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原点

　　事关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事业，又关系着家人的生活保障，俞正弘这样坚毅不拔的男人也不免有些弯了腰，身心疲累。

　　对方的话说出口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往儿子那边看了一眼，但此时的俞轻帆正垂着头，俞正弘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

　　按理说，他也见过许微澜，也知道儿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放下过，这两人哪怕是分手后也没有断了联系，痴痴缠缠的。他对那个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也尊重儿子的想法，但他和许微澜的接触不多，只是曾经见过几面而已，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不过妻子一直在耳边念叨着这姑娘的好，许微澜在他这儿自然是刷了不少好感。

　　但是，毕竟算是个陌生的小姑娘，而俞正弘一个大男人，处理事情素来理性大于感性。之前家里没事，见儿子喜欢，妻子顺心，他也就不去当那个恶人了。但是，眼下看儿子这段感情拖沓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准话儿，公司情况又是这样，难免动了些心思。

　　他并不一定要许微澜当儿媳，而坐在对面那小姑娘看着也是个不错的，如果儿子也愿意，那么自然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不是还跟前女友有些牵扯不清而妻子又喜欢她，家里也差不多是要给他安排相亲的。

　　对方也没逼着俞轻帆表态，本来有女方提起联姻，还是用条件提出来的就不大好看，如果再步步紧逼，就显得自家女儿恨嫁，像是售卖不出去的箱底货一样。

　　俞轻帆起身送走了父女俩，眉头始终皱的紧紧的。

　　不管他和许微澜最终能不能成，他心里也是不大愿意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姑娘的。也许婚后也能培养出感情，其实他这种严于律己的人，一旦结了婚就不可能允许自己再去想其他女人，也不可能冷落自己的妻子，所以感情估计还是能培养的起来的。

　　可是，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就要结婚，只要一想到内心就抗拒不已，因为这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束缚。

　　“你是怎么想的？”

　　“爸，这边先缓缓吧，我再想想办法。”

　　他本来一直做一些短期项目，用意也是想先稳定根基，等实力比较强悍得时候再考虑长线的发展。但是，这个项目他是真的很看好，所以才一咬牙把资金投入了进去，只要撑过这一段金融风暴，将来前景十分乐观，但难就难在突然爆发的金融危机，让公司的资金难以周转。

　　这个项目是真的好，感兴趣的人肯定是有不少的，只是大多还在观望。

　　像刚才的秦家，秦小姐对他有好感自然是促成这件事的其中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秦家也看上了这个项目。这会儿让秦家投入进来，分割出去的利益必然不会少。说得好听是当做嫁妆，可实际上获利的还是秦家而不是俞家。

　　让利可以，这个时期，割让一些利益能够让公司继续运营，能让项目顺利开展的话，倒也是值得，否则公司宣告破产、项目被喊停，那就真的是输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情况是，俞家必须让利，可是让利多少，让给谁这才是重点。一个稳重可靠的伙伴能够令俞家更上一层，若是招来图谋不轨的合伙人，俞家只怕风霜更重。

　　※

　　俞轻帆思考了没多久，父亲能相信的叔伯他不能相信，利益至上的时候兄弟情义有时候真的如同一个笑话一样。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那几个发小，可踏入商界的兄弟不多，经商又在国内的更是稀少。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温航是最适合的人选，也不犹豫，直接打了电话。

　　“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该不会你家小姑娘又折腾了什么吧。”

　　“现在我手上有一个项目，是关于……的，现在只看你有没有兴趣掺一脚。如果需要相关数据及资料的话，我可以发一份到你的邮箱，方便你了解的更透彻一些。现在看起来不太好，但这必然是未来的一个趋势，熬上这么两三年，继续推动的话将会是一个爆点，到时候优先抢占了市场是很有利的。”

　　停顿了一下，俞轻帆继续说着。

　　“现在公司的资金链有些问题，项目这边又不能喊停，如果你加入的话，可以给你10个点。”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笑声，轻松的、愉悦的。

　　“谈这个就没意思了，这个项目能挣钱我当然知道，你也没什么信不过的。但是，轻帆，这一次我注资，你们度过难关，但下一次呢？这不是办法。我可以不要10个点，只给我5个点就可以，但是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之前你婉言拒绝了，我也知道你是担心，俞家的家底不够丰厚，你没有底气也有家庭顾虑，但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即使只是5个点，将来必然也是大赚了的。但如果目光仅停留在这一寸土地，显然也不会走得长远。

　　“轻帆，你跟我的关系，只要稍微调查谁都知道，重点不是你上不上船，而是在别人眼里，你已经是我这条船上的了，他们对付你不会客气的。俞家底气不足，我可以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不可能放着你们不管。况且，既然我提到了这个事情，就意味着俞家对我是有大用处的，我也不会轻易舍弃。”

　　“我不需要你说的那些资料，只要你给我一个准话儿，资金可以立即到位。”

　　电话那头轻缓的声音很悦耳，如同海上女妖一样诱惑着人奔往他指定的那个方向去。

　　温航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却是要走了俞家产业的一部分主控权，如果两家真的合作，那么俞家必然要考虑大龙头的前进方向，要配合好，否则只会翻船。

　　“五年，不管到时候情况如何，你的计划是否完全实现，都要终止合作。”

　　“可以。”

　　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已，俞家其实不吃亏，傍着温航这棵大树会发展的很好，但是俞家跟温家到底是两家，合作共赢可以，但在俞家势微的情况下，很可能发展成为如同温家的子公司一样，主控权会慢慢的转移到温家手上。

　　哪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但公事是公事，俞轻帆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可能将父亲的心血拱手相让成为别人的附庸。

　　两人密谈了好一阵，各个条款基本谈定下来，也约定了签约的时间，俞轻帆心头的一块重石也落了下来。

　　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跟父亲沟通了这件事，对于俞轻帆的想法，俞正弘也觉得可行，怕也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比起秦家带着目的的注资，当然还是与温航合作更为有利也更为安全。

　　※

　　许微澜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还是不能关，现在这个时刻，有没有的做还很难说，毕竟这世界上有钱人还是挺多的，金融风暴虽然破坏力强大，可家底丰厚的才是大爷，而她的工作室所面对的也正是这些大爷。

　　方正租期还没有结束，关了也麻烦。她的工作室不在市中心，只在市中心边缘，几个人的小工作室，所需要的空间也不大，一开始就没打算做成大公司，所以租下来的办公室空间不大，房租还好，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生意也确实难做。只是自己一开始成立这工作室的时候，多少有些玩票性质，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么高大上。人生规划，她有，但从来无关乎这些。

　　她与俞轻帆已经好一阵子没见面了，连微信消息和电话都很少。不过也料想得到，这会儿子估计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秋风扫落叶的时候，俞轻帆去了一趟首都，在那儿待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还要主持公司里积压的一些事情，熬得脸色都有些瘦削青白了，所以看见温航那一派从容悠闲的做派，更是恨得牙痒痒，手痒的想给对方一个“贴面礼”。

　　不过那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一拳上去不再是玩闹斗气而是挑衅结仇。

　　在商言商，如果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是绝对走不远的，而温航刚好算是一个十分杰出的商人。私底下朋友之间帮个小忙什么的无所谓，可到了公事上，是没有多少情面可讲的，他要的是实际达成的利益。

　　5个点，看起来是让利很多了，可对于温航而言，这点儿子钱还不算什么。表面上他是给了俞家很大的好处，可暗地里，那些看不见的好处却让他占了不少。

　　俞轻帆也是觉得自己再不休息也许会英年早逝，难以避免过劳死的下场。公司的运作回到正轨上以后，他就提出了休假，想当然耳，他的休假自然不会是宅在家里大睡特睡，而是跑到B市来看看许久没见的姑娘。

　　那个念叨在心里，始终无法放下的小姑娘。

　　许微澜打开门，看见某人提着一个行李袋站在门口，很想翻个白眼，但多年的教养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动作，也懒得跟他计较，于是门一开，就转身回厅里了，管他是要留还是要走，门口开了，随他的便，只要不来烦她就好。

　　“气色不错。”

　　“你的气色倒是不怎么样，伯母不给饭吃吗？”

　　“资金的问题，费了不少心思。”

　　“吃饭了没有？”

　　“还没。”

　　“厨房在那边，相信你比我更熟悉，请自便。”

　　俞轻帆咧开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这会儿子倒是有几分泼皮无赖的神采，不像平日里的一本正经。

　　他有几天时间待在这边，也不急这么一会儿时间，也就不追上去了，而是转悠到了厨房，随意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

　　吃了东西收拾好了碗筷，转身走进她的卧室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正坐在梳妆柜前护养肌肤。

　　许微澜想，就这样顺其自然吧，他来，她不阻拦，他要走，她也不会挽留。她已经不想再费心去思考结局，总之她也不靠这个男人活着，这一辈子要是失去了，也许老来会有些遗憾，但她也不是放不下的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她从没有主动跟他勾勾缠缠藕断丝连，甚至在决定分手的时候就已经避开他，不再联系。她这个人其实最不喜欢纠缠不清的关心，冷心的她一向是界限分明，分了就要干干脆脆。唯独，在俞轻帆这里，一再破戒，无法坚持。

　　不知道是否真的喜欢到那么深沉，她一向不去探究这些，甚至不想正视自己的情感问题。也有可能是心有愧疚，所以始终无法狠心拒绝，只要他一出现，之前想好的拒绝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的关系，她已经懒得去思考这些了。

　　秦小姐跟他应该很般配，从家世来说，秦小姐也绝对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是，想到那个笑得一脸开心的女人，自己脸上笑着应和，心里却沉坠坠的。

　　但是，她仍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虽然她了解俞家的企业这会儿子必然在资金上出现问题，而与秦家联姻，由秦家注资是再好不过的，可没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她就不愿意相信。不过，他这次突然过来，也许正是要说这件事。

　　心里沉甸甸的，但又不断提醒自己，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趁着这次彻底结束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说起来，也不过是回到最初的原点而已。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活过来了，活得好好的，没有道理现在离开了俞轻帆就活不了，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