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冥想盆（中）
“邓布利多，这难道是你之前放进去的那些……”佐伊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身后的书架，也不能触碰到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他们像是误闯入这个世界的幽灵、又或是面前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幽灵。“冥想盆可以用来回顾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邓布利多引导她看向办公室里正在对话的两人。
记忆中的邓布利多跟现在比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更年轻一些。不同的是他脸上的那副神情，没有佐伊熟悉的洞察一切的温和笑意，但也不是面对敌人时冰冷的警惕和敌意。很难说清无奈、愤怒和担忧究竟哪一个更多，他看着面前固执的友人，眼神深邃。
“他们都认为我违反了缄默人的原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没错，我确实违反了规矩，神秘事务司里的研究从来都是最高机密，缄默人不能擅自干涉研究，而且绝对不能用来满足私人的愿望。”此时的奥兰多·西格尔跟佐伊心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他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头发也有了花白的痕迹。但这些不仅没有让他变得无力，反而搭配着那副傲慢和强势，像是迟暮却骄傲的头狼。
“因为你的过错，你将会永远失去在魔法部工作的资格。”邓布利多轻声说。“魔法部？一群无能者为了所谓的和平集合起来，却发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没有力量也没有智慧。他们要么只能漫无目的地嗡嗡乱飞给别人添麻烦、要么就只能操纵那些比他们还要没用的普通民众，让他们不会因为战争的暴行生生吓死自己。”
“你过于轻视他人了。如果没有许多巫师的共同努力，和平将永远不可能造访我们的未来。”
“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些，阿不思。就算盖勒特得到了最后的胜利，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换一个人对话。麻瓜也好、巫师也好，跟我无关的人不管死多少都只是一个数字。我会为自己的面包和生命负责，但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奥兰多的话显然激怒了邓布利多。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所谓中立态度？要我说，你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做事只懂得考虑自己的利益，哪怕是举手之劳的帮助，你也宁可看着别人死在你面前，你难道从来不懂得‘生命’和‘责任’有多么沉重吗。”邓布利多冷冷地说，“我很期待当你变得落魄、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就让我去死好了。我从来没求你来帮我，阿不思，也从来不求任何人。依靠和帮助对我来说滑稽可笑的，我们作为一个独立的人，难道不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行动吗？”奥兰多大声地说，“我并不是没有良知，我没有为了私欲杀过人、不曾抢走别人赖以生存的财产，盖特勒并不是没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成为他们之中的其中一员。我只是不愿意和我看不起的人交流，一个人做想做的研究就足够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我不需要一个贴在我背后的‘守护神’。”
“是啊，你只为你自己的利益做选择，哪怕是违背生命的誓言、断绝一直以来的传统。奥兰多，你究竟在神秘事务司里找到了什么，才会让你甘愿受到违背誓言的诅咒，也要违反缄默人的守则。”邓布利多不愿意就这件事跟奥兰多继续聊下去，他们无数次因为类似的理由争吵，既然两人都不可能对对方的生活方式妥协，争执也只是浪费时间。
“阿不思，如果我想要让一具身体动起来，我只需要用魔法控制它的四肢，像是操纵提线木偶一样让它活动就可以了。我甚至可以详细设定它的肢体动作、也可以让它开口说话，但那一切都是因为我这么设定了，就跟那些城堡里走来走去的盔甲或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画像一样，不过是被精密的设计出来的魔法道具而已。”提到这件事，奥兰多表现得很亢奋，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大声地跟邓布利多描绘自己的蓝图。
“这些东西不管多么逼真，也不过是基于对生者个性的重塑而已。”他轻蔑地一指墙上历代校长的画像，“就拿这些东西来说，它们的存在是因为得到了这所古老的魔法学校规则的承认，他们曾经是霍格沃兹的校长，这所学校将他们生前的情报整合起来，才会让其他人觉得是在跟真实的人类对话。”
画像们很不满地对他发出嘘声，即使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霍格沃兹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出身于斯莱特林的校长，一向对于斯莱特林学生颇为偏心的他也很难对奥兰多轻视的言论感到满意。
“不管制作得多么精巧，我也不会将它们视作人类。当一个人死亡之后，他曾经拥有的那些可能性也就全部消失了。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历代校长都必须尽可能地帮助现任校长，如果上一个校长跟下一个校长有仇，那他会选择提供帮助吗？”
“当然。”黛丽丝·德文特温和地解释道，“我们的帮助和生前的恩仇无关，这是必须履行的规定，也是我们作为历任校长的义务，孩子。”
“从来都没什么‘必须’要履行的规定，女士。”奥兰多不在意地说，“能够决定是否要做某件事的，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吗？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为什么要有这条规定，你们肯定是从诞生之初就被告知有这样的规矩了吧。”画像们互相看了看，沉默着肯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你们就是这样被设计出来的。”
邓布利多打断了奥兰多的话：“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要制造真正的人。”奥兰多兴奋地说，“不是被设定好指令的人偶，而是有灵魂、会独立思考的人。”
“这不可能，生命是不能被制造的。”邓布利多皱着眉说。
“别那么快断言，阿不思。神秘事务司里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们观测思想、时间、星空以至于命运，当然，我们也观测生命和死亡。”奥兰多慢悠悠地说，“大概是半年前，神秘事务司来了个新人，很热情的大男孩，他极力要求我领他到处看看，虽然很烦人，但带新人也算是我的职责。最后我领着他去了死亡厅。”
“阿不思，那是个很迷人的地方。当然，路不怎么好走，因为那儿全是一阶阶的石阶，我让那个新人注意脚下，如果他跌进那扇拱门、穿过了上面挂着的帷幕，他的肉体只需要不到一秒钟就会消解，也就再也回不来了。当然，死亡厅除开那扇门之外，是很安全的，只要你别摔进那扇门，不然就会跟那个可怜的新人一样连尸体都没有。”
“你甚至没打算拉他一把吗。”邓布利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火。
“拉上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手牵着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阿不思，我可不想死，我之前提醒过他小心脚下了。”奥兰多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
“但是两周之后，那时候我们已经将他的名字登记为死亡，我在死亡厅听到了他的声音。只要靠近那扇门，就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止一个人。声音很微弱，像是风声，但我肯定没听错，有人站在门后的那一侧，其中一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我后来又反复确认了几次，那地方聚集了死者们的灵魂。”
“它们并不都是有意识的个体，渐渐的它们会遗忘过去的一切，重新变得像是纸张那样空白，最后它们会消失。那扇门只有灵魂可以通行，任何有实体的物质都会被‘蒸发’。”奥兰多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小瓶子，小瓶子里装着半瓶红色的液体，上面浮着一小团白色火焰一样的物体，“我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让自己的灵魂能够短时间离开肉体，接着我踏进了死亡厅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