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不同251

  这一仔细看,才有几个很不可思议地喊道:“咦?太孙妃带来的士兵……”

  “竟然都是宫人么?”

  所有人都愣了愣。

  等到方容一身血腥味,带着侍卫们赶到,重新把塔林的防务安排好,接了自家妻子进门,紧急护送万岁爷和各位大臣们回京,在路上,大家才确定,太孙妃许薇姝带来救驾的人,居然真是一群宫人,有太监,有宫女,还有几个女官,甚至连嫔妃都有几个。

  皇帝忍不住动容。

  这些人什么都没说,但所作所为,却比大丈夫更显勇气!

  “好,好,不愧是我大殷朝的人,连女子也不让须眉!”

  这会儿谁都不会计较,这些人私自离宫的事儿了,眼看着一群宫女出出入入,给那些受伤的士兵们包扎伤口,动作利索,又见宫人很快回到本职工作,给万岁爷端水净面,烹饪美味的食物,将破破烂烂的车辆收拾妥当,布置得极为舒适。

  皇帝心中略有些啼笑皆非,却更感叹。

  他该给他皇宫里这些宫人们提高点儿待遇,人家连侍卫的活儿都给包了,却连侍卫三分之一的工钱也拿不到,未免太苛刻。

  这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皇帝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感涌上来,忍不住向前扑倒,吐了一口鲜血!

  万宝泉吓得腿脚发软,连忙喊御医,皇帝倒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神色间隐约闪过一抹恐惧,挣扎着让他去喊孙神医。L

  ☆、第二百八十八章 转折

  “娘娘,慢点儿!”

  皇后一脚踏空,差点摔下玉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动作不如过去麻利。

  冲到内室,皇帝就躺在床上,这会儿睁着眼,只是眼神恍惚,瞧着不大清醒。

  皇后却松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一边,拿出帕子慢慢给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

  紫宸殿内一群御医守着。

  方容是难得有机会充当一次孝子贤孙,伺候汤药,顺便还安抚他那些叔伯兄弟们。

  皇太孙这时候出现,也算名正言顺,且他和宫中不少人关系都还好,除了那些有意也有机会争夺皇位的兄弟们,其他人还是乐意太孙上位。

  也只有太子一系上位,他们这些皇家子弟才不至于受忌讳。

  万岁爷一直半清醒半迷糊的,竟然连句囫囵话都不大会说。

  那些御医们也只道这是急怒攻心,还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药方,这是大事,整个宫里都乱得不可开交。

  大臣们和诸位皇子一直守在门口,没人敢离开。

  天气并不热,可所有人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却也不敢妄动,内阁那边接到一连串的坏消息,每一份都必须递到御前,呈给万岁爷御览批示。

  眼下这位陛下可处理不了朝政,好在他还有点儿清醒时候。

  一醒过来,皇帝使劲抓住孙神医的衣袖,青筋毕露。

  方容看了孙神医一眼,道:“孙老为何长居宫中?”他声音不高,只有孙神医听得见。

  可这位却只当自己没听见,俯身过去,借着给万岁爷切脉的工夫。贴近万岁爷的耳朵:“万岁爷伤了心肺,损了根基,不过好在并不严重,以前保养的也好,还能挽救,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怕要卧床静养个半年。这还得说以后再不动气,否则更耽误病情,一两年好不了也是可能。”

  孙神医脸色难看。话语中带着火气,勉强压抑还是泄露出来。

  他一生气,皇帝反而安心。

  要是他好言哄骗,恐怕才更让人担忧。想了想,皇帝挣扎着问:“那个孽畜呢!”

  方容低下头:“王叔已经被孙儿擒获。暂时看押,等皇爷爷好了再处置吧。”

  “……你!”皇帝摇头,他这个孙子还是太过仁善,也不想想。要是自己出点儿事儿,义王活着,倒打一耙。他还能得了好?

  到时候内阁那些阁老,还有外面的大臣们。少说也得有七八成要对那个孽子妥协!

  喘了几口气,皇帝脑子里嗡嗡直响,又问:“你媳妇呢?”

  方容连忙让人请许薇姝进来。

  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许薇姝身上也很难不染上些血腥气,皇帝看了她半晌,轻轻叹息:“姝娘,你嫁给了皇太孙,就得学会容忍,也必须贤良大度。”

  许薇姝怔了下。

  皇帝让她坐在一边,也不看她,命万宝泉喊了重臣,还有儿子们进来。

  等到他那帮儿子在前,大臣在后,排排跪倒,才用手指了指方容,又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

  “一应朝政,尽数交给太孙,若我不幸,皇太孙方容即刻登基,尔等尽心辅佐。”

  他连说了两遍,看着那些大臣们毕恭毕敬地应下。

  这才又道:“王卿爱女,温婉贤淑,容哥儿,你要善待之。”

  方容一怔,皇帝却不等他说什么,就闭上眼,昏睡过去。

  一群大臣一看就知道不好,皇帝的面上都是死灰色,难看的要命,气息奄奄,谁也不敢提什么太子还在,太孙登基之后,难道要太子直接成为太上皇的话?

  事实上,一个服用阿芙蓉成瘾的人,也做不了皇帝。

  这会儿正是内忧外患,人心惶惶,他们除了公心,也有私心,都心乱如麻,脑子里不知道转着什么,反而谁都不肯先表露什么心思。

  至于皇帝意图把兵部尚书王大人的爱女许给太孙,那是好事儿,皇太孙若登基,那怎么也能得一贵妃的位置,再说了,现在的太孙妃根本就是孤身一人,连个家世背景都无,想压制还不容易?

  他们可不会为许薇姝打算!

  虽然也有人想着就在不久之前,太孙妃还率众救驾,功劳很大,现在他们过河拆桥,给人家添堵,不大合适,但也只是想一想,谁都不会以为,太孙以后只能守着许薇姝一个妻子。

  事实上,许薇姝也没恼怒。

  方容拉着她的手,她也只是笑了笑:“我回靖州去,别忘了,你答应了我,让我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邬堡。”

  “……好。”

  方容苦笑,前途迷惘,天下大乱,皇帝不知,各地坏消息频传,大殷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力量力挽狂澜,这时候放姝娘去安全的地方,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终究还是舍不得!

  天南地北,相隔着万重山,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许薇姝从紫宸殿出来,离开宫门,就看到三次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几日,天下已经出现了三路很成气候,攻城略地的反贼,当然,人家叫义军!

  可惜,老百姓们是义军也怕,官军也怕,日子越发难过了。

  “娘娘,您是没看见,咱们京城竟然有人当街纵火,那些官兵赶过去,街面上让烧了二十多家店铺。”

  玉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唉声叹气。

  许薇姝把东宫的一应差事,都和紫宸殿的大嬷嬷交接一下,大嬷嬷没说话,脸上也露出几分忧虑。

  正说着话,宝琴抱了一叠书信,匆匆而来,围着自家娘娘转了几圈,许薇姝失笑,抓住自家丫鬟,从她手里抽出信来,打开看了看,这一看,她也傻眼。

  一共有三十几个宫女,女官,甚至还有冷宫里妃嫔和太监,希望能跟她一块儿走!

  “怎么可能?”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地方只能进不能出。

  宫女和女官便罢了,还有离开的希望,可是妃嫔?

  许薇姝叹了口气,不过,眼下纷乱,连宫里也遭了难,死了许多人,这事儿,到也不是不能办。

  连方容都用不着,许薇姝现在还握着皇宫大权,直接下了道嘉奖救驾有功的宫人们的旨意,赏赐宅院,愿意出宫的,允许出宫与父母团聚。

  至于妃嫔,混杂其中,改名换姓,就是内府的人也给了几分面子,没有追究。

  冷宫里每年不知死多少人,走几个也不是大事。

  太监不多,只有一个,毕竟太监和宫女不同,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勇气离开宫廷。

  他是将作监大太监郭淮的干儿子,挺机灵的小太监,和许薇姝很熟悉,手艺也好,还会微雕。

  皇帝病着,一切琐事都不会拿过去让他劳神,要不然,堂堂太孙妃想离开京城,怎么可能?

  宫人们都来东宫谢恩,许薇姝皱眉:“你们若是只想离宫,不如留在京城,京城比外面安全繁华。”

  宜秋宫的陈妃穿戴得整整齐齐,半点儿也没有当初疯疯癫癫的样子,身边还领着两个小宫女,过来找许薇姝,一见面就道:“我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活得糊里糊涂,就没去外面见识过,要是能和你一样,走遍万水千山,死了也甘愿。”

  许薇姝哭笑不得,觉得这位娘娘大概是唱花木兰唱得魔怔,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四十的女人,竟然看开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她一冲动,就答应下来。

  宫中这些女人们,既然不怕外面的风霜雨雪,她担心个什么。

  “丑话说到前头,你们在宫里再不好,总能吃得饱,穿得暖,哪怕受点儿欺负,也衣食无忧,至于留在京城,那就更好,有宅院住,置办个店面也行,做点儿别的营生都好,但跟我走,却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甚至死亡!”

  许薇姝说的严重,宫里这些女子,有的说自己是死过很多次的人,对她们来说,在宫里熬日子,死亡是解脱。

  还有年纪小的,只道自己能吃苦受累,什么都不怕,她们年轻,充满朝气,也对未来很向往,到是一个个盼着早点儿走,根本不知道前途艰难。

  一连半个月,皇帝半睡半醒,脑子时不时就犯一下迷糊,方容忙前忙后,就连自家妻子离开京城,也不能远送。

  许薇姝带着人浩浩汤汤地离了京城。

  方容面不改色,一切如常,袁琦却忍不住长吁短叹,少了姝娘,他这位主子更难伺候。

  京城中乱象频频,许薇姝也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她的邬堡已经建造得差不多,想完完整整地拥有自己的领地,想让领地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恐怕少不了要来几场杀戮。

  坐在车里,许薇姝伏案写作。

  她想把自己那些颇为高深的武功秘籍修改一下,改的简单点儿,哪怕威力不那么高,但容易习练,对身体有好处,这些武功秘籍,让所有的手下都修炼,匠人,书生,官员,农夫,人人习武,就算她的地盘上盗匪横行,估计也嚣张不了几年。

  还有课本,课本也要简化。

  她现在手里头的课本,宛如一张白纸的小孩子读起来到比较省心,但她总要让治下所有黎民,都知道些知识才好。L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开始

  一转眼,恍惚经年。

  靖州外的草木显得很齐整,并不像别处那般散乱,道路也平坦。

  两辆驴车沿着河边慢慢吞吞地走,河里面有几只乌篷船,还有两艘高大楼船顺流直下。

  车上坐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穿衣打扮都不像寻常百姓,虽然也没有绫罗绸缎,瞧气质到像是饱读诗书之辈。

  “爹爹,你看什么?”

  小男孩儿坐在车上也不老实,手脚乱动,玩玩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始终闲不住。

  这会儿大约是累了,就缩在自家爹爹怀里,拉了拉衣角,叫他爹爹恍惚出神,这才问了句。

  “嗯,看这路。”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靖州的路这么好,可别是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劳民伤财。”

  修路大部分是算在百姓们的徭役里头,哪个县城的路要是很好,可不一定是县令尽职尽责,还有可能是对老百姓压迫太过。

  “不过,到没听说靖州这边有乱民,去年靖州商人还大出了一回风头来着,想必很太平。”

  这三年来,各地起义不断,朝廷的政令几乎最远只能到江南,再远的地方,已经是力所不能及。

  皇帝还在,可是卧病在床,早就不能理事,朝堂上由皇太孙执掌大局。

  皇太孙到有盛世明主的气象,不到一年时光,就把意图挑起战争的忠王和义王拿下,平定了内乱,还阻止了三次延国和羌国的进攻。也一力整治军备,鼓励农桑,惩处贪官……可惜天下之乱,已经不是一个明君能够简简单单就消弭的。

  老天爷不长眼,每一年都是旱涝灾害连连,流民众多,想不乱都难。

  羌国那边又是厉兵秣马。屡次犯边。朝廷几乎是分身乏术,他们这些还有点儿为国为民心思的儒生,看到眼下乱局。怎能不痛彻心扉?

  “爹爹,我是不是去了靖州,就能治好病,就不会死了。”

  小男孩儿见他爹又发呆。拽着长袖子问道。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道:“一定,我们小贤当然不会死。”

  他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关心别的,先救儿子要紧。

  这个男子姓孔,叫孔子风。

  叔祖父乃是当朝太子太师。孔大儒,他却没入过朝堂,不过靠着父兄庇荫。日子一向逍遥,可惜。去年儿子患了肺痨,这可是绝症,他年近才有这一个儿子,自然四处求医问药,后来还是孔大儒听他一个好友,齐世朝齐大儒说,靖州新开了两家大医馆,只收取极为廉价的成本费,给老百姓们看病,偏偏那里的医生各个医术高明,还有好些精通华佗神技,也治好过肺痨。

  他有点儿不相信。

  靖州那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贫困之地,盗匪横行,他这样的人,根本连去也不愿意去。

  可儿子的病耽误不起,他叔祖父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再说了,太孙以前的封地就是靖州,听说现在发展的不错,靖州那边来的商人已经是大殷朝最好的商人,经营的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货物,没准儿真有灵丹妙药和神医,他就一咬牙,带着孩子来了。

  一路上艰难险阻无数,要不是他运气好,六次被抢劫,两次遇上好人给救了,另外四次,遇到的不是悍匪,只拿走了一部分银钱,还给他们留了路费,恐怕爷俩早死在路上。

  他也是书生意气,没有江湖经验,不知道雇个保镖什么的,好在没多久,他也回过神,知道自己犯傻,遇上一个商队,就跟了一段路,这才太太平平来到靖州附近。

  孔子风看着近在眼前的靖州,心里头扑通直跳。

  早年听说靖州盗匪横行,他实在有些不安,不过,离靖州越近,官道上到越显得热闹,人来人往的,他们半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两队人马过去,总比在荒郊野外更让人安心。

  正走着,天上浓云密布。

  孔子风一惊。

  小贤也道:“爹,看样子是不是要下雨了。”

  说着,这小孩儿就打了个哆嗦,他最怕下雨打雷,从小就怕。

  孔子风连忙安慰:“没事儿,不是听刚才过路的乡亲说,前面就是驿站,咱们住一宿,等雨过天晴再走。”

  说着,孔子风就给儿子身上披了件儿破旧的棉衣。

  驴车上头也没个遮风挡雨的东西,他们离京时乘坐的马车早就进了盗匪的口袋。

  几句话的工夫,天上大雨倾盆,也隐隐约约看见驿站的模样。

  孔子风松了口气。

  他儿子这病,怕劳累,也怕寒冷,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见到阴天下雨就心惊胆战的,能有个驿站歇歇脚,再好不过。

  驿站近了。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石碑,上面写着——靖州欢迎您几个大字,底下就是靖州驿站。

  孔子风顿时一笑。

  这到平铺直叙,直白的很,字也不算好,就是端端正正,不过,却很有力,想来写这字的人,腕力不错。

  孔子风也是自幼练字,一练几十年,即便在书法上就算没多大天分,品评也毫无问题。

  驿站附近已经停了好些车。

  有马车,有牛车,有驴车,还有独轮车,都停放得整整齐齐,他们的驴车一来,就有个穿着官服的衙役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客人远道而来?不知道在靖州是小住还是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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