优哉游哉，刺客的本职外，我要么漫展摆摊，要么鬼屋扮鬼，挣了不少外快，生活也算滋润。

　　转机发生在十月的某一天。

　　这一天，接线员十二师姐替我牵线，在一个被包场的咖啡厅，安排了我和客户的会面。

　　客户是一名气质优雅的贵妇人，穿的一身够乡下人家热热闹闹过好几个年，她从名牌手包里缓缓掏出一张照片，摆到我面前。

　　我心里一惊，哟，这个女明星长得真好看，是我喜欢的type。

　　“杀了她。”那天从始至终，抹了一个很幽深的红唇的贵妇人，只说了三个字。

　　至于照片上这女孩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和她什么关系什么仇怨，她通通没提。

　　她只是给了我一个地址，这女孩上班的地方。

　　回去的地铁上，凭借我缜密的分析能力，惊天的推理逻辑，我已经大致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毫无疑问，一定是这个妖精，勾引了人家的丈夫。

　　看来是时候由我棠十三替天行道了。

　　我将这女孩的照片放在枕头下面，拍了拍，进入了梦乡。然后，我就被噩梦给吓醒了，惊起一身是汗，和我同屋的十二师姐被我突然诈尸般的举动吓得突然诈尸。

　　即将初次出征，我，怂了。

　　第二天我提了一袋硬广植入般的三只松鼠去拜访我那常年业绩榜第一傲视群雄世家出身祖上荆轲的荆三哥，求他指教。

　　正在休假的荆三哥躺在沙发上翘着长腿，用他那一口陕西腔徐徐道来，“作为一名现代的刺客，悄无声息处理目标是第一要义。”

　　是了，上半年本地好几起荆三哥干的案子，最后都被警方判定为自杀或意外，这也是荆三哥常年得到客户们青睐的重要原因。事后干净，毫不麻烦。

　　我决定先花上一段时间去观察我的刺杀对象。

　　我找到她上班的大楼，在对面的大楼里一个隐蔽的角落架起望远镜进行观察。这架我高价购入的望远镜效果十分清晰，我可以看见她今天戴了银色的耳钉。她站在窗边，拿着一沓文件，正在对下属发火，看上去十分生气。

　　和我一开始想得有差，她不是女明星，而是在一栋大楼上班的白领。在我观察她的那两天里，我没看到她进过食，难怪她那么瘦，午餐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她就坐在桌子后面出着神慢慢喝一杯咖啡，晚餐时候大家又出去吃饭了，她换个地方坐下，在窗前看着城市慢慢喝一杯咖啡。工作时间她很忙，却似乎完全靠咖啡续命。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下属们都走了后她就脱掉高跟鞋扶着墙壁走，一盏一盏地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下自己办公室窗边那盏橘色的台灯，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抚摸那片灯光像抚摸一只猫。

　　镜头后观察的我不寒而栗，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神经病。

　　看上去，悲伤到恐怖。

　　我决定更深一步地观察，跟踪她的生活。那天我特地选择白天睡觉，然后晚上出发，赶上她离开公司的点，悄悄跟着她回了家。令人奇怪的是，和她的工作环境形成强烈对照，她住在一个十分老旧甚至说得上破败的小区。小区里没有电梯，我看见她上了楼，一会儿后三楼的一个窗口亮起了光。

　　待灯光熄灭了，我悄悄潜上楼，用一根干脆面捅开了她家的锁，蹑手蹑脚溜进来，借着外面的月色小心翼翼地避开桌椅，可不知为何地板上会有一只拖鞋摆在那儿，我踢到了它，拖鞋滑了一段路摩擦出令我全身汗毛倒竖的枯燥声响。

　　我赶紧躲到了窗帘后面。

　　果然她被惊醒了，打开卧室门来到了客厅，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呼吸平静，听上去既不紧张也不恐惧，可窗帘后我的心已经快跳出来了，双手合十祈祷着她赶紧回去睡觉。

　　“妈妈。”她忽然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在因为三脚猫功夫把自我置于险境的此时，她的声音忽然令我慌乱的心跳平静了。

　　十二师姐声音是甜的，但这个人的声音，是清清的，像水一样，温温凉凉的。

　　“你回来了。”她又说，似乎蹲了下去，发现了地上那只拖鞋，“你回来穿鞋子的吗？”

　　我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紧张了，只是隔着幅窗帘，有点替她感到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再无动静，她回去睡觉了。

　　第二晚我仍旧跟踪她，但她回的不再是那栋老老的楼，而是把车开进了一个颇为豪华的现代化小区。这小区安保十分森严，我花了一番功夫在差点扭伤脚的情况下溜了进来。

　　地下车库里，她停了车，我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悄悄观察着，不知道她在车里干什么，总之她坐了大概半个小时，才下来。我听说，那些结了婚的男人下班回家，就会在车里坐那么一会儿，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然后才有力气上楼回家。

　　难道她已经结婚了？家里有个不成器的丈夫和吵闹调皮的孩子？

　　她按了电梯，我也跟着现身，装作随便某个路人甲，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当天我穿着男装，戴了顶假发，扣了个鸭舌帽子，两手揣兜下巴微收自以为十分潇洒英俊风流，她却都没拿正眼看我，垂着眼抱着胳膊，按了23层的电梯，我装模作样地按了25层。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努力在脑海中存档。好的，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专业刺客，我不会忘了这个味道的，这将成为我日后刺杀行动的重要线索。

　　别说，还挺好闻。

　　我又跟踪了她几天，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距离太远不方便下手，鲁莽行事会留下太多疑点，我决定成为她身边的人。

　　恰好我在网上看到了她那家公司的招聘信息。

　　虽然招聘的岗位有点令我摸不着头脑——程序员鼓励师。

　　热爱程序员们，成为程序员心中的女神，鼓励他们，减少离职率，提高工作激情。要求：人美声甜，活泼可爱。

　　我捋了一遍，说白了这就是个娱乐性质的服务工作。

　　为此我特地进理发店剪了个齐刘海，又改变了着装风格，经过十二师姐的一番指导加□□，总算掘出了几分萌妹属性。

　　是日我到她们公司面试，在电梯里就碰到了她和她的同事。同事性别男，脸蛋俊，说话不着调，正在和她聊天。我在后面听着，原来那个古怪的程序员鼓励师岗位就是这位同事发布的，而她一脸冷漠外加几分嗤笑，眼里几分妖气看住那个同事问，“真的会有人来应聘这么白痴的岗位吗？”

　　电梯到达，我和他们一起走出来，他俩回头看了看我，我弱弱举手，“我是来，应聘的。”

　　好在这些年来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都是靠郭德纲的相声度过的。凭着舌灿莲花的嘴皮子功夫，我成功通过面试，留了下来。那个俊俏小哥笑着让我下周一来上班，我当即热情表示哪用等到下周一啊现在就可以，于是俊俏小哥带着参观公司向我介绍各个部门。

　　我这才知道俊俏小哥不是她的同事，而是她的上级，这个公司的总负责人，而她也不是什么一把手，不过是俊俏小哥的特助而已。

　　不过感觉，她这个特助不简单，这里的人都怕她，连俊俏小哥和她说话都要看她几分脸色。

　　怕是个功高震主平定西北战功赫赫之类的主儿。

　　参观完公司我和俊俏小哥在休息区喝茶吃蛋糕，透过玻璃墙我看见她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就问，“那她呢？她叫什么名字？”

　　俊俏小哥拿出纸笔刷刷几下，写好了递给我看。

　　乔栖曦。

　　不是那个七夕，也不是这个栖息，而是，栖，曦。

　　呀，她父母一定特别有文化特别爱她。

　　真是不知比我这个棠十三好到哪里去。

　　哦，对了，感慨完了我顺带问了一嘴俊俏小哥的名字，总不能在之后的故事中一直俊俏小哥俊俏小哥地称呼人家，这样显得太不庄重。

　　周希敏。

　　啧，真是——平平无奇。

　　当天是周五，周希敏下午便离开了，我留了下来，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又去楼下买上来两大袋零食，来和各位同事搞好关系。休息时间里我在公司分发零食，一包接着一包四面八方地丢，大家吵吵嚷嚷伸长了胳膊来接，倒颇有几分旧时学生时代的青春味道。

　　我发完零食，一转头，发现办公室里她托着腮似乎正在看我们，我对上她的眼神，她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两个字，“进来。”

　　我丢下已经空了的零食袋，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她的办公室，很大，很明亮，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光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空调的温度，把一切调节得刚刚好。

　　我远远地就停下了，而她敲敲桌子，示意我再近些，我又走近了些，隔着一张桌子在她面前停下。

　　她眼睛上有橘色的阴影，很衬她的肤色，抵眼抬眼之间波光流转分外好看。

　　这女人化妆技术简直不要太好，比十二师姐的还要好，不过，算了，也是人家长得好。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她问我，“你真是来应聘的？”

　　我的心瞬间扯紧，惊愕之际大为疑惑，我什么时候暴露了？难道我棠十三妹今儿个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么？呜呜呜呜十二师姐请记得多多替我烧纸。

　　“你不用紧张，”她职业性地笑笑，“我就问问。”

　　“我真是来应聘的，”我的脑子高速运转一瞬间计算出一万种可行性方案最终选了看上去最不靠谱的那一个，“因为我前男友就是程序员，可是他一直工作压力太大不懂放松最后过劳死了，我痛定思痛，为了不让这样的惨剧重现人间，最终决定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特助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周总和您对我的信任，我会好好干的！”

　　她有点无视我声情并茂的表演，撩了撩头发，看上去不信的成分偏多。

　　我又在心里偷偷记上一条，这个女人不好骗。

　　最终她示意我可以出去了，我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根橘子味的棒棒糖，摆在她桌上。

　　“干吗？”她一副被人递毒的模样，可以说得上是十分警备把我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努力露出十二师姐教我的天真无邪萌妹笑，甜甜道，“大家都有，这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