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沈行当然不可能喜欢上孟闲了,移情别恋哪有这么快,他只是感到意外。

  他躺床上那段时间其实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他不禁想起他和孟闲第二次在学校门口狭路相逢的时候,对方是直接碰了他的手的。

  这次他们甚至额头相抵。

  沈行因为某些事情并不能与别人肌肤相亲,一旦发生没有没有任何遮盖的触碰,轻则浑身恶寒颤抖,吐个稀里哗啦,要是往严重了走,他有可能直接昏过去。

  学校门口那次他就奇怪了,这次他迷迷糊糊里知道孟闲在碰他,他竟像是依据本能般毫无抵触。

  他还自欺欺人地幻想是不是他身体虚弱懒得反抗,所以在接杯子时试探着碰了对方的手,最后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

  沈行有这毛病,不治好是要一辈子孤独终老的,毕竟他并不觉得他的外貌条件好到有人愿意和他玩柏拉图,而且他也并不想清心寡欲一辈子。

  他这是毛病突然好了,还是只对孟闲一个人,奇也怪哉。

  沈行心里泛起一丝丝心酸,空荡荡的房间里并不是十分亮堂,他把床边的台灯按了又按,暖光色的灯光闪烁不停。

  他下床拉开了窗帘,今夜月亮格外亮,月光却不刺眼,或许是真的天公作美,又或许是他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重新回到床上时总算是放过了台灯,他不想弄坏了给孟闲赔,一看就不便宜。

  是梦。

  “哥!”他摇了摇他哥的肩膀,抬起一只手从床上撑起,另一只手插进他哥的卷发。

  他哥告诉他自己祖上混有点白人血统,所以他哥皮肤总是看起比寻常人白一些,同样的头发也有点自然卷。

  他哥睁开眼问他:“小行你怎么起来了?”

  “你看外面的月亮!”他把他哥的他抬起来,贴在他哥耳边小声喃喃道:“你看外面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圆,特别亮。”

  他哥坐起身来往窗外望去,他看见银白的月光撒在他哥脸上,原本就白透的肌肤就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的心忽然就停跳了一拍。

  他当时不懂那是为什么,现在懂了,人却不见了。

  “是很漂亮。”他哥十分捧场地回应。

  “我们看会月亮再睡吧?”他殷勤道。

  他哥坏笑一声:“不行,我累了。”

  沈行听了这话,憋着一口气,眼珠子打转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

  “有什么话直说啊,我又不吃人。”他哥揉了揉沈行的头发。

  “那我说了啊。”他道。

  他哥答:“嗯。”

  “哥你能不能把头发晾干再睡啊?”他眨了眨眼。

  “为什么啊?”他哥“谦虚请教”到。

  他想他哥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因为头发要是没有干的话,睡觉会头疼。”

  他哥不依不舍道:“你怎么知道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犹豫片刻后小声说:“因为我以前也和哥一样。”

  “哪样啊?”他哥还在问。

  “就……”他话说一半突然被一声中气十足的鸡鸣声打断了。

  “好了,我们一起看月亮,头发干了再睡。”他哥笑了笑。

  “你家鸡为什么会在半夜打鸣?”他哥忽然问。

  “我……不知道。”沈行接着说:“它们平常不这样。”

  那天的月亮真的特别大,特别圆,特别漂亮。

  漂亮到沈行直到现在,再看见月亮仍是条件反射的发自内心的……

  恐惧。

  但是他总是一遍一遍地去看,他不是想折磨自己,他只是想走出来,想重新开始,但这两年来,每每午夜梦回,看见投射下的月光还是会身体僵硬。

  沈行睁开眼时眼前是漆黑一片,月亮大概是躲进了云层,他起身开灯后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才知道他才堪堪睡了两个小时。

  他刚走到门前想推门想去清洗一下脸上粘腻的泪水。

  门却突然开了。

  “你怎么了?”孟闲问。

  “我?”沈行疑惑道。

  孟闲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沈行脸颊上的泪水,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沈行越过孟闲往洗手间走,喉咙干哑的沈行并不想多说什么,于是沈行说:“嗯。”

  这算是个特别恐怖的噩梦了。

  孟闲缀在沈行身后,洗手间里孟闲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他猛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人揉上去的墨团,他嘴唇不住的发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脑子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来梦里的场景了吧。

  月光不再美丽,而是惨白冰冷到令人战栗。

  洗手间的门并没有关上,孟闲随时可以进去,但他没去。

  孟闲见里面许久不出声,额头上的青筋猛跳了一下,他走到门前便看见沈行盯着镜子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他去接沈行时,沈行像雕塑般僵硬在原地,眼里也是这样的迷茫,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忽然害怕沈行下一刻就又倒了,然后醒来告诉他是因为对水过敏什么的。

  前几天的那夜,沈行的那句:“你是来接我回你家的吗?”他原本是说要给宋远听的,但后来他才知道不是。

  刚才沈行梦里喊的是“哥。”,他还有别的哥哥吗?

  沈行心里记到底挂着谁呢?

  沈行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孟闲突然伸出手横在出口,他看着沈行道:“你……”

  “怎么了?”沈行抬头仰视着孟闲,原本他就比孟闲矮,而且洗手间的地面还比外面低许多。

  然而孟闲却忽的停顿了好久,沈行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早点睡。”孟闲扔下这句话转过身。

  沈行刚想回一句好,然而对方已经走了,他看见孟闲先是走到书房关了灯,而后才回了客卧。

  孟闲一边走一边想,两个小时前他才见沈行入眠,沈行之前在书房也待了两个小时,那两个小时,沈行在书房干什么呢。

  沈行他回了房,如孟闲所愿的“早点睡”。

  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卧室里无比亮堂,然而客厅里却暗沉沉的,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下一刻他便愣在了原地。

  从落地窗往下看,院子里栽满了黄玫瑰,密密实实覆盖了他视野中的几乎每寸土地,只留出一条小道供人行走通过。

  孟闲这个人……

  如果不是个痴情种,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人如其名,闲得要死了。

  沈行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简单洗漱后打算收拾东西走人,然而下一刻门开了。

  孟闲走了进来,他凑到沈行耳边说:“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吃个早餐?”

  沈行睁大眼睛正惊讶于大少爷怎么这么亲民。

  孟闲已经把他拉了出去。

  一家普普通通的面馆。

  早晨七点多的面馆格外热闹,狭小的空间里嘈杂非常,沈行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拿着一次性筷子在面里轻轻地搅动了一下。

  孟闲笑着看他,等着沈行发表意见。

  “为什么我的没有辣?”沈行问。

  孟闲说:“你吃辣?”

  “我不挑。”沈行怏怏道。

  “其实可以加的,不过你最好别吃……”孟闲说着要起身。

  “我说我不挑。”沈行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筷子。

  沈行咽下了这一口就没再吃下一口了,他抬头瞟了孟闲一眼,不禁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沈行不太明白,哪怕他见孟闲第一面不认识对方,不了解对方的背景,但经了昨晚一夜,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给人的感觉,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子,还是那种处在叛逆期的那种。

  这种面馆,孟闲坐在这里,竟也没有十分的别扭,这种意外的契合令沈行心里莫名发慌,他总觉得对方要甩出一套感天动地的说辞,来讲述自己悲戚的童年,家庭不幸云云。

  “为什么不能来?”孟闲说,“门口有挂‘孟闲不得入内。’的牌子吗?”

  孟闲说完这些突然哦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沈行话里的意思,他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同居第一天就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不太矜持……”

  孟闲虽是嘴上看着没把门,但其实脚底却贴着刹车,就等沈行稍微有点反感就死死按停。

  “孟闲你有毛病吗?”沈行出口打断。

  孟闲像没听见这句辱骂一样,他继续说着,只是换了个话题:“你肯定觉得我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其实不然,我……”

  “你家不有钱吗?”沈行反问。

  “不是。”孟闲说:“我并没有依傍我的家庭而活,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并且我也不小了,我二十二了。”

  孟闲说着不知道在哪里拿到了一瓶辣椒粉,便开始往沈行碗里倒,罢了还拿筷子搅拌均匀。

  完事之后他抬头去看沈行。

  沈行从他说完之后就再没开口,一双眼晦暗不明,愣愣地盯着他。

  孟闲不明所以,别不是这孩子嫌他老了吧?

  “孟闲。”沈行淡淡地说。

  “嗯?”孟闲答。

  “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沈行说。

  孟闲面色一沉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补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查到我哥了?”沈行冷冰冰的问。

  孟闲说:“宋远吗?你们……”

  “不是。”沈行这话明明就很短的两个字,孟闲却觉得好像混了冰渣一样。

  “你还有别的哥哥?”孟闲问,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放的格外的慢。

  “……”沈行沉默片刻,嘴角忽然微微勾起嘴角,这动作与他现在的表情揉在一起显得格外的不协调,像是一团冰渣子里突然燃了一团赤色的火焰一般。

  “没了。”沈行道,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夹了口面,放在嘴里咀嚼着,接着十分自然地道:“加了辣果然好了很多。”

  孟闲经刚才的变故,再没多说什么,刹车已经踩死,一切都要暂停,所以那时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来无数次,孟闲都想,如果当时多问几句,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再次错过了。

  但是正如某首青春伤感歌曲里所唱,可惜没如果,后来的天南地北如天堑般的隔阂,是注定了的。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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