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琉璃手上拿着一件披帛就追了出来,眼见着快要走到院门口了,隔得远远瞧见自家姑娘同殿下站在那儿说话,便停下了脚步,不上前打扰。

  却见自家姑娘同殿下两个人站在树下,虽四目相对,但互不言语。

  又过了许久,琉璃都觉得那俩人仿佛站成了两尊雕像,方才听见自家姑娘怯怯地问道:“殿下,你用过午膳了吗?”

  是了,这会子正是午膳时间,菜才刚摆上,便听见外头通报,谢景瑜回来了。姑娘竟会主动跑出去迎,这才是让琉璃吃惊的地方,什么时候,姑娘已经将谢景瑜放在心上了呢?

  谢景瑜嘴角含笑,听见她软软的声音,这几日以来的疲惫被一扫而光,他也放轻了声音,“未曾,年年可愿多添副碗筷?”他特意赶回来不就是想陪着小姑娘用午膳,他们已经有六日未见了。

  陈青瓷点了点头,她这几日仿佛长高了一点儿,下巴也瘦成了尖儿,身姿也越发窈窕,看着就又长大了不少。

  他们两慢慢走回内院,琉璃微微福身跟在陈青瓷身后,一同走回正屋,待俩人落座,这才忙着吩咐人加副碗筷,还有重新上菜。

  他们俩人安静的用着饭,只是今日却不同,陈青瓷一直偷瞄着谢景瑜,心里头暗自猜测着殿下这几日清减了许多,忙给谢景瑜夹菜。只是,对方也是这般,一直替她夹着爱吃的菜。两个人你替我夹菜,我替你夹菜的,虽都沉默着不言语,却惹得屋中伺候的宫人捂嘴偷笑。两个主子倒十分有趣,难不成对方夹的菜会更香些吗?

  待用过午膳,饭菜都撤下桌了,又携手在院中走上了两圈。待回屋歇晌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谢景瑜坐在罗汉床上时,才发现上头还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这几日,陈青瓷小日子到了,本就难受的紧。从皇后宫中请了安回来,直到中午用了午膳,也会难受的睡不着。便自个儿待在外间罗汉床上,自己与自己下棋玩儿,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她都习惯了。可自己同自己下棋,毕竟无聊了些,不过是左右手各执一方棋子,想哪方棋子赢都可以。

  “殿下,你想下棋吗?”陈青瓷见他盯着棋盘瞧,显然是误会了他,却也带着些希冀,屋里头没人会棋,殿下该是会的。

  谢景瑜执了一枚黑子,按着这棋盘的思路顺势落下,陈青瓷坐在另一侧,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捡了一枚白子,黛眉轻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落下一子。

  她从小虽喜欢热闹,可更多时候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陈二老爷是个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的小女儿性子太过活泼只喜欢舞刀弄剑的,大女儿身子不好,常常能安静的听他讲话,他担心大女儿学琴太累,便只着重教了围棋。是以,陈青瓷是很能静下心来下棋的。她便在这棋艺上有些小小的骄傲。

  两个人一来一回,棋盘上已经落了黑白相间的几十枚棋子。陈青瓷又落一子子后,一看棋盘,方知自己输了。她心里有些挫败,却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谢景瑜见状,又将棋子分落棋盒中,“年年,不如再与我手谈一局?”他微恼,不该赢了小姑娘的,就算为了哄小姑娘开心,便是输给小姑娘也无妨。

  陈青瓷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请谢景瑜先行一子。谢景瑜见她这般认真,捏着黑子先落棋盘,一来一往间,可见俩人棋风全然不同。黑子成型,虽看着温和,却暗带杀气。白子后行一步,却柔和的拆开黑子的杀局。渐渐的,俩人都沉静在棋盘之上,又过了一刻,棋盘明了,白子胜。

  “我赢了。”陈青瓷略带着雀跃,眼睛也笑成了一道弯。美人含笑,赏心悦目。

  “殿下这几日是不是很忙?”俩人也不再下,只坐着闲聊,陈青瓷拨动着棋盘的棋子,一边看着他。

  “大理寺出了重案。”谢景瑜垂眼看她,也丝毫不想挪动,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这几日前朝皆因此‘重案’动荡不安,他躲去大理寺住着也不全是为了养病,而是大理寺此次牵涉此案颇多,圣人大怒,让他同秦岳肃清此案,是以他也不得不留在大理寺中。今日能回来,也不过是案情有了头绪,回宫复命,顺道回来看看陈青瓷。

  陈青瓷跪坐在罗汉床上,见他凝眉不展,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伸出一只手去,轻抚他眉间:“殿下,皱眉不好。我娘说,老是皱眉的话,容易这里留下皱纹呢。”她难得说俏皮话,也知谢景瑜心中定是有烦心事,可她虽不知,却也想安慰他。

  谢景瑜没动,任由她按着眉心。他真想剩下的时光就这般,与他的小姑娘安静地待在这里,直到深夜。可大抵是老天爷也见不得他沉溺其中,派了斯羽来敲门。

  斯羽卡着时间,眼瞅着天色,想着主子该是歇好了,便敲开门,进去请安,“殿下,时候到了,马车已经备好。”然后他一抬头,看见自家主子神色幽幽轻瞥了他一眼,斯羽心一颤,忙退至一旁。他进来的不是时候,心里头暗暗叫苦。

  陈青瓷看着他,心里徒然伸出一股不舍来,可她也知,谢景瑜的公务要紧。她将人送到院门口,那儿已经有一辆马车停着,显然是等候多时。

  谢景瑜给她拨了一下发丝,却被陈青瓷握住了手,“殿下,今夜可会回来?”

  谢景瑜笑着点点头,“嗯,会回来,年年可要等着我用膳。”

  陈青瓷嗯了一声,这才目送着他上了马车离去。

  “娘娘回去吧,外头风大。”琉璃看她还在盯着马车瞧,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陈青瓷这才点点头,随着她一路进屋。

  谢景瑜坐在马车上,阖眼休息。斯羽坐在一旁,点上了一炉安神的熏香,主子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又忙了大半天,还陪着娘娘下了一中午的棋,这会子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会儿了,点上安然的香。

  “你可问过,她这几日为何瘦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景瑜才出声问道。

  斯羽忙回:“奴才问过琉璃,娘娘这几日饭量骤减,加上又来了小日子,是清减了些。”

  他边回着边看着谢景瑜的脸色,“奴才瞧娘娘也长高了些,想来还有个原因是在长身体。”

  谢景瑜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让韩大人去给她把平安脉。”太医院中,韩大人是他自小便熟悉的。

  斯羽记下了,见主子情绪不高,暗自揣测,又加上了一句,“想来娘娘这几日思念殿下,茶饭不思罢。”这话他说出口后,自己都信了几分,今日娘娘跑出来迎殿下之事,连殿下都出乎意料,

  谢景瑜嘴角勾了勾,小姑娘思念他吗?今日小姑娘奔他而来的那一刻、手抚上他眉间的那一刻、离别时问他今夜是否归家的那一刻,定是带着思念的。可是,还不够,与他想要的,远远不够。

  马车中又恢复了安静,斯羽见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便安静的待在一旁不出声了。这几日,主子可比他累,他有时候还能阖眼休息一两个时辰,可是主子不行。此事牵扯甚广,主子对这件事也很认真,连轴转着,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主子还说娘娘瘦了,明明他自己才是清减了大半。

  待到了大理寺门口,谢景瑜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带着清冷,不见一丝疲惫。他等斯羽撩开车帘,躬身下去。他一路朝里走着,浑身温和气势一一敛去,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含光院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陈青瓷脸上却带着笑,不比往日的沉默了。琉璃坐在一旁同春云一起裁剪着衣裳,彩云去了吴嬷嬷处,与吴嬷嬷一起对着账本。陈青瓷闲来无事,拉着晓莲要教她下棋。

  晓莲乖觉,又早受了谢景瑜提点,让她陪着陈青瓷玩闹,这几日陈青瓷心情低落,晓莲算是最着急上火的。虽说她看着棋子就头晕,这会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一步一步按着陈青瓷教她的下着棋。

  “娘娘中午的时候与殿下对弈,可是娘娘赢了?”晓莲与她说话自在惯了,这话问出来,陈青瓷也不恼。

  陈青瓷撑着下巴,笑了笑,带上了些活泼,“自是我赢了。”

  “娘娘真厉害!”晓莲毫不犹豫地夸赞起来,“奴婢听说殿下自小习棋呢,连国师都夸过殿下天资过人呢,娘娘能赢了殿下,定是娘娘比殿下还聪明。”

  这话真是睁着眼睛瞎夸,琉璃听见此话,差些没被针戳了手,只好笑的看着那边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缝制新衣。

  陈青瓷抿着嘴直笑,中午不过两目棋赢了殿下,若不是殿下让了她,她也不可能赢的。她想到这里,倒是想着下次定要告诉殿下,可不能让着她了,棋艺若是一直谦让着,是不会进步的。

  晓莲还在用着各种词语夸着,恨不得将娘娘夸成天仙下凡。陈青瓷越听越不好意思,任凭谁受这般夸赞,都是会羞红脸的。“好了,你再闹,我就不教你下棋了。”

  晓莲便住了嘴,安安静静地学了起来。她很是尊敬会学问的女子,一开始见着陈青瓷的时候,不过比她大上四岁,她还以为陈青瓷也不会什么呢。

  毕竟陈青瓷也从未像宫里头其他娘娘一般,偶尔开个茶会请人来作画,吟诗作赋。可她见过陈青瓷写字甚是好看,一瞧便是认真练过的,有时看的书也是她没瞧过的,如今竟连棋艺都能胜过自小被国师夸赞的殿下,这得多厉害啊。

  晓莲看着陈青瓷得时候,眼中的崇拜都快化作星星一般直往外冒了。

  这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谢景瑜差宫人回来回话。

  “大理寺事忙,秦少卿又将殿下留住了,娘娘,殿下今日不得晚归。”宫人回了话,陈青瓷刚刚眼角还带着的笑意霎时就没了。

  可她还是说了:“殿下在那儿吃的可好?你不若多留会儿,我让御膳房做些膳食你带回去给殿下用。”

  宫人答了一声是,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提上了满满的食盒,这才坐上回大理寺的马车。

  陈青瓷吃过饭惯是要散散步消食的,今晚她身旁只跟着琉璃和晓莲,三个人绕着挂着灯的廊下慢慢走着。说来这个小院子虽不大,可是景色却是不错的,看得出当年布置这里的人是用了心的。

  晓莲见她沉默不语,便清了清嗓子说着凑趣儿的话,“娘娘日日逛着这小院子,可是大有来历的。我说出来,娘娘肯定会觉得好奇。”

  “哦?”陈青瓷被她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琉璃警告的看了一眼晓莲,见她也看过来微微点头,便放任她说着,“皇子所里头,虽说咱们含光院不算最大的院落,可是咱们院子风水极好。圣人从前还是皇子时,便是住在这个院子里头的。”

  晓莲压低了声音,“后来,不知哪一日,含光院紫霞漫天,笼罩了整个院子,旁人都说圣人是真龙天子,这是吉兆,有龙气护体呢。”

  这便是奇闻了,陈青瓷听到这里这般想着。

  “说来也怪,圣人本不是先太后的儿子,她也有亲子,后来出了天花就没了,便将圣人记在了她的名下,充作嫡子,最后果真成了皇帝。”

  晓莲说到此处,脸上带出了神秘来,“当年,孝昭皇后入主中宫,也曾诞下两个皇子,圣人疼爱长子,皇长子一出生便被封了太子之位,可惜夭折了。二皇子也是如此,几岁时便没了。孝昭皇后痛失两子,日日神伤,这样过了好几年。不知为何有一日,孝昭皇后同圣人竟来了含光院,第二日,太医给孝昭皇后把脉,查出了喜脉呢。”

  陈青瓷心中一动,“那便是咱们殿下了?”

  晓莲见她可算有了兴趣,忙说:“自然,孝昭皇后就咱们殿下一个儿子,自有了殿下,孝昭皇后才一日一日有了笑脸。”

  “直到八年过后,孝昭皇后又怀上了孩子,便是四公主。怀胎八月,有日不知出了何事,竟难产了。咱们殿下在产房外头足足守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早晨,四公主是出生了,可是孝昭皇后却因为难产大出血,里头慌乱失措,殿下不顾规矩冲了进去,见了孝昭皇后最后一面。”

  晓莲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殿下的身子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不好的,时常生病。后来殿下该搬到皇子所来住,圣人便赐了含光院给咱们殿下住着,这里头的花草树木和小亭子皆是圣人命人特意修建的。”

  “娘娘,露重了,咱们回屋罢。”琉璃打断了还想接着说话的晓莲,这孩子说着说着就忘乎所以了。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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