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天·早饭

　　佐伊叉起切好的烤肠，正想将它送进嘴里，却因为身后时刻紧逼着的视线下不去嘴。她昨晚没睡好，想要从麦克斯身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知道她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东西，就不停地用言语去挑衅。最后失败得十分彻底，不管她说什么，麦克斯都能圆滑地把它化解。

　　只是因为今天正式上课，她后来好歹休息了一会儿，但缺乏睡眠带来的焦虑感却停不下来，她几乎是被卢娜拉着前进才能走到食堂，食物的香气总算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如果能就这样好好的吃一顿，心情也能够变得好些。如果没有那如影随形的窥探的话，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只要佐伊回头看，窥视就会瞬间消失，但等她回头，却又出现了。

　　“卢娜。”她小声道，“帮我看一下谁在看着我这边。”再让这人这么放肆下去，她就要连早饭都吃不下了。卢娜刚想大幅度转头，佐伊赶紧提醒她，“你别让那家伙发现，动作慢一点。”她最后还是把烤肠送进嘴里，可咀嚼的时候却像是在吃胶体，她只能抓起葡萄汁灌了一大口，好把食物冲下去。

　　卢娜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兴奋，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总是给人刺激感，她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明明头部都没怎么动弹，就靠过来小声说：“你认识吗？看上去个子很小的女生，戴着粉红色的头箍，正在死死瞪着你这边。”

　　佐伊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起来。“该死，我早就该想到的。”她嘟囔道，然后抱怨地和卢娜说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等着吧，迟早她会找个机会来堵我。”卢娜歪了歪脑袋，“你不去制止她吗？”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主动靠过去让她滚蛋吧，不出半天整个学校就会开始流传我恐吓她的传闻。”佐伊瘫在桌上，不停地用叉子戳土豆泥，她这样的状态看上去颓废极了，她甚至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变得更灼热了。

　　“你变得受欢迎了呢，佐伊。”卢娜煞有介事地说道，获得了佐伊毫不掩饰的白眼，她还不如继续回到之前的那种被排斥的状态呢，至少那样还不会有人总是对她虎视眈眈的。

　　实际上虽然没有黛西那么直接，她隐约能感觉到周围那些飘过来的私语和打量，他们在说昨晚上发生的冲突，黛西的强烈敌意果然引起了好事者们的好奇心，他们可不会管这是不是个人的私事，只想把一切秘密都曝光在蓝天之下。

　　明明她只是想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的校园生活而已，好不容易有了能容纳自己的容身之所，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能够在痛苦的事情中喘口气。可是麻烦还是接踵而来。“我大概，是被诅咒了。”

　　“诅咒？”左边是刚刚才坐下来的帕德玛，她在佐伊自言自语的时候端着盘子坐了过来，“你又在看什么奇怪的书了吗？”她好奇地问：“没有，只是在感慨人不得不背负上不属于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很烦恼的一件事。”

　　“那就先不去想了，今天早上可是有麦格教授的变形课和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你这学期选了哪几门选修？”“和去年一样。”佐伊从包里取出课表：“能让我看看你的那张吗？”帕德玛接过课表，“麻瓜研究真的很有趣吗？我记得你去年也选了这门课。”“我觉得还挺有魅力的……”“不过今年赫敏没选。”

　　卢娜这么一说，佐伊干咳起来：“我又不是为某些人才会去选，她爱学不学，布巴吉教授可是提前跟我透露，今年我们学习的重点是麻瓜的文学和艺术……”佐伊不满地看向卢娜，“你干嘛突然提起她？”卢娜轻松地说：“我还以为你想知道呢，就在你发呆的时候去格兰芬多那边问过了。”

　　“我一丁点也不想知道，谢谢你的多事。”佐伊恼火地说，帕德玛接嘴道：“你们说的是之前一直走得很近的那个姑娘吗？她和我姐姐一个寝室，但关系很一般。你们吵架了？”

　　鉴于去年她和赫敏形影不离，佐伊也明白帕德玛为什么会感到好奇，她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要是眼巴巴地跑到赫敏跟前去，又被拒绝了的话她就真的要崩溃了。

　　“她们只是还需要一个恢复关系的小丘比特，将命运的金箭射向两人的心房。”卢娜用梦呓般的语气唱道，帕德玛咯咯笑出声：“这形容可真够古怪的，卢娜。丘比特是爱情的信使，这个形容不适用——”佐伊看着卢娜张了张嘴，赶紧打断了对话。

　　“土豆泥还不错，你喜欢更咸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她慌乱之下提出来的话题真的很蠢，好在帕德玛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氛围也就没有多尴尬。佐伊放在桌下的手拧了一把卢娜的胳膊，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干嘛和帕德玛说这些！”她贴在卢娜耳边，声音只有她和卢娜能听得见：“因为是现实嘛。”卢娜理所当然地答道：“但我不想搞得全部人都知道。”佐伊恼火地揪住她两颊上的肉，拉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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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啷！

　　哈利和罗恩吓了一跳，哈利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早饭噎住，开始疯狂捶胸口，罗恩赶紧把葡萄汁递给他，“怎、怎么了，赫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赫敏，她的心情毫无缘由就突然变差了。罗恩也诧异地看着她。

　　“叉子不小心掉盘子里了。”赫敏硬邦邦地说道。可哈利分明看到刚才那道声音的根源是因为赫敏自己把叉子给磕在盘子上，叉子和盘子撞击之后发出的响声，作为证据的一点是滚到盘子外面的一小块香肠。

　　两个男孩对于赫敏严厉时的态度深有感触，那总是会让他们想起麦格教授，一个以铁律和公正闻名的变形课教授，同时也是霍格沃兹的副校长，只要被她撞上违反校规，她不管那人是谁，都会给予严厉地对待。

　　要是平时，有人对赫敏说她和麦格教授的相似，她肯定会很开心，因为麦格教授一直都是她最钦佩的教授之一，但现在她脑子里突然被一些怪异的思绪挤满了，那种她一直以来都不屑一顾的虚幻的、不可信的感觉，不是用事实和逻辑推断出，而是被感性和直觉所操纵，显然是错误的想法，却能迅速诱导她的情绪，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快。

　　赫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只是朋友之间的打闹而已，她知道这肯定就是事实，不可能有其他的内情存在。只是胸中的郁闷却淤积不散，就算她反复告诉自己这种情绪很不正常，她的理性也很清楚这一点，却无法压制她。她过去引以为傲的自制心，现在一点作用都没有。

　　赫敏很清楚自己正在生气，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看到了佐伊和卢娜的亲密互动而已，一点道理都没有，只是因为看到佐伊在揪卢娜的脸，两个人的距离贴得很近，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存在她胡思乱想的那些要素，这些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烦死了。”赫敏泄愤似的挖起一大勺土豆泥塞进嘴里，她闭上眼睛，先前突如其来的怒火终于消散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哽在心口不太舒服，赫敏知道再过一会，例如只要开始上课，她就能完全从烦躁中摆脱恢复冷静，但这件事却在她的脑内敲响了警钟。

　　明明只是承认了一些东西而已，明明都已经花了很久的功夫将那东西给放置了，她还没有想清楚，还需要时间去思考，甚至做好了放弃的心理准备，明明都已经好好地下定了决心了。却冷不丁地被这种事情搅乱心情。赫敏觉得很恐怖，为这不受控制的心中的野兽。

　　她一直以来都依靠着冷静、事实和逻辑思维活着，最讨厌的东西之一就是不受控制的意外。是的，她是对佐伊有特殊的好感，但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去接受它，她原本相信自己通过不断地询问自我，就能够克制住心中的情感，就还能维持住平稳的现实。

　　做任何事之前都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是赫敏一贯的信条。她不可能忽略世界杯上佐伊的冷淡态度，即使要在一起，如果不是真心相爱就没有意义。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必须摸清楚自己的心情，也必须探查出佐伊的真心。

　　但刚才的情绪却像是在扇赫敏的耳光，她真的了解自己吗？她甚至做不到去克制自己不乱想。想想今天的课，赫敏·格兰杰，她在心中自言自语。早上和下午都有课，她会过得很充实的，这样就不会有机会陷入那样的情绪之中了，不是吗？

　　番外：玛格丽特和芭芭拉（七夕快乐）

　　对于过去的芭芭拉·布莱克来说，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里，都不存在所谓的“特殊的一天”，即使是值得庆祝的圣诞节，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在她那小公寓里面埋头研读符文古籍直到天明，间或喝掉一杯或是一整瓶好酒，反正拜身体那永不停止的疼痛作祟，她的睡眠本来也极不安定，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明，不如通过阅读来转移注意力。

　　晚餐对于当天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家人们欢聚一堂、与朋友举杯欢畅、情人间耳鬓厮磨，但不变的是在这特殊的节日里共享那份欢悦，在寒冷的冬夜里，窗外是静谧灰云下飘落的白雪，窗内却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天堂，也只有这样的日子里，壁炉的火焰甚至能直接烧进心里去。

　　即使是现在，家族依然是一个遥远的灰色记忆，她从那堆烂摊子里翻不出什么好东西，尽是童年被她大姐欺负的画面和周围人的冷漠。布莱克家族虽然有共同的血脉在体内流动，却冷硬得如山壁的岩石。对于圣诞节的记忆，那和以往任何一天的任何一次晚餐也不会有不同，只是菜色更丰盛了些，但对于不得不在餐桌上忍受家族成员们的疯狂这个代价来说，支付的远比获得的更多。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她二姐安多米达会在她的食物被贝拉特里克斯抢走时（只是为了娱乐）把自己的那份匀给她一半。

　　孤身一人的话，圣诞节也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芭芭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对物欲的缺乏，她很能忍耐，欲望也不强，唯一的执着大概只有对符文的钻研。从霍格沃兹毕业之后，她当然需要一份工作，但芭芭拉极度缺乏社交性和协调性的特点成为了最大的阻碍，她无法良好的和他人合作，也不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她学历一般，没有参加N.E.W.Ts不说，O.W.Ls的成绩也算不上耀眼，所以好工作也找不上她。

　　她因为某件事，曾休了差不多两年学，等她拖着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回到学校，本来就一般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为了最糟糕的那一批，只是因为玛格丽特一直追着她教她学，她才没有连毕业都毕业不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她把那一半用来和玛格丽特吵架和自哀自怨的时间分给学习，成绩会不会更好看一些。

　　只是找不到工作的后果，就是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房东从房子里赶出来。她提着箱子在街头流浪还不到三个小时，玛格丽特就冲出来把她塞到自己住的公寓里去了。

　　“我知道你不想欠我的，芭芭拉。”当时的玛格丽特面色严肃，“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了。等你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之后再去找房子，随时都可以搬出去。你看，我平时也需要到处跟队打比赛，那房子空着不也是空着吗？”

　　“所以我看上去很像是你的家养小精灵？在你家布满灰的时候就用掸子拍拍？”梅林在上，芭芭拉并不是想要责备玛格丽特什么，她其实很感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她知道这都是因为玛格丽特喜欢她，她愿意纵容她，为她做各种事。但正因为这样，芭芭拉才更加烦躁。

　　她还不起这份感情。因为真挚，才更加沉重，无法下定决心接受，却又不可能将它舍弃。芭芭拉当然知道只要她点头，只需要告诉玛格丽特她愿意和她在一起，这一切就都不再是纠结。玛格丽特对她太好了，她救了她的命，在她精神数度崩溃、躁动不安反复无常的那段日子里也从未离开，不管被她骂多少次、不管被甩开多少次、她还是不离不弃，直到终于芭芭拉勉强从绝望中重新站起来。只要自己需要，玛格丽特永远都会在。

　　玛格丽特曾经告诉过她不用勉强自己，她永远不会强迫芭芭拉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但仔细想想，这么庞大而真切的情意，就算想要无视它也不可能做到，但就这么坦率的接受，芭芭拉也做不到。这世上没人有义务对另外一个人无条件付出，将其视作理所当然，那样的想法对芭芭拉来说太过傲慢，她的人生中很少拥有阳光，因而每一道光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所以就这样接受是绝对不行的，她永远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挥霍别人的纵容和爱。她知道自己还没能从麦克斯的那件事中走出来，她还是会迷茫、会痛苦，她就算感谢玛格丽特，也绝不想做这种卑鄙的事情，就好像把玛格丽特当做好用的避风港一样等伤口治愈。

　　“你真是固执得可怕，我原本还以为离开学校之后你就会变得更圆滑呢。”玛格丽特托着下巴苦笑着说，“那这样吧，要是让你真的欠我的情你肯定会一直不舒服，那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做个约定吧，芭芭拉。不管我在外面有多忙，至少在圣诞节那天——”

　　春去秋来，又过了足有三年。芭芭拉终于在去年找到了一份工作，来自她的母校霍格沃兹的邀请。上一位古代魔文教授终于决定退休，现在在她最擅长的领域中，她有了一个机会，一张她有资格坐上去的位置在等待着她。

　　当然，她顺利地得到了这个机会，对此玛格丽特甚至表现得比她更高兴，不停地给她添酒取菜，最后把自己喝到断片，芭芭拉不愿意回想起来当时玛格丽特究竟因为撒酒疯把客厅搞得多么糟乱。就算喜欢喝上两口，但玛格丽特的酒量差得一塌糊涂，身为职业运动员的身份，导致她不可能总是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她必须保护自己的身体，以便能随时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而芭芭拉在酒量上一个人就能吊打五个玛格丽特，她甚至有些酒精上瘾（即使对巫师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你处在一个必须每天都通过大量酒精和药物来镇痛才能保持行为的情境下，你也会被迫被锻炼成一只酒缸，

　　三年里，她们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通常玛格丽特都很忙碌，芭芭拉倒是个称职的家里蹲，但她更喜欢待在书房里去和那些沉默的朋友们交谈。但唯有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她们是肯定要面对面坐着吃饭的，这也是三年前她决定搬进这房子时，玛格丽特跟她的约定。

　　厨房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素材，这些都是需要她亲手料理的东西。即使第一年做出来的成品一塌糊涂，第二年也不上不下，但至少去年她觉得这些东西终于可以端出来给别人吃。

　　“亲手做圣诞节晚宴，傻瓜的脑回路果然都是笔直的么。”她又想起第一年被端上餐桌的火鸡，太可怜了，原本它是完全有资格进入人类胃袋之后得到交口称赞的，因为它的品质是那么好，素材的质量甚至可以在高级晚宴上大放光彩。但只是因为厨师的不同，它就从一只皮脆肉酥、肥美到滴油的火鸡贵族，变成了一堆苦巴巴的焦炭，只能从架子才看得出它生前是一只高贵的火鸡。

　　对于玛格丽特吃了之后（“也没这么坏，你看我们只需要把焦炭的外皮切掉……”）闹了一整晚厕所这件事，虽然没说出口，但芭芭拉真的感到歉疚。所以为了下一年的晚宴，她学了不少技巧，至少再也不会出现最开始的那种状况了。

　　等到把配菜都端上桌，火鸡还没上桌，但也没几分钟了，可玛格丽特还是没有回来。芭芭拉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了得知玛格丽特的动态，她订阅了《预言家日报》，这次的体育版总算是来了点大新闻，“黄金狮子惨败，普德米尔联队与奖杯失之交臂！”一类的字眼几乎要占据整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