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喝药

  沈珍儿端着药碗的手不由得一抖。

  这次军医的动作很快,待她沈珍儿重新坐回塌上,还没想出不吃药的理由,那碗浓浓的药已经被端了上来。

  赵霁心知她向来有点小聪明,早已将她眼底那点企图耍滑的狡黠看得一清二楚,接过药碗,顺势坐到塌边,不容她再玩出其他花样。

  “王爷,我真的……”

  “张嘴。”极淡的语气里却有不容置喙的强硬。

  强权在前,沈珍儿像只被拔了针的刺猬,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张开嘴。刚一入口,那浓重的药味便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下一秒,胃里便泛起一阵恶心,她皱着眉强忍了下去,秀眉早已拧成一团。

  见他握着汤勺的手又要盛起一勺,攥了下被角,忍不住出言恳求,“王爷,奴婢真的不想喝……”那双眸子不知道是药太苦还是因为委屈,看起来湿漉漉的,莹莹间似乎带了点泪意,看得赵霁心中一软。

  脑子里忽然闪过八年前的那一夜,玉儿高烧躺在塌上,眨着盈盈的长睫,委屈道,“霁哥哥,可不可以不喝药?”

  那表情,竟跟眼前的沈珍儿如出一辙,他拿着药碗的手不由得微顿了下。回过神来,把碗往桌上一放,就掀帘走了出去。

  空地上,军医正在扑灭柴火,一见赵霁冷着脸走过来,立刻心中一紧,“王爷。”

  他颤颤巍巍的作了个揖,就听王爷问道,“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让这药喝起来不那么苦?”

  “这……”军医暗自在心中腹诽,刚才说把药煎得越浓越好的不正是您吗?这浓药哪能不苦?

  他擦了下额间的汗,小心翼翼道,“王爷,民间确有些乡野方子,能祛除中药的苦味,只是药性会差很多。”

  赵霁摇头,“不行。”

  军医赶紧道,“小人听闻喝中药时配上些蜜枣之类的甜食,既不会减轻药效,又能让减轻些口苦,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身在军营之中,附近又尽是荒野,要寻几颗蜜枣,只怕有些难。”他顿了下,见赵霁眉头一下蹙起,又急忙道,“不过,不过下人听说有些伙房做饭时有时会备些蜜枣增加汤的鲜味,下人这就去问。”

  脚边,那搭煎药的柴火还没熄灭,只是火势已经小了不少。赵霁蹲下身,抽出一根半燃的木棍,在火里挑了挑,烈火又熊熊的燃烧起来,熏得人有些燥热。

  让他忽然想起八年前的夏天。

  那日在军营里,玉儿因为纵马飞驰淋了雨,回来当晚就发起高烧。可她素来畏苦,性子又倔,只是当时他少年气盛,哪里懂得怜香惜玉?见她明明发着高烧却任性的砸了药碗,当即就生气的拂袖而去。后来她生病好了,两个人也冷战了很久,直到姑母劝说,两人才终于冰释,当时玉儿扑在他怀中委屈得泣不成声,他心中懊恼,一直想,如果再有机会,一定要温柔相待,只是这下一次,却再也没来。 

  想到玉儿,他心中忽的一痛。

  “表哥,如此酷热,你怎么在这烤火?”王慕原本已经回营帐内研究地形图,只是一想到沈珍儿的伤势就有些坐立难安,又担心进去询问会打扰她休息,只好出来四处转转。

  赵霁站起身,拎起边上的水,一把浇了上去。“滋啦”一声,原本还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偃旗息鼓,飘出几缕青烟。

  他负起手,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作战在即,你身为主帅,不好好研究作战方案,怎么还有心思四处闲逛?”

  “表哥,你可是我的军师,没你在边上出谋划策,我怎么敢胡乱拿主意呢?”王慕讪笑。

  想起战事,赵霁神色为凛,“我虽有意降低损失,但如今既已打草惊蛇,只能强攻……”

  两人边说边走回营帐,立在沙盘边,研究起明日作战方案。半个时辰后,原本还席地而坐啃着馒头的士兵们,接到新的命令,明日寅时攻下季城,个个摩拳擦掌。

  营帐外,夜已深,王慕倒了杯茶水,又递了杯给赵霁,他偷瞄了下他的脸色,想起刚才他落寞的蹲在柴火,忍不住问,“表哥,你可是又在思念玉儿姑娘?”

  当年玉儿随她母亲寄居青平王国,最后跳江身亡之事,当年青平国人尽皆知,只因事关当今圣上的隐私,便没人再敢提起。当年那位和亲公主可是被圣上厚葬,只是她的女儿一直找到尸体。或许正是如此,才让表哥一直心存侥幸。当年他跟玉儿在漠北的那段风流韵事,他也知晓一二,知他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面冷心热,用情至深。

  赵霁抿了口茶,沉默了几秒,“你是否也觉得我太过执念?”

  王慕叹了口气,“表哥,我知当年你与玉儿姑娘情深意笃,只是你我皆知,这汴城河水流湍急,人从这么高的宫墙上跳下,落入水中,生还几率微乎其微,江水湍急,”他顿了下,小心翼翼道,“找不到尸体也是常有的事。”

  他想起父亲曾言皇后三番四次在他面前提起,表哥的婚事,想必十分忧心,不由得开导道,“表哥,逝者已矣,不如多往前看,你看,皇后娘娘如今只盼着有朝一日,你能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成就美满姻缘。”

  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赵霁面色忽的一沉。

  营帐里,沈珍儿站起身,灌了两大口清水,才感觉嘴里的苦味消散了些,看着桌上还放着半碗药,脑子里浮现出刚才赵霁冷冷的眼神,忽然有些失落。自己为王爷挡剑,他关心自己的身体也是情有可原,可自己偏偏如此娇气,连碗苦药也喝不下去,必定是惹恼了他吧。

  沈珍儿心中郁郁,就见帐帘被人忽的掀开了。

  “珍儿姑娘,王爷命我给你寻来了个好东西。”军医笑眯眯的放了个东西放进药碗里,然后端了过来,沈珍儿一看,那可不是蜜枣吗?

  心中不由得一喜。

  “你说这是王爷让你寻来的?”

  “可不是嘛,你也知道,咱们王爷素来体贴下属,见你奋不顾身替他挡剑,又不愿喝药,这才找我问了这个方法。”军医边说边把药碗递了过去,“快,赶紧喝了吧。”军医笑吟吟的出去,想着终于把这烫手山芋给甩了出去,心下轻松不少。

  深红色的蜜枣飘在黝黑的汤药上,因为吸了些药汁,颜色也变得暗了不少,沈珍儿用勺子拨弄着碗中的蜜枣,嘴角溢出淡笑,只是笑意中隐藏了些苦涩。

  王爷,果真像少将军说的那样,是个礼贤下士的好主子。

  她就着蜜枣将药一口灌下,嘴里弥漫开的苦味跟心中的纠缠在一起。云泥之别,宛如天堑。

  眼眶忽然有些酸胀,原本灿然的眸子,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些轻愁。

  帐帘又轻动了下,“沈管事,方便进来吗?”

  是长生的声音。

  她擦了下眼睛,轻声道,“进来吧。”

  长生抱了个包袱进来,是她落在客栈的那个,“这包袱是你的吧?方才我从客栈出来,顺便替你拿了回来。”

  沈珍儿感激道,“谢谢。”

  长生面露愧色,“原就是我保护王爷不当,差点害王爷受伤,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王爷让我告诉你,明日一早,我们就要拔营攻城,你早点休息,会留下人保护你的安全。”

  “攻城?”沈珍儿脸色一变,忽然想起在客栈那日的所见一事,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沈管事,你这是?”

  “快,待我去见王爷和少将军。”

  **

  营帐内,还在准备明日布防的赵霁和王慕还在讨论,见长生带着沈珍儿缓步进来,脸色一沉。

  “奴婢参加王爷,少将军。”

  沈珍儿说完就要福下身去,被王慕一把拉住了,“珍儿姑娘,不用多礼。”

  赵霁脸色有些难看,“这么晚还不歇息,有何要事?”

  沈珍儿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眼道,“奴婢听闻王爷和少将军准备明日强攻季城,想着城中几千百姓,可能都会在战火中难得幸免,心中难安,”顿了下道,“恰巧今日午后在来福客栈听到了一点秘事,不知能否对这场战事有所助力?”

  赵霁定定的看着她,想起先前她临危不乱的识破女刺客的伪装,心中一动,“你说。”

  沈珍儿轻咳了一下,抬眸时,眼神异常清亮,“不知王爷今日在客栈,是否也喝了当地的状元酒?”

  赵霁想起当时小二的话,沉吟未答。

  “这酒的名字乃一个秀才所起,而这秀才,姓张,名唤张晓,是来福客栈老板风娘的相好。”

  “姓张?”

  王慕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张晓跟张威有所瓜葛?”

  “正是。”沈珍儿说,“午后,我吃过饭原准备去附近打探王爷的踪迹,在后院不小心撞见,风娘跟这张晓在后面互诉衷肠。”

  “这张晓原来是贼首张威五服内的亲戚,算得上是堂弟,张威当日作乱,他因为沾亲带故,不得已被逼迫沦落为贼寇。原本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秀书生,现在在这季城之中也只是给张威出谋划策。但这张威自从痛失亲妹以后,就性情大变,做了许多丧尽天良之事,为张晓所不耻,他虽身处在这季城之中,却从不做违心之事,还多次偷偷解救受难女子,正因如此,风娘一直对他死心塌地,却因惧怕张威势力,无可奈何。只能隔三差五,在酒楼一会。”

  话说到这里,赵霁心下已然清明,看向沈珍儿的眼中露出激赏,“你是说,以这风娘为突破口,助张晓夺权,弃城投降。”

  沈珍儿正色道,“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二更哦。

第1章 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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