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青恍惚中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而脑海中还回荡的是临走前花妈妈的那一句:“倘若薛离知道,你是罪臣之女,你觉得他会如何?”

  她不知道。

  这样大的的灾祸,莫说薛离怎么样想,她便是万万不敢再嫁进薛府的。

  那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她侥幸活了下来,今后的日子也是偷来的,可她不能再连累薛离,如今当年的事情已经稍有线索留下来,若是哪一日被人查了出来,即便是薛离原本不知道,他也是要跟着受罚的。

  大将军王要娶一个花楼女子的事情还未在巷尾传过气儿,另一则大事儿便在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那女的当真直接扔了大将军送去的嫁衣?”

  “可不是嘛,好像扔了还不解恨,生生拿了剪刀绞碎了扔大街上的,送嫁衣的婆子原以为是个好差事,哪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脸都变了,气得一句话也没有说。”

  “到底是折花楼的花魁,这性子有点傲啊。”

  “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勾栏里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真是给脸不要脸,皇上的圣旨都下了,她这是要违抗圣旨不成,啐!”

  “大将军那样凶狠的一个人,知道她这番作为之后不知道得多生气,恐怕拿刀杀了她的可能性都有吧,这花魁是不要命了吧!”

  拿着刀的大将军此时确实出现在了折花楼,不过此时他正“温声细语”地在询问花青:“是不喜欢那个样式吗?我知道,嫁衣一般都要由娘家人来准备的,可这不是,咱们情况不同吗。”

  花青抬头瞥了薛离一眼,她那么不给他面子,直接当着那些路人以及他府中仆人的面,将那件他精心准备的嫁衣剪了。

  那件嫁衣花青一看就很喜欢,也知道那料子恐怕是薛离用了薛府往年皇上给的赏赐,那样上好的耀光缎,在阳光底下跟会发光一样,上头用金线绣着祥瑞的图案,那绣活花青看过了,是跟薛离先前那件衣裳同一个地方出的,那个绣娘绣的。

  薛离自然是没有这个面子的,薛老夫人有,可他早已经和学老夫人不和,也不知道是怎么求得薛老夫人帮他的。

  那件嫁衣,从布料到绣工,从样式到花纹,无一不精致,无一步稀罕。

  她从未在薛离面前这样不讲道理,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的作为,她以为他会直接厌弃了她的。

  无论薛离说什么,花青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回。

  “你不会是不想嫁了吧?”薛离突然抬头,嘴角还是自然得上扬,笑得懒散。

  可若是心细的人便能注意到,他藏在袖内的拳头握得生紧,指尖微微颤抖。

  “你这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么?”花青也跟着一笑,笑得自在轻松。

  她这句话一出来,薛离脸上懒散的笑意顷刻全无,变了个脸一般,气氛阴冷到吓人,他沉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花青垂着眼,满不在意道:“你当初向皇上求圣旨的时候,便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怎么就确定我……唔……”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薛离堵住了嘴,这个吻来的肆意放纵,像是在惩罚她一般,花青觉得自己浑身都麻了,尤其是嘴唇,疼得发麻。他很少这样过分对她,这让花青忘了,薛离原本便不是个温柔的人。这场博弈中,他肆意游走,她无力抵抗,顷刻之间便城池皆失,她瘫软在他怀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想起,花青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眼睛都红了:“你干什么!”嘴角微微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个谁的。

  “我干什么?”薛离邪笑,伸手抚上花青的唇角,“你的反应骗不了人,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下辈子也是。”

  花青瞪得眼睛都圆了,是被他这句过分占有的话气得,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眼睛一湿,可她不愿在薛离面前掉眼泪,又忙转头不让他看到。

  不等她接着说下一句话,便被薛离拥住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薛离的额抵着她的,可以清楚地看到花青微翘的眼睫毛,以及她泛红的眼角,他哑声道歉,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无礼。

  可他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哑,两人现在的姿势,薛离说话的气息都扑到花青的脸上,薛离能够感受到花青身上的清冷气息,一点一点向他渗来。是以他声音越来越低,低下的额头却越来越高,知道他的唇正好挨到花青的眼睛。

  他心爱的姑娘,差点被他惹哭了。

  薛离在那眼皮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花青也不再挣扎,静静依偎在他怀中,突然觉得心静了许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薛离低声问道。“别瞒着我,我会护着你的。”

  正是因为你会护着我,我才怕呀!

  花青捂着嘴无声哭泣,随着动作弯下了腰,薛离被花青的这一动作甩开了手,正抬手想要抚上花青的头,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你真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胭脂的大嗓门从门口传了过来,胭脂的声音一直都不小,不过好在声音好听,即便是聒噪些,也不见得惹得人太厌恶。

  突然进来的一个人,让里面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花青停止了哭泣:“你怎么来了?刚才……”花青脸有些红,不知道是方才哭的,还是现在见到胭脂的缘故。

  “放心,没有听到多少。”胭脂倒是直爽,直接两步走到花青跟前,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得了,多大点事情哭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昨儿剪嫁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小的胆儿了?”

  注意到胭脂的动作,薛离作势便要拦,他眉头皱着,倒不是怕胭脂方才听到了什么,只是胭脂一向与花青作对,不知道她现在过来,目的是何。

  薛离伸出去的手,被胭脂另一只胳膊挡了:“嗳,别,方才你说会护着花青可是真的?”

  “自然。”薛离狐疑地看着她,手下还忙着帮花青擦她刚流下来的泪水。

  “那谈谈?”胭脂眼睛扫了花青一圈,又重新落定到薛离身上。

  “不要。”花青蓦然出声,不知道是对两个人谁说的。

  “我听说你将薛家送来的嫁衣剪了,呦呵,真是好大的排场,今日特地赶来瞧瞧,谁知道正好撞见了你们两个在这儿。”胭脂白了花青一眼,知道她看过来的眼睛里在说着什么疑惑,“我原以为花青姑娘多大的气派,薛家送来的是正红金线绣的凤凰刺绣嫁衣,你眼睛也不不眨就给剪了。还绞了个碎。我得不来的东西,你总是能轻易得到还这么不稀罕!”胭脂越说语气越不满。

  不,可以说,她从推门进来开始便是带着气的,根本就是专门来给花青添堵的一样。

  “不会是说要谈谈吗?”薛离眉头紧皱,打断了胭脂的话,不想要她再接着说下去。

  胭脂见他答应,也不磨蹭,直接转身就往外头走,她原本房间到现在还是空出来的,花妈妈特地留着给她住。

  “我一会儿就回来。”薛离安抚一句花青,便要转身跟上去。

  临走之前,被花青攥住了衣角,薛离行走感受到了拉力,转身低声问:“你不想我去?”

  花青没有说话,良久,松开了手。

  如果她开不了口,他却非要知道,那还是由别人来说吧。

  “说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离了花青的薛离,原本脸上那点子不耐烦便不自觉显示了出来,倒也并非他这会儿刻意针对胭脂,只是他原本便性情不羁,经历过沙场洗礼,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加显得不近人情。

  胭脂却不着急,反而慢悠悠地斜靠在椅背上,目光不在薛离身上,而是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进门映目是一副山水画,左边是床,用月光纱围着,看真切里面,床往外头几步距离有个珍珠帘子,隐隐约约看得到里头,又不看不到实在的。

  她两人正坐在稍过来的桌上,再往右边,放一书桌,桌上并没有放几本书,只有几张纸。几页画卷。原本便不大的桌上还放着一玉瓶,里头这会儿没有花。若是往日她在的时候。里头总会有一束最艳丽娇嫩的花朵,倒不是底下人不用心,只是这项工作一向是胭脂亲力亲为。

  与花青那边的寡淡雅致不同,她这边就是俗的媚的张扬的。

  她不过离开数日,这儿却陌生得她有些生疏,那些她原来的东西都在原位上,可她看着总觉得隔了许多。

  虽然赵煦放纵,连带着对她也宽容,可这不影响赵府规矩繁多,她甚至有时候连自己房间也不能自己乱放东西。

  知道薛离拿自己没有办法,胭脂也并没有磨叽多久,看着薛离眉毛都皱成一团了才开口:“薛将军这两日查到了多年前的大案子。”

  这句话是陈述,引得薛离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胭脂倒是不隐瞒:“我从赵煦那里听到的。”

  薛离点头,胭脂知道的倒是不少,这样的事情,他以为即便赵煦知道也不敢随便告诉别人的,更何况是一个不过收房不到一个月的妾。

  “那你可知道,那李姓巡抚乃是冤枉的?”胭脂抬眼问道,眼中满是无所谓,让人不知道她问这话的目的是何。

  薛离顿了顿,再点点头,他当年闹得那么大,像胭脂这样年纪的那会儿还同他一般是个孩子,自然不知道。若非知道李巡府是冤枉的,他也就不会挨那一顿板子。

  “李大人忠良一生,到死却被自己一直相信的皇上抄家,直到那个时候他竟也没有对皇上有一句怨言,只道要求皇上做主,有人陷害自己。”胭脂说着,眼神有些复杂,突然嗤笑一声,“呵,我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这些你自己会查的吧。”她嘴角一勾,原本上挑的眼角随着她垂眸的表情微微低落。

  “李大人不只对国事忠良,对她那妻也疼得紧,两人唯有一女,他那妻也未活多久,他竟自那后再也不娶,将那唯一的女儿当做宝贝一般珍贵。”

  “抄家的时候,他那个宝贝女儿才三岁,才是刚学会叫他爹的年纪,他怎么忍心让女儿受那样的苦,那个唯一的女儿……”

  胭脂说这些话的时候,和往日的大嗓门不同,徐徐道出,若非中间每说到要紧处,她都停顿片刻,薛离当真以为她在讲一个听来的无所谓的故事。

  可她的表情,却又印证着她并非与这段故事无关。

  “那个女儿……”薛离心下一紧,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看着胭脂这个表情,还抱有一丝幻想,毕竟,胭脂不像是会为花青难过的人。

  “就是花青。”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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