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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拉扯间,大理石台阶上慢慢走来一道人影,铁灰色的西装,映着月色灯辉显得帅气无比,也冷漠无情。

  喻恒走到安信身前站定,目光落在她和Cash交握的双手上:“你来找顾翊?”

  安信坦然地回望他:“是的。送《兰亭帖》。”

  喻恒仿佛看不见Cash,只盯着了她的眼睛:“来了就走吗?”

  她好奇地望着他:“难道还要跳支舞才能走?”

  Cash不合时宜地发出哧哧的笑声。她白了他一眼。他突然扳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脸色一变:“这位可爱的卷毛妞今晚是我的女伴。”

  来了,安信暗地使劲掰Cash手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恶俗的人始终是恶俗的人,不看到喻恒的脸色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她扭头去看Cash,Cash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喻恒。

  喻恒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总之就是官方的淡然。

  安信猜对了。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喻恒大人是什么级别,他遇见的风浪和这比又是什么概念,她作为蝼蚁之民能猜得出来,所以她只能仰视。

  安信挣脱Cash的钳制,转头朝墙边走。Cash追了上去:“喂,我说你这个卷毛妞怎么不知好歹。”挨得近了,他突然又一把捞住她的脑袋,搂到他嘴边悄悄地说:“刚才他垂在衣袖里的手在发抖,你赢了。啊,不对,是我赢了。”

  安信打量着墙的高度,突然转过脸说:“来吧——”

  Cash警惕地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她低头又把裙角打结,开始卷袖子:“你蹲下来,让我踩着你翻出去。”

  “不!”Cash坚决拒绝。

  “那我打电话给兰小姐,说你没心思帮她追喻恒,反而以取笑他为乐?”

  Cash的表情有所挣扎。

  安信心底忍住笑,知道他是怕兰雅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这位衣着装扮透出清贵气的花花公子抿住嘴说:“我抱你到树上,你自己爬出去吧。”

  安信成功地踩住了Cash的双手及肩膀,坐在树丫上居高临下地笑着:“哦,忘了告诉你,我刚才翻进来时看到有间小门开着,其实是没必要再踩着你出去的。”

  她趁Cash发作前跳下围墙,扬长而去。

  能将万恶的Cash践踏在脚下蹂躏,这种扬眉吐气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安信一直朝前走,没回头。身后庄园浮起大片雾状的灯光,那里面有她曾经爱过的人,偶尔遇见的涩然经过Cash这一冲刷,已经变淡了不少。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如同这晚的烟火,到最后会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在三开的工作如其展开,时间不知不觉晃过了五天。

  安信再也没有上《飞仙》,因为上去后她不知道能做什么,看到“午夜相公”的名字徒留伤感而已。她大致已经猜到,这位在《飞仙》里对她呵护备至的相公,因为太多巧合集中在一起,让她不相信都不行。

  阿Joe和她联系说阮正楠状态比较稳定,排舞、拍广告、做宣传时都是微笑着的,没看出有什么不高兴。

  安信直觉懂这个表里不如一的偶像帅哥。

  她叹了一口气说:“阿Joe你看着点他吧,以他那性格,难免要闹点事。”

  至于和他的联系,她全免了。

  阮正楠来过三开拍摄MV,带着一票人走过,墨镜下的眼睛藏得深沉。这么大的队伍明星范儿纵横三开,不可避免地会撞见做助理跑腿的安信,他总是率先越过她身边,留下一抹冷冷的茶花香,去得远了,还能萦绕在她的鼻尖。

  形同陌路也好。

  安信拿着宣传部的企划案匆匆走入会议室,准确无误地朝着她的人生轨迹进行下去。

  上司阮衡退回了本期电子报宣传版,理由是内容贫乏,不能引起读者兴趣。策划栏目的组长找她诉苦:“你说现在报上的‘你来我往GM问答’还有谁看呢?就上次,一个原产地北京的老读者向我提意见,说讲解版块太他妈的操蛋了,整个一小白,但我也委屈啊,那些硬件问题少说也讲了十几遍了,还是有人不断发我信箱揪着问——白哥,我按ENTER键怎么没反应啊?”

  安信在他抱怨时,好好儿地看了一遍电子档。等老白的话说完了,她对他说:“GM现在是弱势群体,你不知道吗?”

  老白抱着手臂叹气:“那是,玩家都希望定个‘GM节’来表彰我们对游戏的贡献。只是不知道将节日定在维护前的12小时还是维护后的12小时,因为这两段时间服务器基本都在抽筋。”

  安信抿嘴笑:“那不就对了?老白有幽默细胞啊,全部发挥出来安插在‘贱度搜索’版块,完全可以解决一个语言枯燥的难题。”

  “好吧,好吧。”

  她给他支招:“GM定义要换。就写——GM,一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血泪满史的职业,一个奋斗在最广大玩家口水里的IT民工,一名同喷子和下限哥战斗在聊天窗口最前线的圣斗士……”

  老白哈哈大笑:“我服了你,安子。待会儿阮正楠的采访你也去吧,有你在绝对不冷场。”

  安信一抹微笑停在嘴角,千躲万躲难道还是避免不了吗?

  阮正楠坐在休息室里喝咖啡,一双漂亮的眸子隐藏在太阳 镜后,无喜无悲。他的装扮也没发生什么变化,白色休闲外套配蓝色线衫,清雅的帅气一如既往地流露出来。

  老白推了推安信的身子,将她顶上了前线,迎着大明星一张冰冻的脸。

  安信清了清嗓子:“请问一下阮先生,《杜风2》预计在年底开拍吗?”这采访稿也太没技术含量了,老正经的问题,害得她的手有点发抖。

  阮正楠翘着二郎腿,抱臂看着她,却不说话。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他突然吐两个字:“咖啡。”

  老白赶紧迎上来:“咖啡怎么了?”

  阮正楠秀气的唇一抿,轻笑:“我要‘爵士’的原产蓝山咖啡,不要速溶冲剂。”

  老白傻眼:“阮先生,爵士离我们这里二十站路——”

  阮正楠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吓得老白连忙拦住他,先拉开门跑出去了。当然在门口走廊里,他接到了阮正楠随行班子怜悯的目光。

  阮正楠走回沙发坐下,冷冷地说:“关门。”

  外面的助理将门关上。

  一直没说话的安信只得坐下来,把访问做完。

  “很多粉丝想知道你明年开春的计划——”

  阮正楠突然摘下了眼镜,用一双墨黑的眸子对着她。

  她语塞:“怎么了?”

  “你想过我吗?”他将造价不菲的太阳镜随手丢在茶几上,撑住额头问。

  安信开口:“我们先把采访做完吧。”

  “我很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弹钢琴,被邻居投诉了。”

  “你住公司里的吧,哪来的邻居。”

  阮正楠认真地端详她:“你是猪吧,安信?你不知道我就住在你对面吗?二十六层C座。”

  安信说:“可是我没投诉你啊——对了,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阮正楠抓起一本杂志丢了过来,正中她的脑袋。“C座那边的邻居!”

  她揉着额头,暗自腹诽。

  “听说你和喻恒分了?”

  提起这个她就心痛:“还不是拜你所赐。”

  阮正楠笑了起来:“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更高兴我有机会了。”

  “我们把采访做完吧。”

  “不急,你先答应做我女朋友。”

  安信放下采访本,对准阮正楠蕴着一团光亮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真的,即使没喻恒我也不会答应。我没有强大的内心去接受一个公众人物做男朋友,也没能力处理好各种曝光和绯闻,我会时常感觉到累,感觉到没人陪。要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做不做采访看着办吧。”

  阮正楠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由深沉墨黑稀释成琥珀色,就如同满心的希望流失了一般。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你曾经说过跳一场舞给我看,单独为我一个人。”

  她挑起了眉:“什么时候?”

  他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朦朦胧胧的:“很早以前。”

  安信质疑这句话,阮正楠却拿起蓝色太阳镜戴上,不耐烦地说:“问吧。”

  她翻开本子抓紧机会采访了起来:“你觉得《杜风2》和《杜风1》相比,最大的看点在哪里?”

  “脱衣服。”

  她抬眼瞪他,他不以为然地跷起了腿:“《杜风1》拍得太严谨了,我都没机会露胸肌,这样看点太少了。为了弥补《杜风1》里面粉丝的遗憾,胡叔说过,《杜风2》将放开尺度,大胆搏出位,为观众们展示香艳刺激的3P床——”

  安信赶紧叫停:“我们换一个问题!《杜风1》里面打了山贼、老虎、流寇、扶桑军,《杜风2》准备打谁呢?”

  阮正楠抱着手臂,深思:“《杜风1》里面能打的都打光了,《杜风2》里面就不好办了。初期定下来了一批能打的对象,有高丽人、倭寇,还有从陆地飘过来的金发波斯猫,具体是谁不清楚,也有可能是菠萝油王子或者奥特曼。其实身为一个地球人,我表示“鸭梨”很大。胡叔也说过安排我穿越到那美克星去打超级赛亚人,不过我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她抬头看他的脸,才发现他在笑,嘴角像抿了一朵桃花,笑得云淡风轻。

  她知道这是他的伪装,她没有拆穿。

  采访结束后,阮正楠突然抱住了安信,在她耳边说:“别动,就一下子。”

  她果然没动,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他放开她的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爱你,我的身份却不允许我爱你;你不爱我,却能一次次对我妥协。我知道原因在哪里,你知道吗?”

  安信茫然地点头,再惊慌地摇头。

  阮正楠指了指心脏:“这里。我敢说你总觉得对我很熟悉,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一脸的震惊告诉了他,答案是正确的。

  他叹了一口气:“遗忘是一种幸福。”再戴上伪装眼镜,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儿,“将我的采访画成四格Q漫编进宣传册里,就能应付我哥的要求了。”

  安信终于明白了,阮正楠还是来帮她的。看到阮衡公私分明地fire掉她的作业,他赶过来给她出了主意,并配合着她完成采访。

  在阮正楠要走的时候,安信终于叫住他,说:“你玩不玩网游的?”

  其实不必问,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阮正楠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复杂难明,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鬈发,转身拉门出去了。

  他离去时的背影映着玻璃窗外的阳光,流淌出一地凄凉。

  Chapter 10 人家都不承你的情了,你干吗还舍不得放手?

  阮衡吩咐安信去总部交报告,声称这是申请预算的必经过程。安信现在是助理身份,不能让老板亲自跑一趟,直接替代他来到翼神顶层。

  她将报告书放置在MISS杨面前,婉言申述这是一份急件。MISS杨朝紧闭的大门点了点头:“如果急,直接进去吧,喻总在里面。”

  安信看了看叠成一摞的各部报表,认命地转过身朝电梯走。

  但是MISS杨拉住她的袖子,笑着说:“来一趟多不容易,你进去试试吧,没事怎么知道喻总不提前优待你?”

  据说总秘都是最高层的晴雨表,她现在笑着,是不是意味着喻恒今天的心情也很好,可以免费打扰?

  将信将疑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冷淡的声音:“进来。”

  安心低头审视身上的背心及长裤,确保学院风格没出什么差错,推开了大门。

  淡淡的清香迎面拂来,空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喻恒从伏案的文件里抬起头,眼里明显有那么一丝震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安信走上前,鞠了个躬,说:“喻总,这是三开的预算报告,希望你能网开一面,先拨款项下来。”

  喻恒接过表册翻阅起来,其间看得很慢,想必也看得很仔细。

  他合上纸页,直接看着她,墨色的眼睛那么深邃:“你要知道这种预算在翼神历史里从来没有过,你凭什么认为,总部会花费一间子公司的成本,投入到三开这次的合资项目里?”

  安信一直恭敬地垂着眼睛,等待着最高指示。听喻恒说完,她又交上提前准备的调查报告,不慌不忙地答道:“东星是韩国最大的电子企业,产品覆盖率在本国高达百分之三十七,如果我们能取得和它的合作关系,三开发展前景极为乐观。”

  喻恒是聪明人,一眼看出了关键:“你能拿到东星的代理权?”

  安信抬起眼睛,正视着他:“能。”

  他微微沉吟:“凭借闵总裁对你的好印象吗?”

  她挺直身躯:“不,我们有能力做得最好。”

  喻恒拿起签名笔,一手按住文件左下页处,却迟迟没有动作。

  安信猜测他在考虑什么,直接说:“我妈妈是前东星集团理事长的长女,持有百分之十的股权,加上这层关系,相信三开的胜算更大。”

  她发现她想错了,因为喻恒并没有惊讶于她说出来的亲缘关系,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签名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她,脸色有点苍白:“你知道吧,上次也是我在这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调去了三开;如果这次我又签了字,你会不会跑得更远——”

  安信抿住嘴,稍稍垂下眼睛,安静地站着不置可否。

  喻恒似乎清醒了过来,迅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笔,让安信能看到指节透出青白色,在整洁干净的衣袖外凸起,仿佛带了最大的勇气。

  “你去吧。”他站起身,递还文件 ,衬衣外的领带随着他的动作拍打着他的手背。

  安信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干脆一鼓作气地做完。她掏出口袋里的丝绒包,捏住绒布边缘,小心地倒出了那款东芝Cosmic Shiner,看着他的眼睛说:“没有任何刮花的现象,你可以检查一下。”

  “怎么了?”他的神情突然冷淡了起来。

  她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镇定地说:“物归原主,请喻总把我的手机也还给我。”

  “没带。”喻恒将手插进西裤口袋,挺拔着身子看着她,那种无形的压力又铺天盖地弥漫过来,快要把她溺亡。她赶紧收了报告书,捧在心口挡住那股冷漠的穿透力,微微鞠了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们即将阖上时,她听见他说:“安信。”

  她没有回头,安静地走开了。

  晚上六点小倩来到安家,彬彬有礼地问候了安爸爸安妈妈,拉安信出去玩。

  “今天美食节开张,世纪广场还有烟花表演,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年纪差不多,喜好的口味也差不多。手上拿着棉花糖、串串烧,还一心朝小店里跑,淘些新巧漂亮的小玩意儿。逛完整条美食街,安信抬头一看,大桥那边的霓虹远远地亮了,隐约飘来丝竹管弦声。

  她驻足站在防护栏边,突然想起今天是老街拆迁的最后期限,从明天起,承载着她儿时欢乐和记忆的地方就要没了。

  小倩拉了拉她的袖子,说:“今天你又打击我哥了吧?”

  安信心不在焉地站着:“没有。”

  “可是他今天板着脸把我赶走了,谁的电话都不接,连海伦的预约疗程都放弃了。对了你见过海伦的吧,给我哥治过敏症的那个,前些日子,他为了让史密斯博士瞧瞧他的毛病,特地跟着海伦去了趟德国。”

  安信回过神想了想,是有这回事。

  “你别老看着那边嘛!从那以后我哥就开始了新疗程,药物心理辅导一起来,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克服过敏症了。海伦趁这个时候老上门陪着我哥,有时还把我撵走了,不过我对你说吧,我哥那个病在治疗期间是真的不能见你,要引起后遗症,前面的疗程也就白费了。”

  安信安静地听完所有的话,突然转过脸问:“小倩,你平时和我在一起从来不提别的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像是急着解释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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