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不同249

  就是脸上有些擦伤,额头上有淤青,即便没受过大刑,想必也吃了苦头。

  皇帝端坐在软榻上,捧着紫砂壶喝茶,见了方容进门,也脸色不变,瞥了他一眼,就让他在一边站着,看见许薇姝,想了想,就没让人把姝娘带出去。

  旁边义王坐在下手位置。

  脸色有些难看,看见方容,到像是有些愧疚。

  静默了片刻,皇帝指了指那两个妇人,道:“容哥儿,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方容皱眉,想了想才道:“确实觉得有些眼熟。”

  “你们说说,你们是什么人。”

  皇帝一开口,两个老妇人就瑟瑟发抖,脸上惨白,嘴唇发乌,沙哑着嗓子道:“回,回万岁爷,老奴以前曾经在内府当差,专为贵人接生,也当过教养嬷嬷。”

  方容低垂下眼眉,心中多少有数。

  许薇姝忍不住暗暗叹气。

  皇帝脸色铁青一片,咬了咬舌尖,才让声音保持一贯的清淡:“说吧,把你们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许薇姝叹息,根本不用听了。

  果然,那两个老妇人支支吾吾半天,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容哥儿,老奴对不起你,可是,可是老奴也有一家老小在,不能欺君,其实,其实当年燕来郡主和太子结为夫妻之前,就有了身孕,这事儿太子也知道,我们,我们是逼不得已,才为其隐瞒。”

  方容脸上瞬间苍白。

  皇帝的手也抖了抖。

  义王低下头,一言不发。

  整个紫宸殿寂静如黑夜。

  “宣太子……宣太子过来。”皇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敢看方容的脸。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连皇帝都心烦意乱,太子才到。

  短短时日,太子看着竟是神志不清,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皇帝气得让人先给他洗漱,整个人洗刷下来一层皮,这才拎到眼前,怒叱:“你说实话,你和燕来是怎么回事儿?方容究竟,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子?”

  太子呆了半晌,忽然仰头长笑,脸上布满泪痕,只一个劲呢喃:“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的,太子不是我的,父皇不是我的,儿子女儿妻子都不是我的,哈哈哈哈,不是不是……”

  他声音粗噶,皇帝大吃一惊,连连追问,太子却整个人迷糊的不行。

  他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是稍微疏忽了些,儿子就变成这副模样。

  方容也皱眉,走过去扶住太子,顺了顺他的后背,扭头高喊:“叫太医!”

  义王一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只是皇帝一脸难看,但并未阻止,他还是没说话。

  不一会儿太医到了,都说太子怕是阿芙蓉吃得太多,伤了脑子,只能慢慢用药,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好。

  皇帝心烦意乱,看方容的目光复杂,看义王也难受,这两个老妇人,都是义王带来的,她们也确实曾经在内府当差,当年都是好手,被派去太子那儿伺候过燕来郡主。

  可太子这样儿,也没办法追问。

  混淆皇室血统那是大罪,殷朝在这方面也管理严格,要是真出了差错,太子绝不可能不知情,若无太子涉入其中,任谁也不可能轻易混淆血脉。

  “方容,你有什么话说。”

  皇帝运了半天气,忽然抬头道。

  方容沉默半晌,只道:“陛下,眼下的情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无论何事,都有痕迹,陛下乃是圣明君主,一切请陛下查明吧,只是,姝娘嫁给我,不是她的错,我只希望陛下能允许她去往靖州,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皇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终于一挥手,道:“先,先把……方容禁闭东宫,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必须承认,他确实是老了,经不起折腾,如果换成年轻的时候,遇见这种事,他必然更杀伐决断,无论方容是不是亲孙子,都必死无疑。

  皇宫里风声鹤唳。

  许薇姝也在东宫,只是见不到方容。

  阿生和毛孩儿他们都传进来消息,想要许薇姝跟他们离开,但她觉得还不是时候,要再等等看。

  方容那家伙可不是个习惯坐以待毙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太孙没了消息,义王到是又蹦跶得很欢喜,忠王也再次出现。

  皇帝好像原谅了他。

  毕竟,忠王就是做了再多错事,但他也没真对皇帝怎么样,那也是皇帝的儿子,还是被宠了多年的儿子,没那么容易下去。

  当然,比以前低调得多。

  义王还看着意气风发,忠王却变得沉默低调。

  外人看来,义王是得利者,但他这会儿其实心中极为不安,皇帝好像把方容软禁在东宫,却是保护了起来,还派出人四下查探,并不是完全相信方容的事。

  而且,太子没废,太孙也没有废,甚至陛下对言论控制特别严格,决不允许外泄,外人并不知道太孙被软禁的真相,最多只是有点儿奇怪。

  再加上皇帝的身体也不像怎么健康的模样,万一要是哪儿出点儿岔子……

  “看来要再加一把火!”

  义王府

  大堂内,义王身前,站着一个细弱女子,竟然还是熟人——雯姑娘。

  她瞧着依旧是老样子,苍白纤细。

  义王看着她,柔声道:“陛下仁善,一定会善待你,只要你把事情办好,我就奏请陛下,册封你为郡主,恢复卢国公府的荣光。”

  雯姑娘一咬牙,狠狠地点头。

  方容,你不要恨我,我想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我要姓卢,我不想变成没有姓的女人,我不想永远躲躲藏藏!

  我不想在你的后院,整日让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压迫,明明同样都是国公府的贵女,都失去了家,为何命运会如此不同?

  一顶轿子,悄悄进了宫门。

  刚一进去,宫门守着的小太监,就一溜烟溜到宫外,卢玉衡就整理了下衣服,去往睿王府。

  也不知道他和睿王说了什么,睿王便换好朝服,去了几位老亲王的府里。

  这些老亲王,比皇帝还要高一个辈分,宗室硕果仅存的老人,真正的权力肯定没多少,可在宗室,那都是招牌门面,连皇帝也要敬重。L

  ☆、第二百八十五章 惊怒

  紫宸殿

  皇帝盯着跪在殿前,畏畏缩缩的女人。

  他以前也爱这类弱不禁风的美人,对于皇后那个类型,到是敬爱居多,年纪大了,却改了口味,碰上这样的便头痛。

  “你就是韩致远的孙女?兵符给了方容?”

  皇帝的声音明明也并不冷厉,雯姑娘却整个人吓得快要昏死过去,满肚子的话一句说不出,只能机械地一字一顿地道:“都是他逼我,他逼我,我也没办法!”

  忠王和义王都立在一旁,冷汗滚滚而落。

  义王的眼眶还有些发红。

  皇帝板着脸,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到是万宝泉心里头有点儿难受。

  他最了解自己的主子,别的事儿都好说,唯独兵权,那是不能碰的禁区。

  皇帝也的确如手底下的奴才所想,脑子忽然一空。

  他想起齐王!

  齐王比他小二十多岁,自幼就天资出众,不光是得先皇的喜爱,连他们这些做哥哥的,有时候都忍不住对他多出几分敬佩来。

  只是,那人和他们这些皇族子弟的性子大不一样,为人豪爽,心胸开阔,虽然有一点儿优柔寡断的小毛病,也不太习惯服软和让步,但总体来说,他都是个优秀的皇子。

  先皇爱重他,只是他年纪太小,所以皇帝才有机会踩着一群兄长,登上那个位置。

  也因为他给了先皇承诺,承诺以后会把皇位传给齐王,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想他一生,也自诩为明君,但只要齐王存在。他就永远怀抱着心虚。

  一开始,皇帝待齐王极好,因为多少有些愧疚,也是真心觉得这个弟弟和其他兄弟不同,那毕竟是同母的亲兄弟,可谁让他竟然染指兵权?

  齐王在军中一呼百应,军神高文渊谁都不服。唯独对齐王俯首帖耳。很多西南西北一地的将军士兵,甚至百姓,只知道有齐王。不知道有陛下。

  当时镇南王算什么东西,齐王在时,镇南王可不敢对朝廷有半点儿不静,人质也是乖乖送来。从不出幺蛾子。

  可齐王一去……皇帝必须要承认,那一场屠杀。杀光了让他不安心的人,却也仿佛让他的大殷朝生了病,变得虚弱不堪,就连延国都敢自立。且还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延国甚至比羌国更让他头痛。

  皇帝脑海中再一次被无穷无尽的回忆充斥。

  “走,去东宫。”

  一时间心烦意乱,皇帝竟然没让人把方容带来紫宸殿。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他走得不快不慢,脑子里始终转着各种念头。

  雯姑娘缩了缩身子。踉踉跄跄跟着走,这会儿可没人怜香惜玉,更不可能有人给她准备软轿,纵容她那诸般改不掉忘不了的小毛病。

  到了东宫,宫人们跪了一地,只道太孙在花园喝酒,皇帝点了点头,一群禁军将整个东宫围得水泄不通。

  皇宫里都多了三分风声鹤唳的气氛,可皇帝却没了控制舆论的力气。

  方容果然在喝酒。

  宫中的梨花白,绵长可口,后劲十足,方容喝起来如喝水,万岁爷一到,周围宫人都吓得跪下,方容也站起身行礼,看见雯姑娘,也只是挑了挑眉。

  皇帝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容哥儿,皇爷爷待你……”他说了半句,却戛然而止。

  他想问,他待这孩子好不好,但仔细一想,能说好吗?这孩子生下来身份就不怎么样,因为太后喜欢,他也偶尔逗弄逗弄,后来太子妃赶他走,他也放任自流,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儿子一大堆,孙子更是数不胜数,没精力去对一个小皇孙上心?

  后来这孩子长大,居然没有变得怨天尤人,也没有死去,反而一天比一天聪慧,一天比一天出色,一个人就在羌国和延国闯下偌大的名头,拐走人家的心腹大将,把父亲护得极好,半点儿没受折辱,即便他的身体病弱,只智慧就比所有皇孙加起来更讨他喜欢。

  这时候,他对这孩子好了些,但也是怀着这孩子能为他所用,而且有用的心思。

  皇帝沉默半晌,也只能道:“我以为你向来不重名利,没想到,我猜错了。”

  方容愣了愣,忽然伸手按了按眉心,笑了:“是啊,孙儿名利心太重,太想得陛下青眼,陛下交代的差事,一直想着要尽善尽美,这怎么好,总要给别的兄弟表现的机会……”

  皇帝被噎了下,偏偏他这个孙子说的特别真心实意。

  他以前到偶尔也被这小子噎过,这孩子生性促狭,尤其是对亲近的人,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文尔雅,他是知道的。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认为——容哥儿不就是拿了卢国公留下来的兵符?那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卢国公的旧部还能剩下几个?就是剩下的,又怎么肯为了个兵符就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卖命!

  皇帝嘴唇动了动,却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问,若是容哥儿承认私自扣下兵符一事,那恐怕不能善了。

  他当真要失去这个孩子?

  皇帝把自家那些儿孙们数了一遍,也挑不出第二个像方容这样,又有能力,还很容易抓住弱点,适合控制的‘好’孙子……就算不看这些,人都有感情,他也不是不疼容哥儿!

  义王忽然咬牙,竟落下泪来:“原来,容哥儿你知道自己不是,不是……”

  这话没有说完,皇帝已经悚然。

  周围几个伺候的老太监也吓了一跳。

  方容先是不明所以,忽然一皱眉了然,抬头看着义王,良久才叹息:“王叔……义王殿下给我定了罪?我知道什么?我不是父王的亲子?若当真给我定了罪,一杯毒酒也就罢了,无需多言,反正我这身体,给我杯毒酒了结,反而是解脱。”

  义王深吸了口气:“你不用示弱,也不用狡辩,雯姑娘已经把你私自抢夺卢国公兵符的事情告诉父皇……容哥儿,你就算不是太子哥哥的亲子,好歹也是太子哥哥养大的,叫了我多年王叔,你今天就听王叔的话,和父皇坦白,看在你孝顺太子哥哥多年的份上,父皇一定会留你一命!”

  方容愣了下,半晌,忽然低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就知道,雯表妹这性子改不了。”

  雯姑娘顿时低下头,跪着往义王身后缩了缩。

  义王护着她,目光闪了闪:“容哥儿,你别伤害这女孩儿,她没什么错,该有个好结果。”

  “我听我家娘子说过,一个人心里有佛,他看别的东西都是佛。一个人心里装着牛粪,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都是牛粪,以前我置之一笑,现在到觉得极有道理。”

  雯姑娘的脸上顿时涨红,连义王的面上都有些古怪。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挥手,让侍卫将方容带下去:“审问清楚,看看有多少人涉入其中。”

  郑峰一个哆嗦,还是点头应是。

  他干这种脏活儿,都干了不知道多少,他就是万岁爷的一只狗,万岁爷让他咬谁,他就往死里咬,所以才能这么多年都伺候这位主子,可这一次,还真是有些瘆的慌。

  回头得找个菩萨拜一拜,做个道场!

  方容并没有反抗,只是看了那几个侍卫一眼,那几位顿时就退开两步,由着他整理衣衫,自己一步步走出东宫大门。

  阳光正好。

  几个侍卫觉得这位皇太孙的皮肤熠熠生辉,竟然泛着光亮。

  郑峰脸上肃然。

  等方容走得不见人,皇帝就在花园凉亭里坐下,桌上的酒还是温的,旁边铺着两张字。

  容哥儿的字,到越发显得仙气十足。

  义王的眼睛里,渐渐露出几分隐秘的笑意,只是一闪而逝,却是志得意满!

  忠王的腿脚忽然软了软,勉力才站稳。

  “父皇,风大天寒,不如儿子扶您回去?”

  义王上前一步,替万岁爷挡着风,一弯腰,正想着扶着皇帝起身,外面万宝泉就匆匆而来,满头大汗:“万岁,几个老亲王,还有睿王爷来了,说是有要事。”

  皇帝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他有点儿不想见人,但睿王爷是他看重的兄弟,那几个老亲王,个个都是宗室硕果仅存的长辈,哪个不见都不合适。

  干脆也就不动地方,让人请他们过来喝酒。

  几个老亲王来的都很快,别看八十几岁的年纪,一个个都半只脚踩到坟墓里,须发都白了,瞧着却是腰板挺直,颇有派头。

  别管是真的,还是只是面上的,皇帝待他们一向敬重,宗族里的事儿,从来全权托付。

  这会儿见到长辈,皇帝连忙亲自站起身迎接,又见这几个老人家面上有愁容,便斜了睿王爷一眼。

  睿王爷挤眉弄眼,也是愁容满面,凑到自家皇帝哥哥眼前咬耳朵:“这事儿,本来弟弟咬咬牙,就打算着不告诉皇兄,再给你添堵,没想到又闹出来,看样子非说不可了,卢国公那兵符的事儿,弟弟知道,容哥儿一早就和我商量过,那东西是个假的!”

  皇帝一惊。

  睿王爷苦着脸:“哎,其实吧,那东西就是个真的也没什么用,这么多年了,它冒出来只能给咱们大殷朝添乱,可它是个假的更麻烦人!”

  皇帝一瞬间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L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变

  若它是真的,就算无用,皇帝也会忍不住再一次清剿卢国公的那些个家将。

  而它若是个假的,那麻烦事更多,所有经手的人都得被怀疑一下。

  就算皇帝相信方容,相信睿王爷,相信几位老亲王,丝毫不怀疑,说不定也会有人利用它做手脚。

  想到这个,老皇帝也不觉呆了一呆,良久,脸上才隐约泛起一丝苦笑。

  上位者本是最讨厌手下人欺瞒,但睿王爷和这几个长辈总是不同,睿王爷一切势力都是皇帝给的,他是亲信中的亲信,那些老亲王都八十几岁的人,一辈子忠心耿耿,到了眼下这个份上,真没必要冒险犯上作乱。

第二百章 不同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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