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即使世界毁灭（完）

　　“芭芭拉教授，您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么？”她们通常选择在课后和芭芭拉一同前往办公室，这次也是，芭芭拉虽然上课时的脸色十分正常，目睹过她昏迷的赫敏仍然十分担心。

　　“没事，我很注意对身体的调整。”芭芭拉冷淡地说，但那并非是对赫敏有什么意见。

　　佐伊跟在后面，她猜测芭芭拉的身体状况也和她服用药剂有关，为了避免成-瘾和效果下滑，斯内普对药剂的服用有着严格的掌控，而芭芭拉也一直遵守着这个规矩。

　　下一次的服药要到下周三去了，这也是佐伊第一次负责送药。但她没有告诉赫敏芭芭拉有伤病在身这件事，因为斯内普不允许她告诉别人。

　　“你想通了？”开始之前，芭芭拉问赫敏。

　　赫敏慢慢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您真的有把握不会让佐伊受伤害吗？”

　　她得到了芭芭拉肯定的回复，“我……还是想试试，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也没关系，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发生不可饶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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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回来，赫敏姐姐。”

　　“啊……又见面了，佐伊。”赫敏故作自然地打量着周围，但主要是看向那扇小窗，窗外的景色如她所想的那样，她心里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女孩又拉着赫敏坐下，如同上一次般为她倒茶，赫敏发现那些纯色的茶杯上这次多了几道花纹：“换杯子了吗，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因为上次你说过不喜欢纯色的，我就试着加了点东西，这样不可以吗？”小家伙怯怯地问，赫敏赶紧安慰她，说自己并不是不喜欢上次的杯子，“不过这一次的我也很喜欢，谢谢你愿意为我做出改变，佐伊。”

　　“嗯！”佐伊的脸色立马阴转晴，她期待地看着赫敏，“也喝喝茶吧，我尝试了很久，才终于做出的味道。”

　　确实，比起之前那完全只是滚烫的白水，这次的茶水光是闻起来就有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赫敏小心地尝试了一口，清新的花香混合着茶水在口腔蔓延，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真好喝！”并由衷地赞叹道。

　　“嘿嘿，因为之前赫敏姐姐喝茶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就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觉得好喝……”佐伊忍不住得意地说，她希冀地看着赫敏，“今天还能给我讲故事吗？”

　　“没问题。”赫敏笑着说，她觉得心轻飘飘的，那种被人重视、被人喜欢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但你还记得吗，佐伊？”

　　“嗯？”佐伊刚把另一张椅子搬到她身边。

　　“比起我和你说些故事，你不想自己出去看看吗？”赫敏注意着语气，同时密切注意着佐伊的状态。

　　“我当然想出去，但我是出不去的。”佐伊理所当然地道，“世界是一片黑暗，黑暗之后仍是黑暗，我能做的只是挣扎着躲起来，因为坏东西是不会放过我的，只会想要把我弄坏。”

　　当她又想用上一次的说法来告诉赫敏这是不可能的时候，一根微热的手指盖在了她的嘴唇上，“不要说，佐伊。也不要去想世界是怎样的……”

　　“可是……”佐伊皱着眉，但她也不想去反驳赫敏，不想让她失望。

　　“一个人独自走的话会很痛苦，但两个人就能忍受，如果一只手无法祈祷的话，两只手握着就能呼唤奇迹……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赫敏姐姐。你是第一个愿意敲响这扇门的人，愿意向我倾述真心的人……每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即使这只是我的任性也好。”佐伊的失落显而易见，赫敏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流过，这世上哪里有人会因为被人信任和依靠而痛苦的呢？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现实里的佐伊就一点也不依赖她，赫敏不由得抱怨地想，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情太过奇怪。她握住佐伊的手，温柔地道：“那就闭上眼睛吧，佐伊。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我会拉着你走的。”

　　“可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呢？”佐伊担忧地问，“那岂不是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吗？”

　　“我不会松手，也不会让你出事。”赫敏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和认真，“我向你保证。和我一起走吧，从这里出去。”

　　佐伊只是沉默着看了她很久，终于两只小手紧紧握住赫敏手掌的两侧，低下头让额头触碰到赫敏的掌心，仿佛是在祈祷那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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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睑闭合，世界即刻便被分割成完全的黑暗。因为想要确实地闭上眼，就不自觉地对眼部肌肉施加压力，当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仿佛世界将自己抛弃了一样，变成了没有安身之处的漂流物。

　　“呜……”刚胆怯地哼出声，如同约定的那样，手掌便被牢牢地握住了，那是之前感觉到的温暖的温度。“我们走吧，佐伊。”清悦、坚定的女声从耳畔响起，佐伊先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似的小声地嗯了一声，声音微颤。

　　耳边响起开门时的吱呀声，悠长而缓慢，她下意识地咽着唾沫，只能依靠手心里的温度，拼命暗示自己“不会出事的”。

　　而身边那人仿佛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似的，同时说道：“不会出事的，要走了哦？”

　　她们走得很慢很慢，赫敏放慢了步调，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佐伊：“就是这里，会有打雷的响声……”果然，下一秒便如她所说，耳边响起炸雷的巨响，吓了佐伊一跳，尤其是身处黑暗，连眼睛的作用也派不上用场。

　　“我想回去……”

　　“佐伊，不要去想，没有电闪、也没有雷鸣。”赫敏停下，转身直接抱住颤抖着的女孩，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什么都不要乱想，我们现在很安全，什么危险也没有。”

　　“可是每个人都想要杀掉我，他们想要我去死，到处都是冰冷的东西，冰冷的开庭、冰冷的议论、冰冷的审判……还有怪物，怪物要找过来了，因为我踏出了小屋，它会把我吞噬掉，我还不想死、想要活下去……”

　　“不会有人想要你死，佐伊……如果有，我们就拼命反抗吧，你是我心中最优秀的同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会和你一起战斗，很多人也会在你身边……”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我们继续走吧。”

　　“为什么赫敏姐姐要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想要好好对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两人沉默着又行进了一段距离，当然这完全只是佐伊自己的想象，因为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赫敏握着她手时那点点的温度，但渐渐的，她感觉到脚下出现了踩踏的触感，那是当你站在草坪上时，出现的微弱的感觉。

　　“哇……”赫敏赞叹的声音响起，“真漂亮，佐伊，这才是真正的……”她又示意佐伊往前走几步，仿佛隔绝的膜被人揭开，风声和虫鸣同时变得鲜明起来，泥土的味道涌进鼻腔，她的手心触摸到了粗糙的面。

　　“睁开眼睛吧，佐伊。”赫敏在她耳边说，语含期待，仿佛面前的惊喜箱子即将被揭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次是我赢了。”

　　她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深棕色的、粗糙的树皮，不，应该说这是一棵树，才更为准确。顺着树干向上看去，树很高，只有将脖子抬到极致，才能看到树冠。佐伊呆呆地向后退了两步，眼前突然闪过莹莹微光，吓了她一跳。

　　“是萤火虫啊，佐伊！”赫敏惊喜地叫道。

　　赫敏说得没错，星星点点的光在四面八方飞舞，围着树的、或是单纯地在空中游动。她们站在一处小丘上，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的平地。夜空是深蓝与黑的混合，却很明亮，因为点缀着的星子闪烁着微光，耳边清凉的风和虫鸣轻响，仿佛是一曲安详悠扬的自然之声。

　　一派纯粹而混合的自然之美，佐伊恍神地看着：“看吧，外界并不是漆黑一片，未来也不会是沉寂的黑暗。你的世界非常美丽，佐伊，这才是属于你的真实。”

　　“这才是……属于我的真实。”佐伊喃喃道，“是啊，这才是属于我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忘记了呢？”

　　“谢谢你，赫敏姐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吧。”佐伊的笑容远比任何一次的都更加成熟，不再是如同雏童那样的天真，仿佛蔽目的阴霾一扫而空似的，“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什么……”赫敏皱着眉，“佐伊？”

　　“真丢脸，居然让你看到这样的一面……”赫敏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连接时的恍惚感再次笼罩了她，“不过我很幸福，谢谢你能安慰过去的我——我确实地，得到了救赎。”

　　“佐伊，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拒绝你，”小女孩笑眯眯地说，“所以你要被丢出去了。”

　　“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赫敏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触碰佐伊了，她的手从女孩的肩膀穿了过去，她心中涌现出强烈的迷茫和痛苦。

　　“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你做得哪里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佐伊最后一次，手心穿透了赫敏的手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份温暖一样，十指交叉祈祷着。

　　“所以只有你，会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不希望被你讨厌……”

　　佐伊朝她挥挥手，“再见，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