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一回, 李崇琰足足昏睡了三日。

  对此, 隋峻表示焦头烂额。

  虽说定王府上下谁也不清楚殿下与顾春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隋峻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多半是关于那位神秘的“融融”姑娘的事……东窗事发了。

  在此事上, 他很难对李崇琰生出什么同情之心,可李崇琰一直不醒,他手上有许多必须经由李崇琰首肯之事便只能干耗着,这就让他有些悲痛了。

  如今的隋峻怎么也算定王府的门面人物,不好做出蔫头耷脑的模样叫外界徒生揣测,只能尽力抬头挺胸, 维持着唇角那丝神秘而得体的微笑, 假装一切尽在掌握。

  隋峻深吸一口气,推开主院卧房的门,迈进卧房外间。

  此时德叔正在外间盯着桌案上的那小半碗药一筹莫展,见隋峻进来,便勉强朝他挤出个笑来。

  隋峻缓步过去, 轻声询道:“德叔,殿下还是没有醒吗?”

  德叔摇摇头:“妙回春与那位姓花的小大夫都只说, 等。”

  隋峻忍住叹气的冲动,又同德叔寒暄几句, 这才放轻脚步进了内间。

  内间里,花芫在窗下的花几旁拿棉布沾着烈酒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妙回春坐在榻前的雕花圆凳上, 回头与花芫探讨着李崇琰脉象中的一些棘手之处。

  二人见隋峻进来,便暂时停止了探讨,先后向隋峻打了个招呼。

  “两个庸医,”隋峻低声抱怨,抬头见花芫居然是一脸笑模样,忍不住迁怒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花芫顺着他那隐隐带着指责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委屈轻嚷:“我天生就长这样!”

  这话倒也半点不假。她天生一张讨喜的圆圆脸,只要开口说话,那唇角就弯得跟个月牙似的,便是她在说一些很严肃的话时,不熟悉的人也总觉得她在笑。

  隋峻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样迁怒一个小姑娘不合适,便又向妙回春怒目。

  不等他开口,妙回春就先下口为强了:“我俩已经尽力了……”

  “春分那日殿下在本寨昏倒时,叶家家主只替殿下切了一回脉,开的方子喝了三顿,殿下就醒了!”隋峻哼了一声,黑着脸嫌弃道,“你们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此刻再想想叶逊那一脸络腮大胡子,真是越想越可靠啊。

  妙回春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又将目光转回去,盯着榻上那昏睡不醒的李崇琰冥思苦想。

  花芫被隋峻的话惹恼,虽然看上去仍是仿佛在笑:“你这个愚蠢的外行人。不是我吹牛,连师父都说过,只要假以时日,我的医术不会在他之下!”

  “你看,你师父都说要‘假以时日’了,”隋峻冷冷哂笑,“殿下三日未醒,足以说明你师父对你的判断很准确。”分明就是火候不到。

  “那是因为他一直不好好喝药啊,”花芫倏地站起身,奈何身量过于娇小,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喂进去就吐出来,喂进去就吐出来,神医也没法子的!”

  她都怀疑那位昏迷中的殿下是故意在捣乱。

  要说他身上那“千秋醉”的毒,一时半儿她是无法彻底解了,可她之前在自家四姐身上已验过自己的药方,控制毒性不发作是可以做到的。

  况且,这位殿下显然不是直接中毒,似乎是当年尚在母胎之中时受了母体牵连,因此他身上的毒虽是打出生起便有,毒性却远不如花四那么深。

  可以说,他的情况比花四好上许多,若能好生喝药,早该醒了。

  花芫忿忿的嚷完,又道:“真想知道春分那回你们是怎么给他喂下去的药……”

  她这一通嚷,妙回春也不沉思了,将同样好奇的目光转向隋峻。

  隋峻摸摸鼻子,惆怅道:“是请春儿给喂的。”

  “啊?”花芫失望地缩回花几旁的椅子上,唉声叹道,“可惜春儿被气跑了。”

  三日前那个早上,在众人将吐血昏倒的李崇琰安顿下之后,顾春叮嘱花芫好生替他诊治过后,便独自离去,说是去叶家在宜阳城东郊的新宅子帮忙搬家去了。

  众人自然瞧得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却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是也没谁敢拦她。接着这一连三日,她也没有再来过。

  ****

  又过了一日一夜,在花芫与妙回春反复的多种尝试之下,昏迷四日的李崇琰终于醒转。

  他按着额角自己撑着床榻坐起身来,靠坐在那里沉吟半晌后,忽然惊慌一掀被子就要下榻。

  候在外间两名侍者闻声而动,进来一瞧他醒了,其中一个赶忙出去找德叔。

  待德叔与妙回春、花芫一道兴冲冲赶来时,见他已在侍者的帮忙下换好了衣衫。

  “躺回去,你给我躺回去!”花芫急得指着他喝道。

  德叔皱眉瞥了她一眼,妙回春也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暗示她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这位讲话。

  毕竟这是新任的宜州最高主事者,堂堂一个镇守一方的藩王,被个小姑娘指着脸呵斥,这事若传出去……定王殿下不要面子的啊?

  李崇琰倒是不以为忤,反而向花芫道:“你是济世堂那个小姑娘?”

  这几日他在昏睡中偶尔会有神识清醒的时刻,记忆陆续回笼,基本已经恢复。此刻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他二月里在济世堂见过的。

  花芫点点头,声量小了些:“你得躺着,别急着出去,还得……”

  “你师姐呢?”李崇琰打断她的话,急急问道。

  “你是说春儿吗?”花芫见他颔首,便正色强调,“她是我师妹!我才是师姐!”

  德叔与妙回春都有些傻眼,毕竟花芫瞧着就是个小孩子,横看竖看都与“师姐”这个身份搭不上。

  李崇琰却没心思好奇这个,“她人呢?”

  “回家了……”

  “德叔,替我备马,”李崇琰扶额,闭目忍了忍因虚弱而起的眩晕,又对妙回春道,“告诉隋峻和冯星野,我上团山本寨一趟,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花芫见他面色惨白,于心不忍地提醒道:“她没在本寨。”

  “你不是说她回家了?”李崇琰被她这颠三倒四的说法搅和得,头更晕了。

  “哦,叶家大宅搬下来了,就在宜阳东郊。”

  花芫话音刚落,眼前就只余一道残影飞窜而过。

  ****

  当李崇琰循着花芫口中的“宜阳城东郊”这个方位找到叶家新居时,他立刻就明白,叶逊想要推动团山“军民分治”之事,并非因为他的出现才临时起意的。

  其心意之坚决,端看眼前这处宏伟壮观、布局严谨的豪阔宅邸群落,就一清二楚了。

  李崇琰控着马缰徐徐行过牌坊,粗略一估量,就感觉此宅占地不下五亩,比他那座暂作定王府的宅子还要大上一些。

  目之所见,主体建筑约有五幢,辅房近八栋,分五道门一字排列。门、屋、街、巷构思精巧,工艺精良,根本不可能是一日而成的。

  马行片刻,终于瞧见挂了“叶宅”牌匾的大门。

  正巧叶逊正在对叶盛淮交代着什么,叶盛淮原本正点头恭聆父训,一抬眼瞧见马背上的李崇琰迎面而来,忍不住就笑了。

  叶逊皱眉回头,一看是李崇琰来了,居然也跟着笑了。

  “殿下,来找我家春儿么?”叶盛淮步下台阶,笑得幸灾乐祸地过来,顺手替他牵了马,“但是呢……”

  李崇琰一看他那副打算落井下石的嘴脸,立刻就决定,还是不要接他这话茬的好……在叶逊面前揍他儿子,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于是他翻身下马,连个白眼也懒得搭给叶盛淮,徐步上了台阶,执晚辈礼道:“叶叔。”

  哪知叶逊抬手就拦住了他的礼,反倒还了他一个礼:“定王殿下安好。”

  叶逊这态度让李崇琰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逊又笑道,“这几日家中都在忙着迁居,有些事本想在安顿好之后,专程上定王府与殿下面谈的。殿下里面请吧!”

  他越客气一分,李崇琰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见叶盛淮在台阶下捧腹暗笑,叶逊淡淡扫他一眼:“阿淮,你还不赶紧走?”

  “是,爹。”叶盛淮还得赶去副寨接几个小孩,没时间留下来看李崇琰笑话,便老老实实地行了辞礼。

  ****

  叶逊亲自领着李崇琰进了大门,一本正经地向他介绍起这座豪阔的宅子来:“……共五幢主体,均采用‘三厅九栋’的格局,厅堂、天井、回廊一应俱全;另有八栋辅房……共有房一百二十余间,均系砖、石、木结构……”

  “叶叔,”李崇琰揉着额角,开门见山道,“别绕我,有话您直说就是了。”

  叶逊将他迎进正厅落座,又唤了一名小徒弟奉了茶来后,才慢慢悠悠地切入正题。

  “打从开国起,就是四大姓共掌团山,一开始这样做也算顺应局势,自己屯田垦地,不必伸手问朝廷要粮饷,自有底气不沾染朝中乱象,倒也逍遥自在,”叶逊举盏,小心翼翼避开了自己的络腮胡,浅啜一口清茶,才又娓娓道,“可经过几代繁衍之后,便彻底成了宗族管制,军纪军法逐渐名存实亡。再加上如今又快要后继无人,所以,我走这一步,也是势在必行。”

  叶逊是个高瞻远瞩之人,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看出了团山屯军后继无人的隐患,也看出了宗族管制的危害。他很清楚,团山屯军若再不回归官军序列,将会因为兵源不足或其它问题而自行消亡。

  因此,自他成为叶家家主后,一直都有心想推动团山屯军重回官军序列,回归朝廷管制。

  而团山屯军要想恢复成一支正规编制的官军,首先就得彻底完成军民分治,重塑屯军的战斗力,使团山屯军重新成为一支真正有实力、有价值的正规军队,才能在重回官军序列后得到相应的重视。

  “军民分治之事,叶家与卫家已为殿下开好了头,”叶逊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地笑道,“剩下最棘手的司家,便只能靠殿下自己去说服了。”

  江昌年是个墙头草,只要司家一松口,保准他立刻见风就倒。

  李崇琰长长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颔首应道:“军民分治实质上削弱了四大姓在团山的宗族势力,您与卫大娘做出如今这个决定,是牺牲了一部分宗族利益的……您二位深明大义,我心中有数。”

  见叶逊欣慰到频频点头,李崇琰又道,“司家与江家想保住自家宗族的原有利益,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团山位置险要,如今嘉戎又蠢蠢欲动,所以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个牺牲他们都必须要做。”

  “司家毕竟是殿下的母族,若凤池那边因为族中的压力而坚持顽抗到底,殿下总不能真的带兵剿她吧。”叶逊说得乐乐呵呵的,分明一副抓着瓜子看戏的模样。

  李崇琰无奈地笑笑:“叶叔放心,我不会闹到自己人兵戎相见的地步。司家之所以顽抗,无非是因为他们手中还有一个比你们三家都大的利益。待八月初第二次进山练兵之前,我一把掀了司家手中那张底牌,他们也就玩不下去了。”

  “司家的底牌?”叶逊有些淡淡好奇了。

  “哎,您知道团山有玉矿的事,对吧?”李崇琰也没心思再绕弯子,索性直说了,“应该说,四位家主都知道团山玉矿,但只有司家知道那玉矿的具体位置,可对?”

  “玉矿?不是金矿吗?”叶逊大惊。

  “司家就是仗着只有他们知道那玉矿在那里,才以为即使撕破脸,别人也不能拿他们如何,”李崇琰摇头笑笑,否定了“金矿”的说法,“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是不是说得有点绕?”

  叶逊难得呆滞地点了点头。

  叶家是团山屯军的缔造者,在团山繁衍几代人,叶逊自己也是打小就在团山长大的,连他都不知道那金……玉矿,的具体位置,他很难想象李崇琰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子不过才在本寨待了大半年而已啊。

  李崇琰问:“叶叔知道司家那支名叫‘小金姐’的童谣吗?”

  “只……略听过两三句而已,”叶逊满眼惊讶,不自觉地直起了腰,每一根胡子里都写满了震惊,“童谣是线索?”

  小金姐,骑金马,金马不走金鞭打,一走走到庙门下;

  琉璃井,金蛤.蟆,梧桐树,金老鸹,开开庙门金菩萨;

  拿金碗,倒金茶,倒在碗里冒金花。

  李崇琰刚到团山时,因为失忆而什么也做不了,闲来无事便翻看各家家谱。那时他就看到,当年随叶明秀到团山创建屯军的司家先祖,名叫司金枝。

  “所以,我的这位先祖,显然就是‘小金姐’。应该是她发现了玉矿,为了将这个消息在司家内部一代代传下来,又引人耳目、混淆视听,便托了‘金’字来指代玉矿。”

  虽这个推测也算合理,可叶逊还是不能理解:“你说你知道在哪里?”

  “我记得融融说过,她当年与卫钊、江瑶、叶盛淮、叶行络结拜的地方,叫‘小金庙’,敢问叶叔,那小金庙,可是在碉楼的西南方向?”

  叶逊缓缓点了头,喃喃道:“原来是在小金庙啊。”

  据说小金庙是团山屯军到来之前就有的,原本供的是什么神位已不可考。

  因那里是在本寨外围,靠近绝壁;既非要塞,又荒凉得紧,除了偶尔有孩子们贪玩图新鲜之外,寨中众人谁也不爱去,渐渐也就忘了那地方了。

  “司凤林的那处小石屋也是早就有的,司家每一代都会派一个旁支子弟镇守在那里,一则是为了防止嘉戎越山而过冲破碉楼的防线;二则,那小屋背后,就是通往小金庙的路。”

  李崇琰道,“我之前让隋峻问过本寨与副寨许多人,没人听说过团山有一处叫‘琉璃井’的地方,可是,司凤林的小石屋前,有一棵明显超过百年的梧桐树。”

  琉璃井,金蛤.蟆,梧桐树,金老鸹,开开庙门金菩萨。

  这句很显然故意将重要讯息颠来倒去,使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

  “金蛤.蟆”与“金老鸹”并没有实际的指示作用,或许是当年司金枝发现玉矿时,正巧看到了过这两种动物,她便将它们混进童谣中,一来朗朗上口有童趣,二来扰乱视听。

  真正的关键信息是,过了一个有梧桐树为记号、被命名为“琉璃井”的地方,就能通往“金菩萨”所在。

  李崇琰胸有成竹:“最后那句‘拿金碗,倒金茶,倒在碗里冒金花’,同样没有实际的指示作用,但我猜,这句话的用意是提示司家后辈子孙,矿内有机关。”

  司家旁支每一代人里,都必定奇迹般出一个机关高手……不是家族中挑良才刻意传承培养的才怪了。

  叶逊在心中飞快将他说的这些推敲一边,“大约,事情还真就如你所料。”

  当许多细节都能对上号之后,就不大可能是巧合了。

  “既如此,那余下的事,就看殿下的了,”叶逊欣慰不已,又承诺道,“我已请脱屯军军籍,以免给殿下收兵权造成阻碍。至于阿淮阿络殿下要用他们为将还是为兵,我绝不干涉。”

  李崇琰谢过,又站起身来,再次执了晚辈礼。

  “正事说完了,舅舅,您可以让我见融融了吗?”

  他相信,叶逊拖着他说了这老半天,一则是诚心交割团山的问题,二则就是……老狐狸分明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偏故意避而不谈!

  见他挑明,叶逊半点也不心虚,“慈祥”地冷笑:“呵呵,可惜我家融融说,她不要你了。”

  李崇琰顿时急得想跳脚,一个头两个大,“我真没欺负她……只是出了点状况,就、就有些误会,我同她说清楚就好的!”

  许是见他诚恳,叶逊翻着白眼,抬手唤来一名小弟子:“你春儿师姐醒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没呢,好像是天亮才睡着的。”

  “舅舅!”李崇琰发自肺腑地请求道,“我、我不吵她,就瞧一眼,行不行?”

  “不行。”叶逊吹了吹胡子,瞪他。

  见恳求无果,李崇琰不管不顾也给他瞪回去:“你不让我见她,信不信我带兵打你?”

  “吓唬谁呢?”叶逊从满脸络腮胡子中龇出一口白牙,片刻后,讪讪挥挥手道,“那你去吧,年轻人,就知道情情爱爱,我还真怕你疯起来带兵打我呢……”

  ****

  顾春察觉身旁多了个人,心中一惊,赶忙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却惊见李崇琰惨白虚弱的脸近在眼前。

  “你走开,我说不要了就不要了,”顾春咕囔着,又将眼阖上,抬起手胡乱一挥,“梦里也不要……”

  “啪”,一声轻响。

  不是梦!

  顾春倏地再次睁眼:“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就要坐起身来。

  李崇琰立刻翻身将她压下,顺势抓了姑娘的小手就往脸上贴,委委屈屈道:“骂也骂过,踹也踹过,方才又打过了,可以听我解释一下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春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便怒目而视,对他的请求听而不闻。

  “你想我了,我就来了,”李崇琰惨兮兮地垂下脸,小心翼翼地将鼻尖凑上去蹭蹭她,“你真狠,我都吐血了你也不管。”

  “并没有想你,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顾春冷冷撇了脸,朝着门口的方向张嘴就要喊人。

  李崇琰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下颚,以吻封了她的口。

  顾春发了狠,一时无计可施,便恨恨咬他。

  淡淡血腥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饶是如此,李崇琰仍是没有放人。

  纠缠许久,他的唇才徐徐退离。

  长指心疼拂过她发肿的眼睑,他涩涩道:“若不是想我,眼睛怎么哭肿的?”

  “认床,睡不着,”顾春咬牙,瞪着他唇上新添的伤,“再不滚开你会死。”

  “你不要我我才会死呢。”趁她不备,他又飞快地朝她唇上啄吻一口,贪嘴似的笑了。

  顾春面色愈发寒冷,奈何此刻受制于人,只好冷冰冰道:“我不要,自有旁人要的。”

  “只有你,没有别人。”李崇琰摇头,盯着她笑。

  “当我傻?”顾春横眉冷对,笑意森然,“不是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李崇琰笑得愈发开怀,抱着她一个翻身,换她趴在自己身上,两手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相扣。

  然后,他抬眼望进她的眸底,笑意明亮,那醇厚如陈年花雕般的嗓音字字清晰:“不是同时喜欢上两个人;是喜欢上同一个人,两次。”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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