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

  这婚看来是不成也得成了。

  比起慕容壡在王都的纠结, 严无为在楚国的日子就过的潇洒自在多了, 从入了楚国边境开始严无为就有意放慢了行程,过了又小半个月,严无为一行人才到了楚国国都鄢陵, 鄢陵是个大城市,比秦王都要大上许多,进了城递了通关文书, 来接待他们一行人的是鄢陵府尹,魏坤,“下官鄢陵府尹魏坤,见过秦太子, 秦相。”

  慕容器从马车里探出身来,面上不苟颜笑的样子确实与王都里那个任性的王相似的很, “平身。”慕容器被方华扶了一下,下了马车, 入城前严无为便交代她了,此前一路可当游玩, 但入了楚王都便不可再放肆了,需得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来。

  “这是殿下贵为储君后的第一次出访。”此前严无为在马车前对她说道,“殿下怕吗?”

  慕容器摇了摇头, “先生不与本宫一道坐车吗?”

  “殿下,君臣有别,臣步行便可。”

  “……”

  “太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魏坤是个年纪约摸五旬的男子, 身量不高,面留胡须,看模样倒是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慕容器却不敢大意了,入了这楚王都,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秦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她可无颜再归国了。

  “魏大人客气了。”慕容器朝魏坤行了一礼,斯斯文文的,很是讨人喜欢。

  魏坤见此也回了一礼,面上带上了笑,“下官已备好了薄酒,太子,严相,请。”

  慕容器放在袖口里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头无意识地向后偏了一下,严无为便是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上的,见到严无为一派轻松的模样,慕容器这才松了口气,对魏坤道,“有劳大人了,请。”

  “请。”

  吃过鄢陵府尹的接风酒后严无为一行人便住进了安排好了的驿站,到底是楚王都,驿站比那边境的好了不止一点,回到驿站后已是入夜,慕容器跟严无为一路回了房,进了房,慕容器有此沉不住气道,“先生,为何楚王不愿见我们?”

  是了,吃酒时魏坤曾含蓄地表示楚王近日偶感风寒,要过上几天才能召见她们。

  “嗯?”严无为倒了杯水,递给慕容器,“殿下很急?”

  慕容器接过杯子却未喝,而是道,“如何不急?而今我秦军刚得巴蜀,赖国便来进犯…我们出使楚国难道不是为了求助的吗?楚王不见我们,我们又怎么向他求助呢?”

  “求助?”严无为重复了一下慕容器说的这两个字,面上还是副笑盈盈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器却觉得严无为的笑意有点冷,“殿下认为,我秦国需得向楚国求助?”

  慕容器有点不懂,“那为什么我们要来楚国?”

  是了,以她一个九岁孩童的思维,能想到如此确实已经可以了……严无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要扶持这个小殿下成长成一名合格的储君,确实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区区一个赖国,便能让秦国心生惶恐吗?”

  慕容器摇摇头,她虽然看不懂那些奏折,但她还是记得这回出兵攻赖,只去了六万人。

  严无为便道,“我们此番出使楚国是为和谈不假,但万不至于来‘求助’。”她笑了一下,“真若论起,莫说他区区一个赖国,就是剩下的二十列国合而攻之,我大秦也有力与之一战!”

  “那……”

  “殿下想问‘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要来与楚和谈’吗?”

  慕容器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殿下记着吧,远而攻,近而交,上行和,下行战。”严无为淡淡道,“楚国本不与秦接壤,可赖国挑起战事后,若秦攻下赖国,将赖并入秦国,那秦东南边境便永无宁日了。”

  慕容器点了下头,又怔怔地摇了下头,她似乎是有些眉目了,但又好像不懂的更多了。

  严无为见此却并未细说,只是轻拍了一下慕容器的头,慈爱道,“殿下要快些长大才好。”

  “为、为何?”

  “嗯?为何吗?”严无为笑道,“殿下长大了便明白了。”

  慕容器微抬着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很多时候都在想到底有什么是这个女人不会的呢?她总是这样强大,却又淡然谦卑地站在她身后,慕容器不懂严无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明明她们之间除去一层君臣关系外,旁的便再没有了,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想要杀死她的…严无为这般好,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能给她的啊。

  她不懂,不懂这样的事,可她又很享受,却也惶恐着,就像得到了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一样,一面想要继续再拥有,一面又担心会失去,慕容器便是这样复杂的情感面对严无为的,直到那天严无为倒在了她身前。

  那天是她们见过楚王后的第二天下午,也是她们到了鄢陵后的第五天,见楚王的那天是她同严无为一道去的楚王宫,见到楚王后楚王还曾蹲下身来问她的年纪。

  “回楚王,本宫虚岁过十了。”她紧紧靠着严无为,有些紧张道。

  “哈哈哈哈哈哈,孤最大的孩子,也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楚王的模样很是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桃花流水般,总是挑着一股春意,楚王同她聊了几加楚国的风土人情后便站起了身,对她身旁的女人道,“秦国果然名不虚传,除了会庙堂之事外,秦相带孩子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好啊。”

  闻言,严无为侧过头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温言道,“是殿下聪明,臣未曾费过心。”

  真的吗?慕容器差一点就问出了口,我真的没有让你费过心吗?哪怕我看不懂奏折听不懂朝臣议事,哪怕我不是那么适合当储君,哪怕我被亲生母亲所杀害——都未曾让你费过心吗?这样废材的我,真的不会让你很为难吗?

  慕容器很想问的,但是在楚王宫里她又不敢问,她怕让严无为知道原来她是这样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怕严无为会嫌弃这样累赘的她,更怕她稍有不慎丢了严无为的脸,让这样相信她,待她好的人失望。

  她很多年不曾被人这样相信过了,以前她父亲还在的时候,她是秦太子唯一的女儿,天大的事下来还有她的父亲给他撑着,她是最尊贵的人,不需要旁人的相信,后来她父亲战死沙场,她在东宫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失势的王室,背着可有可无的名分,忍受的他人的嬉笑讥讽,她不是不懂,当她父亲离世后王族的长辈们见到她时眼里的失望:

  “怎么是个女孩呢?”

  “欸?半大的孩子能干什么?”

  “可惜了先王先太子一番基业了。”

  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抗下秦国未来的使命便不会落到她头上,也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将来只有和亲好了——”

  可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她是否愿意承担秦国的未来,明明她父亲唯一的孩子,明明很早很早以前父亲就告诉她,“你叫器,囯之重器,将来要做秦国的王,要俯瞰天下——!”

  可这些全因为自己年少而被人忽视,因为父亲战死而被遗忘,没有人再过问过她,都等着她及笄后嫁往他国和亲,为秦国换取片刻安宁,这也许就是她人生的意义了,这也许就是她能为她的母国做的了,正因为如此,她的母亲才会对她不闻不问,她的外公才总说她学那么多没有用,总要嫁人的……直到后来姑姑归国,做了王,直到她见到了严无为。

  只有她们了,只有姑姑和严无为会过问她过得快不快乐,高不高兴了。姑姑立她为储君,当着文武百官面说她将来要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个秦王,而严无为则是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教她慢慢长大…这样的自己,真的没有让她们费心过吗?

  自己,真的适合做王吗?

  “殿下。”严无为轻声叫道她,“殿下请将国书拿出。”

  慕容器点点头,从怀中将国书取出,然后上前递给楚王,楚王看过后只是笑着,并未说话,慕容器一时心里有些没底,又偷偷地看向严无为,后者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慕容器顿时心便落回了原处,安静地等着楚王。

  约莫过了半柱香后,楚王才道,“秦相想与我楚国结盟?”

  严无为道,“是了,国书中写的很明白了。”

  楚王却是将国书放到了一旁,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致道,“堂堂秦国,现如今也需要与人结盟吗?”

  这话问的刁钻,好似秦落败了样,慕容器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想反驳楚王,但又怕说错了话坏了严无为的事,只好忍着,憋得一张小脸通红,严无为倒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盈盈对楚王道,“楚国乃大国,秦向来有与结盟之意。”

  “哦是吗?”楚王不以为然道,“那为何而今才来?”

  “与人同盟自然实力相当才可,此前我秦国时局危难,受了不少的欺负,幸得我王贤明,修秦律,铸秦兵,现下与楚和盟,时机刚刚好。”

  “哦?可孤却听闻贵国如今正战事缠身?”

  “楚王何出此言?”

  楚王笑了一下,“不是吗?孤听闻秦国刚收了巴蜀,而今又与赖国起了冲突,真可谓好事连连啊。”最后那几字楚王说的极为讽刺,慕容器一时气不过,便道,“楚王的意思是我秦国打不赢赖国吗?”

  听了这话,楚王又才把目光落到了殿下那个半大的孩子身上,“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

  “那太子又为何来楚和盟呢?”

  慕容器一下被问住了,有些慌乱地看向了严无为,方才她一时气急,出了风头,恐怕是打乱了严无为的计划,心里也有些后怕,而后者却对她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慕容器愣愣地点点头,严无为便对楚王行礼道,“外臣告退。”

第25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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