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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魏之愣住了,空姐推着食车,开始发早餐,言魏之望着阮湖的侧脸发神,良久他说:“那个手机里,只有你的照片。”

  飞了近六个小时,飞机终于到了新加坡的樟宜机场,三航站宏伟轩敞,阮湖下了飞机啧啧赞叹,说小小坡岛,整得跟美利坚似的。

  言魏之笑了笑说,“美利坚许多机场都不如这个。”随即又叹道,“当年我在这里时,还没有这座航站楼。”

  即刻办了手续,推着行李出机厅,老远有看着有人高举着“软封 SOFTFONT”的牌子。言帅哥带头走了出去,与来接机的俩人客套了一番。

  新加坡华人一般说英文,几人溜着洋文,听得阮姑娘浑身不自在。英文这玩意儿,学得再好久了不用也会忘。阮湖虽说名牌大学毕业,现今的水平至多能看能听。

  正无趣地站在旁边四处张望,忽然听身后传来一声:“小湖。”

  清越的声音十分耳熟,阮湖回头望去,瞬间笑靥如花:“你怎么在这里?”

  言魏之心下一跳,不由失了神,木讷回头望去,见迎面走来一男子西装革履,剑眉星目,见了阮湖的表情如西湖濛了细雨,点点微波颇为缱绻。

  那人扫了言魏之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接机的俩人,又标准的美音问了声好。

  那俩新加坡人见了此人肃然起敬,说了声朱总好。

  阮湖听了笑起来,说:“你辞职两年自己闯荡,果然出息了啊。”

  那人宠溺笑了笑:“拖你的福。”

  其实俩人也就好朋友正常对话,言魏之怎么听怎么暧昧,心中暗生不爽,冷冷扫了阮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朝那人伸出手:“言魏之。”

  眼前之人听了他的名字眉毛略微一动,也伸出手,说:“朱零雨。”

  听说男人把名字起的女气些,命数格外好。这朱零雨的名字,不但女气,而且朦胧。言魏之心想,还真是西湖飘雨了,随即又扯起嘴角问:“朱先生江南人士?”

  朱零雨临危不乱,笑说:“我是杭州人。”

  言魏之嘴角抽搐一下,点了点头。阮湖打断他们,说:“我怎么觉得你俩像江湖中人会面,机锋暗藏了呢?”

  这回朱零雨和言魏之嘴角同时抽搐,然后清清淡淡笑起来,不再多话。

  Chapter 10

  寒暄一阵,朱零雨说自己有事,记了个阮湖电话,又问了酒店名称,匆匆走了。阮湖这会儿才转头问那俩接机的新加坡人:“你们跟他认识?”

  新加坡华人户口上写俩名字,一中文,一英文,这俩人男的姓蒋,叫蒋唯,英文名Victor,女的姓晁,晁加诺,英文名Felicia,然而他们平日只记别人的英文名,蒋唯听了阮湖的问题,想了半天,说了句:“Mr. Chew 很棒。”然后竖起大拇指,“CEO of Felix。”

  阮湖还未回答,却听言魏之清淡笑了笑,“Felix,听起来像做电子企业的。”

  这句话内容无问题,然而听起来杀伤力极大,阮湖不解地以为,坐飞机果然累,连言帅哥也冷嘲热讽起来了。

  晁加诺的中文还算过得去,说:“不是电子企业,是real estate。”

  阮湖愣了,言魏之扯起一边嘴角笑:“房地产啊,巧了。”其实他心里念着的话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阮湖神色大喜,兴奋地提起行李箱,说了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于是嗒嗒踩着高跟鞋朝出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见言魏之脸色不太好,蒋唯与晁加诺进退两难,于是爽快嚷了声:“hotel。”

  机场亮堂堂的,映得阮姑娘的脸色晶莹若玉,笑容明媚似花,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言魏之看得不由傻傻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酒店在新加坡最繁华的乌节路。所谓乌节路,言魏之是这么跟阮湖解释的——北京的西单,成都的春熙。满街耀目的名牌店,衣香鬓影的女子,阮湖看的是眼花缭乱。

  小汽车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只有二十度,阮湖锁紧眉头,环臂取暖。言魏之双眼微眯地笑,问:“你的包呢?”阮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挎包递给他。言魏之又笑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取出包内的披肩,说:“带了不知道用。”

  阮湖接过披肩围上,心里春暖花开。

  蒋唯在前视镜里看见车后的场景,说:“软封真开明,让小情人一起出差。”

  言魏之正要解释,余光却见阮湖埋下头,微微将披肩裹紧,嘴角竟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看傻了眼。

  夏光明媚,街边人熙熙攘攘,新加坡的路很平整,车行顺滑。只是暑气难褪,好在两旁树木高大,挡去热气洒下细碎光斑,点点入人眼,喜人心。

  热带的天气说变就变,先前还是朗朗乾坤,刚到酒店便下起了阵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有绵绵的钢琴声,阮湖望见门外的雨帘,所有景致的浸在其内,模糊不清。

  晁加诺让言阮两人等等,说酒店订的房间出了点问题,现在要换。言魏之陪阮湖站着,忽然有点心猿意马,不知谁在心里放了定时炸弹,手心直冒汗。

  好容易挨到晁加诺与蒋唯换好房间回来,俩新加坡人大步跨到言阮二人面前,满面喜气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先前不知道阮小姐和言总监的关系,我们把分订的客房换成了套间。”

  言魏之与阮湖同时僵住。过了一会儿,言魏之接过房卡,大步流星地往电梯走,不敢回头。阮湖与他保持两米的距离,匀速前进,捶胸顿足地想,刚刚在车里怎么就默认了呢。

  自作孽不可活。

  套房共有两间,客厅加卧室,两个厕所,还有隔出来的小餐房。

  当时已经下午四点了,蒋唯与晁加诺将二人送到房间,接了个公司老总来的电话,便匆匆离开了。

  言魏之坐在客厅沙发,淡棕色的木质家具,很有家的味道。他看着阮湖将红彤彤的行李箱拖到卧室,笑了笑,说:“晚上我睡外面。”

  阮湖听了,手里动作一滞,良久点了点头,说:“收拾一下吧,晚上说不定要一起吃饭。”

  言魏之听了这话,心里喜滋滋的,觉着那语气听着就像老夫老妻的碎语,比如什么“你回来了?饭都做好了”等等。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是蒋唯打来的,他说晚上一起吃顿饭,大家见见面。然后又满溢着喜悦之情说今天巧了,除了越总和公司景观设计师木轻梦小姐,还朱零雨先生。

  “朱零雨?”言魏之一惊,阮湖的视线也跟着飘过来。

  蒋唯笑着说:“言总监忘了?就是今天在机场见面的那个朱总,跟阮小姐很熟。”

  Chapter 11

  新加坡位于热带,六点黄昏,七点日暮。吃饭的地点定在东海岸,从酒店过去要穿半个城。蒋唯本来说要开车来接,言魏之推脱了,说早些出发先在乌节路逛逛。

  阮湖与言魏之将行李整理出来,分洗完澡后,都换了正装。这期间,二人一语不发,空旷的酒店客房中,只时不时响起水流声,物件碰撞声,如繁华都市的霓虹,朦胧又暧昧。

  阮湖洗完澡后换了一件纯白v字领紧身短裙,外搭一件咖啡色西式短马甲,松松软软的头发盘在脑后,精神又妩媚。言魏之从沙发上站起身,愣了半晌问:“走么?”

  “嗯。”阮湖低着头应了一句,于是去门口换鞋。依旧是十厘米的高跟鞋,阮湖单脚换鞋金鸡独立遥遥欲坠,言帅哥赶上前去扶了一把,说:“小心些。”

  两人离得极近,阮湖抬头几乎可以碰到他的鼻尖。空气一下子潮湿起来,言魏之又呆了片刻,紧握的手心被汗液浸得濡湿,他抬手抵住墙,身子向前探去。阮湖的唇被轻轻一碰,便不自觉地张开,言魏之微有些诧异,喘了口气,深吻下去。

  曾经言魏之跟阮湖形容过欲罢不能的感觉,非常形象——做 爱时,明明知道是危险期,但是连带避孕套的功夫都没有。此刻言魏之便有如斯冲动,然而当他面红耳赤地脱掉阮湖的外套,伸手往里探时,却被阮姑娘一把拦住。

  “算了。”阮湖偏开头,低声道。言魏之呆立在原地,只觉进退维谷,万分绝望。

  阮湖余光瞥见言帅哥如小孩子一般沮丧的申请,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危险期。”

  好半天,言魏之才“哦”了一声,拾起地毯上的外套递给阮湖,说了句:“对不起。”

  阮湖正欲摇头说“没事”,却见言魏之衬衣的前几颗扣子不是何时解开了,碎额发下的双眸还有些迷惘,她笑了笑,伸手帮他扣扣子,又道:“还有饭局要赶。”

  阮湖的鼻息轻洒在言魏之脖颈的肌肤,又是一股热血冲上头脑,言魏之不由打断道:“你……是故意的么?”

  “什么?”阮湖不解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动作极为暧昧,忙不迭松开手,退后两步靠墙自卫。言魏之见此情景,苦涩笑了笑,说:“你等等。”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卫生间。

  水流声开得极大,阮湖在外间听到用水拍脸降火的声音,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快感。待言魏之出来,她走上前去又问了句:“需要冰块么?”

  言魏之正拿着浴巾擦拭头发,听阮湖这么一问,不由回头愣怔地看着她。阮姑娘脸上的微笑有些微坏意,言魏之又气又无奈,最后竟也笑了起来,说:“给晚上留着吧。”于是牵了阮湖的手,大步流星便朝门外走去。

  重逢之后,有许多次阮湖禁不住想问言魏之,为何当年要失信于自己。在她的记忆中,他是一个克己且守信的人。那年言魏之接了一个项目,全身心要去做好,于是与她分手。阮湖问,若有可能,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当时言帅哥答得那叫一个成熟,以后的路变数太大,我不能做保证,也许吧。

  于是阮湖说,答应我一件事,未来两年,不要交女朋友,因为我会很难过,因为我需要时间站起来。

  阮湖没想到的是,不过半年多,言魏之便跟一个小美女好上了。其实有些话说出口,字里行间总带了些旁的意思。比如两年之内不要交女朋友的意思是,分手就分手吧,我等你两年。

  然而现在,阮湖却觉得没有必要追问。当言魏之牵着她的手,穿过繁华而多情的异国街道时,她忽然觉得前尘若梦。几年过去,往事如陷入土壤的花瓣,除了些模糊的唯美,再无迹可寻,然而春意热闹的枝头能开出同样绚烂的花朵。

  阮湖在爱情上,向来没有什么不变通的原则,如一定要男追女,如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想在尚还青春的时光中,若是认定了,便应当一往无前地去追求,即使伤痛,起码不会后悔。

  何况当言魏之干燥温和的手掌牵住她时,华灯初上的街头辉映着夕阳霞光,前方的男子总忍不住侧过头,看看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失而复得后,她仍在身边。

  晚饭时间约得是七点半,言阮二人在乌节路闲散逛着,说些近年来的趣事,光阴温软得像冬季晒过日光的厚棉被。到了七点,言魏之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叫了一辆伦敦式出租车。

  出租车全红,里面宽敞,行车平滑顺当。等过了闹市区,边上高速公路,一路直接通往东海岸。车内飘着柔软的法文歌,出租车司机不多话,偶尔随节奏晃动。言魏之进了车,还是不肯松开阮湖的手。阮姑娘笑了笑,转头看热带暮色风情。

  高速公路中间是长条花坛,近东边,各色花朵簇拥如云锦,十分艳丽。新加坡的国花是胡姬花,阮湖正欲转头问言魏之,胡姬花的通俗叫法是什么时,只觉身子忽然失重,身形一歪,伴着高速公路上尖锐的车胎摩擦声,言魏之的忽然揽手将自己护进怀中。

  东边下高速的一截有一个拐角,当时一条小奔驰忽然开来,出租车司机猝不及防,两车碰撞,轰然作响于将晚的高空。阮湖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巨颤,伴着尖锐的车鸣与警笛,还听见言魏之的闷哼声。

  “没事吧?”言魏之松开怀抱,阮湖慌忙抬头间,碰到被撞斜的前排座位,她惊慌的看了看言魏之,连忙问:“你呢?”

  言帅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一道血口子,潇洒道:“小伤,不碍事。”

  两人这才回神细看车内车外场景。出租车还算好,司机受震荡晕了过去,但没怎么受伤,然而另外一辆奔驰小汽车情况便要糟糕许多。车子斜翻在路边,车窗半碎,还有灌木枝桠伸进车内。言阮二人同时倒吸口气,忙开门下车。

  奔驰小汽车内有一男一女,男的受重伤已晕了过去,女的肩被玻璃划破,流了许多血。最要紧的是,车子斜翻,很难救人出来。言魏之思索片刻,与阮湖说:“我先将人就出来,你挂电话叫出租车。”说罢马不停蹄地将朝上的左侧车门打开,将男人小心翼翼地往外拖。

  “我叫救护车?”阮湖愣了片刻,问道。

  “快。”言魏之头也不回。阮姑娘又呆了,她的英文,顶多会听会看会写,若要说,便是难上加难,半天反应不过来。言魏之擦觉到阮湖的异样,又道:“电话号码是999,你说中文就可以,不用报地址,它们应该有卫星定位系统。”

  “嗯!”阮湖一咬牙,掏出电话便拨了过去,响了几声,那头来了句腔调怪异的英文,阮湖将这边的情况解释了好几遍,却只听那头噼里啪啦一阵鸟语,丝毫不知所谓,阮湖心想完了,听说新加坡华人只占总人口数的70%,剩下马来人印度人居多。

  抬头却见言魏之正将那男人拖出,男人皱了皱眉因为太痛而醒了,额头擦破,手无力垂着,想必也骨折了。她一情急,想也未想,直接又冲电话大叫:“Hi,my name is Yan Weizhi. A car fucked a car! I see red water, please call wuliwuli come!”

  此言一出,言魏之呆掉了,那个被救的新加坡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最后露出惨绝人寰的表情。

  Chapter 12

  救护车不久便来了,空旷的高速公路拐角,夜灯迷离。护士临时做了些施救止血措施,便载着伤者一同去最近的樟宜医院。

  言阮二人作为这起事故的历经者,自是要跟去,顺便跟警察做做笔录。同行的两个警察身着蓝装短衫,马来人,英挺且有些凶煞,对坐在救护车上时,这二人一直以奇异的目光打量阮湖。

  阮姑娘浑身不自在,转头瞟了一眼言魏之,见言帅哥至上车后,给蒋唯去了个电话说了下车祸的时,便一语不发了。他双臂搭在膝上,头埋着,看样子是累及了,有丝颓废的帅气。

  等到了医院做了口供已然近夜晚十点。樟宜医院的高层可以看到海,送去的两名伤患还在抢救。因一直没有联系到家人,阮湖与言魏之便在手术室外守着。言魏之的手臂划破了一道长口,是当时把阮湖抱在怀里,车窗玻璃扎的。处理伤口时,医生挑出些玻璃碎渣,阮湖看着都心惊肉跳,直说:“古时凌迟也不过如此。”

  言魏之淡笑着看她一样,说:“怕的话,去外面等着。”

  阮湖犹疑了一下,在他身旁坐下:“不去,你这也是为了我。”

  言魏之抬手摸摸她的头,医生笑了,说:“小两口真恩爱。”阮湖愣了半晌,说:“医生你搞错了,我是他亲姐姐。”

  于是乎,直到言帅哥包扎完伤口,与阮湖一起并排坐等在手术室外,他都沉着脸,一语不发。阮湖觉得憋屈,好几次欲引起话题,只得到言钻石单音节字符回答,例如“哦”,“嗯”,“啊”,最后不过一个“是吗”。

  阮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继续找话题,抬目望天花板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诶你说,刚刚在救护车上,那俩马来警察看我的目光,怎么就那么奇怪?”

  言魏之这回没有及时吐出单音节,身子僵了僵,空气里涌现出诡异的沉默。阮湖觉察出不对劲,用手肘捅捅他,道:“问你呢。”

  她这才发现言魏之的肩膀不知何时颤抖起来,他仍旧保留着手臂搭膝,埋头装酷的姿势,慢条斯理说出一句话:“Hi,My name is Yan Weizhi. A car fucked a car! I see red water, please call wuliwuli come!”

  阮姑娘忽然间愣住了,良久只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那救护车也来了啊!”

  言魏之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不是这么说的。”

  阮湖瞟他一眼:“那怎么说?”

  言魏之一本正经道:“ There is a car crush on the highway and someone are seriously injured. Please call ambulance to co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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