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隐忍250

  安解弘和张莹然对视了一眼,心里才好受了些。

  自从他十几日前知道了妹妹的死,就日夜难受,也不敢对人说。

  直到三天前王爷给天下发了仆告,他才对家人说起。

  安老太爷一下子就病倒在床,眼看就不行了。

  张莹然也是哭了一晚上,只觉得红颜命薄,如同妹妹那样的样貌,也不过只活了二十多岁。就觉得做人没有意思。

  安解弘知道她和妹妹的关系本就不错,也没有多劝她,让她狠哭了一阵子,发泄了一下,又让人把浩哥儿带过来,张莹然才觉得好些。

  过了这几天,王府开始允许宾客亲友过来吊唁,他们才带了家人上门来。

  王妃有两个异母妹妹。

  大妹瑞姐儿早就嫁了人。她的夫君季哲已是中了举,靠着姐姐的门路授了官,带着她去了北地的一个郡县做县令去了。她也得到了大姐去世的消息,如今正往回赶。

  小妹宜姐儿还没有定亲。安家最近事多,有些顾不上她。如今她的姐姐上阳王妃又去世了,庶民三月禁嫁娶,她是亲戚,要给姐姐服丧一年,这婚事,就更拖着了。

  张莹然想了想,还是带她过来了。

  宜姐儿才是第二次来王府,很是小心翼翼。一身月白色裙袄,头上戴着白色的小花,不说话的时候,居然有三分似安解语出神的样子。

  安解弘和张莹然的嫡长子浩哥儿却是头一次来王府,就有些好奇,忍不住东张西望。

  范忠领着这群人进了元晖楼的正院大门,却见一群人正在灵堂门口围着,往里面探头探脑。

  范忠心里一沉,忙叫了人过来,指着灵堂的大门口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守院子的人赶紧过去,将灵堂门口的人群赶开。

  范忠见大部分都是下人,越发不喜,道:“都是哪一房的?”

  守院子的管事就有些尴尬,道:“那些不是咱们家的下人。——是大姑奶奶和五爷家里的下人。”

  范忠便知道是范绘歆和范朝云带来的下人,就问道:“五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人赶紧回道:“五爷早来了,先去王爷那里坐了坐,才过来上香。姑太太在里面接着五爷说话呢。”

  范忠点头道:“既如此,叫人过来把这些亲戚家的下人,都领到旁边给下人安排的院子歇息去。——挤在这里,像什么话?”

  那人有些脸红,忙道:“本来是要带他们走的,谁知灵堂里面大姑奶奶和世子闹起来了,大家就都看住了,忘了走了。”

  范忠大吃一惊,厉声道:“赶紧将人带走。”又给守门的人吩咐道:“让人去外院传我的话,一会儿过来的宾客亲戚,都先在外院歇息,不得放人进来。——这里的院门给我立刻关上,不许人进出。”

  下面的人都领命而去。

  那管事也赶紧去了灵堂门口将范绘歆和范朝云的下人都带了出去。

  范忠就带了安家的人往灵堂行去。

  灵堂里,绘歆和则哥儿正面对面站在灵堂中央。

  绘歆抱着一个牌位在胸前,对着则哥儿怒目而视。

  则哥儿年纪虽小,却已经比身量娇小的绘歆高出半个头。

  只听绘歆正冷冷地道:“我再说一次,让我过去,把这牌位放到供桌上去。”

  则哥儿就嗤笑一声道:“大姐,你嫁人嫁傻了吧?——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就出来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绘歆也冷笑一声道:“吃了药的是你母亲吧?——正躺在后面的棺材里呢。”

  话音未落,谢顺平就知道不好,就要抢步上前。

  则哥儿已是眼疾手快,出手如风,反手抽了绘歆两个大耳刮子。又指着绘歆的鼻子道:“再有一句对我娘不敬的话,你说一次,我打一次。——我可不管你是谁,谁跟我娘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绘歆的脸立刻肿了起来,连嘴角都流出血来。

  谢顺平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架住则哥儿的手臂,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则哥儿比谢顺平要矮一个头。不过他从小习练翠微山的功夫,别说寻常武夫,就算是周妈妈这种高手,他也能斗上数个回合,对付谢顺平这种经常使心不使力的人,更是易如反掌。便轻轻巧巧挣脱了谢顺平的手掌,将谢顺平的手臂顺手反折到背后。

  谢顺平就被则哥儿提溜着胳膊,转个了圈儿,呲牙咧嘴的转过来,面向了绘歆的方向。

  绘歆未料到则哥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夫,不由大惊失色道:“放开你姐夫”

  则哥儿还未说话,绘懿却已从后面冲上来,拉着则哥儿的胳膊道:“则哥儿,二姐求求你,放开大姐夫”说着,就要跟则哥儿跪下。

  则哥儿忙放开谢顺平,又将绘懿扶起来,道:“二姐不必多礼。我跟姐夫闹着玩呢。”

  谢顺平这才站到绘歆身边,忙去看了看绘歆脸上的伤势,又要叫人给她拿伤药过来敷一敷。回身一看,却见自家的下人没有跟过来,便沉声问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范忠这才过来行礼道:“回大姑爷的话,这里不是下人能进来的。小的命人将贵府的下人带到旁边的院子歇息去了。”

  谢顺平就回头对绘歆道:“你忍一忍,我去给你拿药。”

  则哥儿在旁噗哧一笑,道:“我没说错吧?——果然是没吃药就出来乱晃,难怪说话都没脑子。”

  绘懿也忍不住咯咯笑了一声。

  绘歆就朝绘懿瞪了一眼。

  绘懿忙收住笑,眼角的余光却见谢顺平正含笑看着自己,一脸赞许的样子,不由红了脸。

  则哥儿最会察言观色,一看这三人的样子就知道有文章,便记在了心里。

  范忠就亲自带着谢顺平出去,又让人带着安家的人去了风存阁,给王爷报信。

  灵堂里便只剩下范家的亲戚和旁支,外客一个都没有。

  范朝敏和范朝云算是长辈,却是根本说不上话,就都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绘歆便举起牌位,给灵堂里的众人看,又道:“这才是我们范家的宗妇,王爷的原配发妻,我娘亲的牌位。如今供在这供桌上,才是应景。——有些人不顾名节,鸠占雀巢,天都不容。所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将她提前收走了。”

  绘歆看了众人的神色一眼,又指着安解语的灵牌道:“他们拜堂的时候,我娘还有一口气在——是他们的大婚,将我娘活活气死的我娘才是我爹爹的原配正室、北地的王妃”

  此话一出,灵堂上的人都十分动容。

  范朝敏同范朝云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所措起来。

  绘歆看见大家脸色都变了,觉得十分畅快,就继续道:“各位也知道,当日在婚堂上,我娘派了黄夫人回来跟爹说话,那女人已是自动解除婚约,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王妃——把这种女人当作王妃,记在范家族谱上,真正是给范家抹黑”

  则哥儿听了绘歆的话,不容大家有机会细细思量,就在一旁朗声道:“真是笑话也不知道是谁一定要给范家抹黑我们范家的先宗妇程氏,早在三年前就命丧青江洪水了。你身为她的女儿,不为娘亲的身前死后名着想,却硬要拉个野女人出来说是你母亲,故意用她来坏你亲爹的婚事也不知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则哥儿的话,将众人的心又拉了过来。

  则哥儿看了看众人的神色,便又胸有成竹道:“还说什么名门望族的黄夫人。你给我说清楚,谢地哪个村子里的名门望族?你花了多少银子雇的这个‘黄夫人’?——谢地的王爷和世子,是不是给你银子让你回来坏我们北地的名声?”

  绘歆本来不善跟人拌嘴,见则哥儿在这里颠倒黑白,就气得拿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则哥儿用手拨开绘歆对着他的手指,又瞪了她一眼道:“指什么指?——再指我也要说”

  “那野女人如果真是你亲娘,在谢地的穷山恶水流落三年,名节也早就没有了。你还有脸跟我说名节,我呸”

  “范大小姐,你爹辛辛苦苦,给你配了门好亲事,你就是这样来报答你爹的?我看你还真是应该嫁给那个姓关的。——你这样愚蠢,是非不分,就配让人欺负一辈子”

  绘歆听说,气得都要撅过去了。

  绘懿赶紧上来扶住绘歆,又给她胸口顺气。

  绘歆看见绘懿,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拉着绘懿对则哥儿道:“你说我撒谎,是找个野女人来冒充。可是绘懿做不得假,她和我娘在黄夫人家住了三年。她也知道娘是被爹爹大婚的消息气死的——绘懿,你快说话啊?”

  绘懿吓了一跳,未料到姐姐居然把她扯进来,她可不想得罪爹爹和则哥儿,只好道:“姐姐你又糊涂了。那日溺水之后,黄夫人将我和娘救起来,娘当时就去世了。——已是三年前就没了。”

  则哥儿就趁热打铁,将此事一锤定音,道:“看看,你不过是故意用个野女人,来打击我们范家的名声罢了。范大小姐,你就算是嫁了人,女生外向,也不能这样埋汰你自己的亲爹亲娘啊”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人 上 (补10月粉红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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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里的人,刚才乍一听见绘歆说,大夫人是被王爷大婚的消息气死的,就都傻了眼。

  现在听见绘懿亲口说大夫人三年前就溺水而死,而则哥儿也有一番说辞,众人才信了。

  原来是大姑奶奶女生外向,帮了夫家,来打击娘家而已,就对大姑奶奶摇头叹息,又有人道:“世子,不要跟这种是非不分的女人废话了。既然嫁了出去,就不是我们范家人。王爷让她回来给王妃披麻戴孝,是看得起她。若是她真的不愿,以后也没有必要将这种人留在我们范家的族谱上。”

  绘歆见则哥儿一席话,就将众人的心揽了过去,又将“女生外向”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惹了众怒,不由气昏了头,指着王妃的灵牌道:“就算我娘已死,可这个女人夫死不守节,反而跟自己的大伯子勾勾搭搭,水性杨花,也天理不容……”

  话未说完,则哥儿又抽了绘歆一个大耳刮子。

  绘歆的左脸,伤上加伤,立时肿的像个馒头。

  则哥儿吹了吹自己的手掌,才对绘歆不屑道:“我刚才说过,再有一句对我娘不敬的话,你说一次,我打一次。你不记得是不是?”

  绘歆捂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道:“真是只有你那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娘,才能养出你这样不分尊卑、不知礼仪的野蛮儿子”

  话音未落,绘歆的右脸又被抽了一耳光。终于右脸也同左脸一样,肿的对称起来。

  则哥儿就抽出腰里的金丝软鞭,凌空抖了抖,鞭声清脆,呼啸而过。

  众人都忡然变色。

  则哥儿便对绘歆沉下脸道:“我看你是越来越离谱了。什么叫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你死了娘,我没了爹。他们两人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禀了祖宗成亲,怎么叫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你的未婚夫也死了,你怎么不给他守一辈子?你那么明白礼仪廉耻,你为何要毁了婚约,改嫁给谢顺平?你为何不信守承诺,就算那关大少爷是个浑人,你也嫁过去?——你自己都知道趋利避害,做不到圣人样。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做一些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也是女人,等你死了男人,给你男人守一辈子节,再来指责别人吧。——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丈八灯台,只照得到别人,照不见自己”

  则哥儿又逼近绘歆,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今儿不在灵前给我娘道歉,收回你的话,再给我娘三跪九叩,你休想活着走出这灵堂”

  范朝敏见这两姐弟俩要闹大了,自己再不能在旁边旁观,便走上前来,对绘歆道:“绘歆,今儿确是你不对,快向则哥儿道歉,再去王妃灵前上拄香,磕个头。”

  绘歆见是姑姑,忍了气道:“姑姑也见到了。可是他先动手的。——我是他长姐,也是谢地的世子妃,他要打我,就是同谢地过不去”

  则哥儿又将鞭子凌空抽了一圈,冷笑道:“你别往脸上贴金了。你死了,你男人立刻会娶别人,你以为他们会为了你,同我们北地为敌?”又嗤笑道:“这种事,你男人反正做了不是第一次了。以后再娶填房,也是驾轻就熟。”

  绘歆就涨红了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则哥儿却根本不想放过她,就又问了一次:“你磕不磕头,认不认错?”盯着绘歆看的眼神,冰冷凌厉,绘歆一时有爹爹在看着她的错觉,不由有些犹豫,踌躇起来。

  绘懿就赶紧上前打圆场道:“三弟你别生气,我代姐姐给你和王妃陪不是。姐姐是世子妃,你也得给姐姐几分面子。”说着,便走到王妃的灵前,跪了下来,三跪九叩,行了大礼。又上了香。

  则哥儿等绘懿磕完了头,才点头道:“二姐费心了。不过二姐的礼,是二姐的,怎么能算在大姐头上?”

  绘懿忙道:“我再替姐姐磕头。”说完又要磕,却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托住,她只好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

  则哥儿在一旁微微笑道:“二姐去那边跪灵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大姐磕头。”

  绘歆脸上阴晴不定,对则哥儿沉声道:“你真的要让我磕头?”

  则哥儿正色道:“你在我娘灵前辱没她,我只让你磕几个头,没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已经是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你若不是大伯父的嫡长女,你家里现在已经在给你办丧事了。”

  “若我就是不磕呢?”

  则哥儿将金丝软鞭缠回腰里,背了手道:“就算你不想磕,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不磕也得磕,磕到我喊停为止?”

  绘歆想了半天,又见灵堂上的众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只好服了软。——这个堂弟,下手一点都不容情,且说的出,做得到,自己若是一味硬抗,不知他还要做出什么事。而刚才则哥儿所说,就算打死她,谢地也不会为了她来跟北地开战,心里就隐隐有些害怕。这番话,将她一直回避去想的婆家和娘家对立的立场,毫不容情地揭开来摆在了她面前。

  则哥儿就抱着胳膊,一脸平静地盯着绘歆在灵前三跪九叩,上了香,烧了纸,又亲耳听到绘歆的道歉,才躬身对绘歆答了礼。

  绘歆起身,又拿出大夫人的牌位,趁则哥儿不注意,就放到了安解语灵牌旁边的位置,并立在供桌上。

  则哥儿一见大怒,飞身过去,从供桌上抓了大夫人的牌位,双手一折,已是断成两半,又随手扔到火盆里烧起来。

  绘歆抢夺不及,不由也是大怒,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对我们范家的先宗妇大不敬我可以请范家的宗长过来开祠堂,将你逐出范家”

  则哥儿将手臂抱在胸前,不屑道:“你也管得太宽了。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这水还要自己爬回来开祠堂的。”

  绘歆就看着火盆里慢慢燃起来的灵牌,跟亲眼见到自己的娘亲被焚一样,不由泪如雨下,哭倒在地上。

  则哥儿有些心软,可想到刚才绘歆说得那些伤人的话,又硬了起来,对绘歆道:“起来,该去跪灵了。别以为只有你有娘。天底下只有你孝顺”

  “我也有娘我为了我娘,可以豁出命去。你除了讨些嘴上的便宜,又为你爹你母亲,都做了些什么事?——没你搅和,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

  “你没能耐,就不要揽这么多事——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让亲者痛,仇者快”

  “大姐,我们范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又把你嫁到谢家,你不说把谢家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居然反过来帮着谢家。——你真的是我大姐吗?不是谢家专门派来黑我们范家的吧?”

  绘歆坐在地上听了,冷笑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方是正道——哪像有些人,红颜祸水,败家之源”

  两人正争执不休,范朝晖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第二百章 隐忍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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