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隐忍226

  安解语伸手按在秦妈妈手上,真心道:“妈妈是我的乳娘,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了。”

  不等秦妈妈答话,安解语已是又叫道:“阿蓝进来”

  秦妈妈惴惴不安的起身看着安解语:“四夫人?”

  安解语冲她微笑道:“妈妈先回去将这匣子收好。”

  秦妈妈只好福了福,转身出了屋子,同进来的阿蓝擦肩而过。

  安解语看着阿蓝,点头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才十一岁。如今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阿蓝忙笑道:“四夫人这是说什么话?——难道是阿蓝服侍的不周,四夫人要赶了阿蓝出去不成?”

  安解语也笑了,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阿蓝也斜签着身子,坐在安解语身旁的小机子上。

  安解语看了阿蓝一会儿,问道:“阿蓝可有想嫁的人?”

  阿蓝不堤防四夫人问起这种问题,有些羞红了脸,也不好意思回答,只低头绞着衣角。

  安解语便会心地笑了:“真是大姑娘了。都知道害羞了。”又叹息道:“也不知我能不能见到你嫁人的那一天。”

  阿蓝忙抬头道:“阿蓝还等着四夫人帮阿蓝做主呢。——四夫人可不能推脱。”

  安解语就又拿了一个匣子递到阿蓝手里:“这是我攒下的一些首饰。——给你添妆。”

  阿蓝好奇地打开匣子一看,不由吓白了脸,忙将那匣子放回到桌子上,又道:“这些首饰,不是奴婢能戴的。”

  安解语就将那匣子拿过来,硬塞到阿蓝手里:“不过是些金器和银器,你如何不能戴了?”

  “太贵重了。”阿蓝喃喃地道。

  安解语就低声对阿蓝道:“若是嫌贵重,你将它们融了,做成金条银块,也能花用个一辈子。”

  阿蓝听了,不由眼泪汪汪起来:“夫人”

  安解语拍拍她的手:“高兴点儿,别给我做出那幅垂头丧气的样儿。”说着,又让阿蓝出去,接连叫了四房的掌刑嬷嬷们过来,又都一一谢过她们多年的照拂,同样给了她们每人一匣子金子。

  四房的其余下人,安解语无法一一见过,就托了阿蓝,将自己到王府之后积下的月例,和王爷送过来的赏赐,都分给了四房的其余人等。

  四房的下人见四夫人此举不祥,又心痛,又感激,都沉着脸,并不敢哭出声来。

  安解语将四房的下人都安置了,就觉得有些累,便让阿蓝过来,扶她去床上躺一会儿。

  阿蓝扶着四夫人躺到大迎枕上,又拿了床大被子过来给四夫人盖上。

  安解语正要闭目养养神,外头又传来秦妈**声音:“四夫人,张姨娘过来给四夫人请安来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惜别 中

  ※正文317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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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张姨娘过来了,安解语倒是想起范朝晖来,就撑着一口气,要跟周妈妈做最后的交待,便对阿蓝道:“让张姨娘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事没有理完。”接着,又命阿蓝去叫周妈妈进来。

  阿蓝领命而去。

  张姨娘在外听说四夫人还能理事,心里不由狐疑起来。

  她早上去给姑太太范朝敏请安的时候,明明听见范忠正在给姑太太回事,说是四夫人病的不轻,得要着手预备后事了。

  那时张姨娘听见屋里范朝敏突然迸发出来的哭声,不似作伪,心头大畅。只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底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要被搬掉了,就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绘绢见姨娘从姑太太那里回来,不似往日愁眉深锁,就好奇地问道:“看姨娘高兴的样儿,可是有喜事?”

  张姨娘在绘绢面前欢喜得都要哭出来了,就搂过绘绢在胸前,小声哽咽道:“绢儿,我们终于要出头了。”又给绘绢整了整腰带上的配饰,低声道:“我们绘绢,一定能嫁一户好人家。”

  绘绢不解,又想起自己的爹爹要和四婶婶大婚的事儿,就问道:“姨娘要去给王妃请安吗?”却是以前张氏嘱咐过绘绢,说以后要改口,不能叫“四婶婶”,而要叫“王妃”。

  安解语已成绘绢的嫡母,以后绘绢要找个好人家,没有安解语的帮助是不成的。——张氏又深知安解语对孩子特别心软,只要绘绢多去和安解语套套近乎,一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今安解语就要死了,张氏固然觉得心情舒畅,可也有一丝难受。毕竟她当年,同安解语也是有几分交情,且安解语并没有主动跟她过不去。后来虽有过节,却都是因为王爷的缘故。又想到安解语虽艳绝天下,到底过犹不及,寿数上就差了那么一点,反倒不如平平常常的女人家,还能和丈夫孩子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只是安解语这一辈子虽短,却有两个男人对她掏心掏肺,她就算是立时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没有什么可惋惜的。

  想到王爷,张氏的心又硬起来。——有安解语在,王爷身边没有别的女人能出头。只有她没了,她们这些人才可能重获新生。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嫁了人,还能甘愿守活寡,来成全别人的花好月圆。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做好人哪有好下场?

  秦妈妈这边看见张姨娘听了阿蓝转述的话,依然没有回去的打算,还是站在风存阁楼下的正厅里,就出声提醒道:“张姨娘,四夫人还有事要理。张姨娘要是有心,过几天,等我们四夫人好些,再过来坐坐吧。”

  张姨娘拿不准安解语到底怎样了,并不甘心就此离去,非要亲眼见一见不可。便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含笑对秦妈妈道:“妈妈不用催我。我横竖也无事,就在这里等一会子也无妨。”又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碗,打开来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道:“姐姐如今在病中,这茶都不如往日新鲜了。”

  秦妈妈见张氏说话不同往日,也懒得再搭理她,便道:“既如此,张姨娘就跟老身去偏厅坐一会儿吧。”

  张姨娘抬眼看了一下秦妈妈,端坐不动:“不用劳烦妈妈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秦妈妈知道四夫人要对人交待后事,哪里能让张姨娘坐在这里看见四房的人来人往?——秦妈妈就不再客套,直起身来,冷冷地道:“姨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可不是姨娘能坐的。”

  张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一时忘形,倒是忘了范家的规矩:这各房正屋的正厅里,没有姨娘能坐的地儿。姨娘到了正室的正屋,或是站着,或是跪着,或是出到门外等着,并不能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秦妈妈直视着张姨娘,也无所谓得不得罪她。——秦妈妈已是拿定主意,若是四夫人真是逃不过这一劫,她就同王爷求了,去给四夫人守一辈子坟去,不在这府里继续受这些小妇的阿臜气。

  张氏见秦妈妈并不给她面子,只好慢慢地站起来,对秦妈妈笑道:“那妈妈前面带路吧。——我就跟妈妈去偏厅坐一会儿。”

  秦妈妈也不再多说话,只转身就往偏厅里去了。张姨娘在后尾随,眼角余光忍不住四处打量,对风存阁的各样摆设一一看在眼里。打算等绘绢出阁的时候,向王爷多要几样东西来给绘绢压箱底。——张氏算是看出来了,王爷再把四夫人放在心上,也没有越过他自己的子女去。自己虽然比不过四夫人,可自己有王爷的骨血。凭这一条,四夫人若是现在就死了,自己就能压四夫人一辈子。

  等秦妈妈带着张氏走了,周妈妈才进来,上到二楼四夫人的内室里。

  安解语闭目躺在大迎枕上,一动不动,似是死过去的样子。

  周妈妈吃了一惊,赶紧过来探了探四夫人的鼻息,发现还微微有气,才松了一口气。

  安解语睁开眼睛,见是周妈妈来了,就伸手让她过来坐下。

  周妈妈坐到四夫人的床边,低声问道:“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两人之前已是商议好了细节。等大夫来验过安解语之后,周妈妈会同阿蓝和秦妈妈一起过来给她装裹。若是没有解药,那龟息丸可以让她三日之内,如同死人一样。到了第三日,会自行醒转。若是有解药,则随时可以让她再“活”过来。

  为了力求逼真,周妈妈打算让安解语“死”去两日。等第二日晚上,盖棺之后,她会偷着过来灵堂,用解药将她救醒。然后两人会趁白日里府里混乱的时候,一起逃出去。——反正有人皮面具,众人都会对她“对面相见不相识。”

  安解语昨日已经将自己最心爱的几件首饰打了包,交给周妈妈带了出去。首饰箱子里,只留下了所有背后刻有“安儿”的首饰。——那些首饰也该物归原主,她才能放心地抽身离去。

  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物事。左思右想之下,觉得为了保险,这东西暂时不能还。就找出了范朝晖当年给她的半块虎符,装在一个特制的匣子里。这匣子上有一把特制的锁,只有用专门的钥匙才能打开。若是没有钥匙,要强行打开,会触动匣子里的机关,将那虎符预先斩成粉碎。

  安解语见周妈妈坐了过来,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个特制的匣子,珍而重之地交到周妈妈手里,又反复叮嘱道:“你一定要收好了。别的可以不带,这个东西,不带不可。”

  周妈妈见四夫人如此慎重,忙点点头:“我晓得。”又见那匣子并不大,就拢在了袖袋里。

  安解语又从脖子上拉出一根颈链,给周妈妈细看。那链子是用一颗颗莲子大小的绿翡圆珠串成,底下的坠子,是一块椭圆形、鸡卵大的绿翡,镶嵌在一个黄金打造的底座上。那底座虽然看上去扁扁的,毫不起眼,其实却是中空的,可以打开来,放上一些小物事。那钥匙,就被安解语藏在这个底座里。

  周妈妈看见四夫人将这颈链拉出来,不知有何事,便也只探头看了看那颈链。

  安解语就道:“妈妈给我装裹的时候,千万记着不要把这颈链摘了。别人问起,就说这是我最心爱的首饰,要带着躺在棺材里才安心。”

  周妈妈点点头:“我记住了。”

  安解语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躺回到大迎枕上,喘息道:“要死一次,还真不容易。”

  周妈妈忙安慰她:“快了,快了,很快就过去了。”

  安解语也笑了:“妈妈好走,我就不送了。”

  周妈妈便告辞出去。

  阿蓝见周妈妈下来了,惦记着楼上没人,就赶紧上去看着四夫人。

  张姨娘在偏厅里等了一顿饭的功夫,见再没有人出入四房的正屋,就笑问道:“可是轮到我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张氏怎么说也是主子,秦妈妈不好意思再拦着她,只好在后跟着,一起上到风存阁二楼。

  张氏就让秦妈妈给通传一下。

  秦妈妈便对着屋里道:“张姨娘给四夫人请安来了。”

  安解语已是觉得很累了,并不想再见人,就对阿蓝轻声嘱咐道:“去给我打发了,就说我睡了。”

  阿蓝帮四夫人掖好被角,便起身要出去。

  谁知张姨娘已经拨开秦妈**手,忙忙地走了进来。

  阿蓝赶紧迎上去道:“可是不巧。我们四夫人已是睡了,张姨娘过会子再来吧。”

  张姨娘却拿了帕子往眼角印了印,像是很伤心的样子,道:“妹妹我就是来看看姐姐的。——王爷真是狠心,为了大夫人,居然在婚堂上连要拜堂的姐姐都能舍下。知道的,说王爷是义薄云天,不肯负了发妻;不知道的,都说王爷心里的第一人,乃是大夫人。——我很为姐姐不平。”说着,又自己走到安解语的床边坐下来。

  看见安解语紧闭双眼,面色苍白,一脸憔悴的样子,张姨娘似是很为安解语担心,就又发愁道:“如今王爷一去不复返,姐姐可怎么办呢?”

  安解语见张姨娘含沙射影,句句带刺。本来对她也没有特别的恶感,只想放过她的,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总得找个人背黑锅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惜别 下

  ※正文340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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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解语看来,张氏是以为王爷在大婚之时将自己抛下,自己已是失了势,所以要过来发泄她积蓄已久的怨气。

  是了,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自己在众人眼里,自然是个出了大丑,攀附不能,且失了王爷的欢心,再无倚仗的寡妇而已。——她要不立时急着过来看个究竟,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心直口快”的张氏了。

  安解语便闭着眼微微笑了:张氏一辈子“刚正平和”的名声,却要在自己这里晚节不保了。她想对自己颐指气使,却是找错了人。要怪,就怪她自己心急倒灶,才让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安解语就睁开眼睛,看向了正坐在她床边叹息的张姨娘。

  张姨娘促不及防,那微微上翘的嘴角都来不及放下,便被安解语看了个正着。

  望着安解语黑白分明的眸子,张姨娘突然有些不自在。

  安解语却对她微微一笑,又对阿蓝道:“阿蓝,你出去给我和张姨娘倒杯茶进来。张姨娘有些话,要单独对我说。”

  阿蓝听着四夫人这话怪怪的,却也不敢违拗,就道了声“是”,自出去守着了。

  安解语见阿蓝出去了,就对张氏道:“张姨娘这边坐。”示意她坐到床对面窗子下的圈椅上去。

  张氏见安解语气色果然很差,确实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也怕过了病气,就放下心来,起身走了过去。

  安解语趁张氏转身过去的时候,从枕头下面摸出小瓷瓶,一只手在被子底下轻轻拔开瓶塞,倒出了里面尽有的一粒药。

  张氏刚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阿蓝已经端了茶盘进来。

  茶盘上有两个薄瓷镶金边的白色茶杯。胎瓷莹润,如玉石一样皎洁。

  张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趣致的茶杯,不由拿了一杯在手里看住了。

  阿蓝冲张氏抿嘴笑了一下:“张姨娘请用。”

  趁着阿蓝和张氏说话的机会,安解语轻轻抬手在额前抚了一下。手放下的时候,好似无意识一样掠过唇边,已是将那粒龟息丸放到了嘴里。

  安解语不知那药多久才会生效,便对阿蓝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候着吧。——有事我自会叫你进来。”

  阿蓝有些迟疑,看了看张姨娘,又看了看四夫人,小声问道:“四夫人若有吩咐,奴婢在这里也可以伺候的及时些。”

  安解语笑道:“不用了。”又指着那茶道:“给我端过来些,我有些口渴了。”

  阿蓝便用茶盘端着,将剩下那杯茶送了过去。

  安解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和着茶,将那药已是送了下去。

  “出去吧。”安解语就将茶杯又放回了茶盘上。

  阿蓝屈膝应了声“是”,便端着茶盘出到外面守着。

  屋里就只剩下安解语和张姨娘两个人。

  张姨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安解语笑道:“姐姐不用担心,等王爷迎了大夫人的灵柩回来,我们自是会一同去参拜大夫人的灵位。”这却是在讽刺安解语,她也不过是填房。在大夫人的灵位面前,安解语同她张莹朴一样,都要执妾礼。

第二百章 隐忍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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