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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知道。”路渊打断叶絮的话,显得有些无礼。可短短几句话让路渊分外熟悉,就好似他当年说,‘我要为我的家人考虑,我也要为我的人生考虑。’

  余情也在总监与组员中协调,他做的‘不好’,不能让各方都感到满意,可他还在咬牙不肯妥协退让。路渊想到这些后觉得讽刺却又震撼,放弃永远比坚持容易,可什么样的人才会选一条难走的路,然后一直坚持下去呢?

  “你这么护着他?”叶絮反问后看着路渊的眼睛,压低声音问得暧昧,“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也是这么护着我。”

  路渊笑了,胸口的闷气一下被这话调动而出,“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求你别离开?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离开我的?”

  “对不起,路渊...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们,不能回到过去了吗?”

  “我不愿意。”路渊满腔愤懑找不到宣泄的途径,抬起手捏住叶絮的下颚,一字一句说得明白,“我不愿意。”

  ---

  余情从会议室出来,原是寻找叶絮去为几个投资人代表做讲解。

  路渊和叶絮站在距离电梯口几米的位置,面色沉重、气氛压抑。余情看到他们后停下脚步,皱眉打量、神情复杂。直到路渊冲动之下动了手,余情这才出声说,“叶副总,麻烦您去趟会议室。”

  路渊听到余情的声音,怔立片刻,放开叶絮。

  叶絮吞咽口水,深吸一口气看向余情,回过头低声对路渊嘟囔了一句,“你觉不觉得,余经理有些角度,和我有点像。”

  两人说话声音很低,因此不会被余情听去。

  路渊心里一慌,看向叶絮下意识问,“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叶絮无奈自嘲,“你若是不原谅我,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说完,叶絮转身往余情那边去,与余情擦身而过却连眼神都不曾交汇。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的工作。”路渊闻到‘像’字,突觉心中惶恐不安,此时对余情说话也有了些许眼神闪躲。

  这个字,这句话,不知何时已经被路渊抛诸脑后。

  野玫瑰本是花蝴蝶的替代品,奈何路渊早已将余情看作自己的枕边人,心头肉,渐渐连这曾经的想法都已消失不见。

  然...旧事重提的瞬间引来惶恐不安,好似心中那处被自我掩埋的肮脏又莫名被撕裂,展示于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路渊避让余情的眼神,明知余情没有听到任何话,明知这样可能会让他有所误解,明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路渊还是忍不住用这样的方式将不堪重新埋葬,求个心中安稳。

  余情随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他送到电梯口,“医院的情况怎么样?”

  “嗯,还可以。”路渊按下电梯按钮,急于离开,无心应答,“不用担心。”

  电梯关上的那一瞬间,路渊想起余情送自己去医院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而他也站在电梯外看着自己。

  与那日一样,路渊按下数字没有看向余情,只当瞧不见便不知对方目光中的温度。

  ---

  离开余情办公室,路渊刚刚上车就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在哪里?”老爷子声音低沉,饱含愠色与怒火,“你长本事了。”

  “什么意思?”路渊也满腹委屈,说话很不客气,“您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路老爷子哼了一声,“我看了你刚刚发给徐威的项目计划,你去跟腾跃董事会打招呼,就是为了为难那个姓叶的?”

  什么?他之前明明和老爷子解释了,老爷子也表示没有兴趣。

  路渊打动方向盘将车停在一旁,缓和几秒这才明白,合着路振伟看到新版报告上‘叶絮’两个字,以为路渊公报私仇。

  “我以为你们没有联系了。”

  11-2

  “我以为你们没有联系了。”

  “我们没有联系了。”路渊哼了一声,目光透过车窗在冬日的街道上来回扫视,看那冷风带来的萧条,与喧闹的众生形成反差,让人感到极为不真实,“我这几年都没见过他。”路渊的心情也如那街景,余情与叶絮同时出现在眼前,那个‘像’字逃不开、逼不过,可正因此也让路渊清晰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感情。

  “项目你得继续下去,不然腾跃得怎么看你。至于他,最好别...”

  “行了,您想说什么我知道。”徐威打电话给路渊的时候就表明了这个意思,不用再重复,“没事儿我挂了。”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路渊一夕之间忽觉面对了无数解不开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如乱麻般缠绕纠结。

  ---

  冬日的残阳显出些温柔,路渊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那最后一丝阳光缓缓消失在天边,身后的门有了动静,余情回来了。

  路渊回头望向他,晚霞绯红挣扎着不愿离开,洒落在余情皙白的皮肤上,抚摸眉梢、亲吻眼角,接着由脸颊落于嘴角处。路渊在他如琥珀般的眼睛中看到了天边的彩云,如颜料包将大片图纸染成金红。

  余情抬起眼睛冲着路渊笑了,笑得热忱,笑得内敛,笑得略带疲惫,笑得熠熠生辉。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妩媚,好似只对路渊一人展示。

  记忆中,叶絮是笑面‘桃花’,一阵风吹过便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照耀了路渊的眼睛。

  夕阳扫过余情的皮肤,莫名透出些粉红,像四月的樱花,不似桃花明艳,却透着一股灵动。

  太久没有想起过去,以至于再回忆起时,如灵魂从身体中抽离,看着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全然没有代入感。

  这霞天渲染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路渊缓缓起身,朝着余情走过去。他步履坚决,走向自己眼中的人,心中动情的同时充满了暖意。

  路渊看着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将他完全笼罩,从脚尖到小腿,再到他的脸颊,直到两人面对面立着,很近很近。

  “晚上吃什么?”余情脱掉厚重的外套,迎面袭来些暖意,“我去准备?”

  路渊抬手将他揽进怀里,“让我抱抱你。”

  “好,那我不动。”余情的回答冷静克制,他没有追问路渊这一整天的情绪为何失控,也没有问与叶絮有关的一切。

  余情站在原地,直到窗外的落日完全落入暮色之中,天边的几幢大楼被阑珊的灯火照亮,形成别样的风景。

  路渊拉着余情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旁的单簧管递上去,“想听你吹。”

  下午在余情的办公室,路渊因局促和不知所措而避开余情的视线。他回到屋里站在窗前思考,心中竟只能想到对余情的亏欠,那不堪的开始催促他对余情更好一些。

  路渊抓着他的手,在那戒指上来回轻揉,他凑到余情的耳边低声说,“要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你还要不要听?你这样抓着我...”

  余情的话还未说完,门铃响了。

  ---

  路渊这屋子平日鲜少有访客,一是他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别人,二是路少爷相熟的朋友就那么几个,活动地方很是固定。

  门铃响起,打乱两人暧昧温馨的气氛。

  “你叫了外卖?”余情问他。

  路渊松开余情起身朝门口去,“没有啊。”说完,他拉开门。

  路振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路渊,余光则瞥见屋里的余情。老爷子嗤笑一声,身子不动。

  “爸...你怎么...”路渊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路渊一再要求余情搬回来住时,余情曾问:你让我去你家住,不怕被发现吗?

  路振伟这些年对路渊的性向很是介怀,一心想让他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恨不得将路渊与所有男孩儿的纠缠都按灭在萌芽阶段。

  可路渊生理有需求,床//上那点事儿天王老子都没办法改了路少爷的癖好。路渊在家里闹过,甚至大言不惭说,‘您这么逼我,很可能得让我憋出毛病,到时候就算是结婚,哪一家姑娘敢要我?’

  路振伟知道他这几年时常拜访心理医生,而这话一出更是不好强迫,怕有闪失。

  因此,父子俩达成了诡异并且平衡的默契,老爷子逮到机会就嘟囔路渊去找女朋友,更是时不时安排相亲好让他就范,可路振伟对路渊平日那些个床伴儿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给路渊一个出口,只求他最终能为路家开枝散叶就好,走上‘正途’。

  这公寓成了路渊最后的舒适区,老爷子不会来,而他也不会将屋里发生的事儿搬到台面上和路振伟计较。路渊回国这段时间时常会带人回来在床//上‘用用’,老爷子从不过问公寓中有谁去过,连点好奇的意思都不曾露相。

  ---

  路振伟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屋里的余情,对路渊说,“我有话对你说,让他走。”

  所谓默契,知晓彼此的底线,配合得好才能将状态延续。

  路振伟发了话,路渊照做,方可粉饰太平。可这默契明明是路振伟先行打破的,“您怎么突然过来?”

  “我怎么不能过来?我看我自己的儿子,还需要先通知你一声?”

  路渊皱眉深吸一口气,回头又看了看余情。

  余情知道父子两的矛盾,因此体恤路渊,起身走到衣架旁拿自己的外套。

  “你别走。”路渊在不安与焦虑中度过了一下午,而现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情绪的抒发口,既然老爷子打破了这默契,那见招拆招、避无可避,路渊只能回击,“他住在这里,走哪儿去?”路渊拉住余情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别走。”

  路渊一再要求余情搬回来住时,不止余情发了问,路渊也曾说:我尽量瞒着他,可要是瞒不住...我不求别的,你别离开我行吗?

  余情想起了这句话,同时也下意识停下脚步。他抬起头与路渊对视,而路渊则冲着他笑了,一下午的阴霾好似被风吹散,露出难得一见的勇气与无畏。

  “爸,我和他住在一起。”路渊重新看向路振伟,想了想说,“我本来想瞒着您,但既然瞒不住那咱们就把话说开,我不会再去相亲了。”

  11-3

  我不会再去相亲了。

  路振伟愣愣听着路渊这话,脸色一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住在一起?”路振伟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路渊最终落在余情脸颊上。

  老爷子原本只是想来与路渊谈谈叶絮的事情,却没想遇到了眼前的情况。他震惊片刻却没让面上的情绪有起伏,只是话语间多了些攻击性,“年轻人再没有分寸,也应该知道廉耻。”

  “爸,您怎么这么说话...”路渊一个跨步挡在余情身前,用眼神告诉父亲自己的认真与坚持,寸步不让,“我要是不知廉耻,那也是家教不好,也不知道是谁的责任?”

  余情抬起手轻拉路渊的手臂,阻止父子俩发生口角,“叔叔,您好。”

  路振伟一代枭雄,在商场摸爬滚打见过大风大浪,路渊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他能处理一次,就能处理第二次。

  知子莫若父,路渊眼中揣着什么样的情绪,路振伟一目了然。若是那些莺莺燕燕、床上过客,自然轮不到路振伟操心,挨不过时间,扛不住寂寥。路渊既然摆出一副坚持到底的样子,老爷子便要看看是孙猴子的筋斗云厉害,还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凶猛。他缓缓吸气,看着余情道,“你好,我是路振伟,路渊的父亲。怎么称呼?”

  “余情。”

  路振伟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你看着...有些面熟。”

  “爸,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路渊见老爷子恢复气定神闲,便知他心中开始打算盘不想让人瞧出来,“没什么事儿就快离开,我就不请您进屋了。”

  初次见面,路振伟倒是没有为难余情,离开之前淡淡道,“年轻人一般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别为一个人毁了自己,到头来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路渊一口气憋在胸口,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转身拿过自己的外套,推着父亲往外走,回头对余情说,“在屋里等我。”

  ---

  “您刚刚那话什么意思?”路渊送老爷子到停车场,一边走一遍冷言相向,“您想干嘛?”

  冬季入了夜便透着刺骨的冷,路渊的指尖发寒,伸进口袋却怎么都暖不起来,而他心里的那团火则烧得旺盛,时刻准备跟老爷子宣战。

  路振伟侧头看了儿子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关心人家孩子。”

  得了吧,当年路渊和叶絮的事情被家里发现,最初路振伟也只是嘴上反对,却没有任何实质动静。也怪路渊自己轻敌,一度以为性//向还有可能被父亲慢慢的接受。

  大意失荆州,谁想在一夕之间变了天色,没等路渊反应便被父亲一连串的手段击垮。

  “关心?您别关心,我和他都不需要。”路渊压着焦虑与烦躁,好声好气对父亲道,“爸,好几年了,我是什么样子您就算不接受,也应该知道改变不了。如果您还是费劲心力想要改变我,那咱俩的矛盾就会一直都在。”

  路振伟不以为然,话语间带上些对年轻人的嘲弄,“多大年纪就说自己‘改变不了’,以后的事情,别说得这么死。”

  路渊折腾一天实在懒得和老爷子继续费口舌,“我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

  “我可没管你平时的生活,我是希望你明白自己早晚得结婚生子。”

  路渊一声叹息,压根说不通,“行了,您赶紧回去吧。”

  “你孟叔还在医院里,情况也不算很稳定。我今天本来是想提醒你一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让大家都不高兴。”路振伟话音很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没想到你给我整这么一出?我小看你了。你还找了个和原来那小子有点像的人,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给别人找不痛快?”

  “我过自己的日子,用不着管别人的想法,也犯不着为难自己!”

  “这些事你最好自己处理了,以后也收敛一些,想想我说的话。”路振伟做事先礼后兵,一字一句对路渊说得明明白白,“你这么大年纪了,自己也在国外待了几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凡事心里最好有点谱,想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

  “...”

  “要是你自己不把这些事情处理好,非要让我帮你处理...到时候可别说我不尊重你。”

  路渊替父亲拉开车门,说话也是寸步不让,“咱们家您什么时候尊重过别人?但有一点您说得对,我不是当年的我了,您也别再想破坏一次。”这是路渊坚持自我的态度,更是他不得不捍卫的底线,“不管您想做什么,我也希望您能好好思索一下。”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路渊这一口威胁都是跟老爷子学的,分毫不差还回去。

  路振伟没有接话,看了路渊一眼,上车离开。

  那眼神,仿若不将路渊的话放在心上,好似在说他…幼稚。

  11-4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路渊上楼之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该来的总会来,挡不住就只能硬怼上去。

  “情情,”路渊进门挂好衣服,拉着余情坐在沙发上,“你别听我爸说得那些,你也别生气。”

  前车之鉴,有了当年的经历,路渊现在心中最怕的就是余情与自己产生隔阂,担心老爷子从余情这里下手。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路渊面对路振伟可以充满气势、分毫不让,可面对余情...若是他不够坚定,那到最后一切都是一场空。

  “你爸也是关心你。”余情莫名被路振伟指责,心里定然不痛快。可那毕竟是路渊的长辈,横竖不好说些不恭敬的话,“我...能理解。”

  “但我不能理解。”路渊看着余情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不管他做什么,你都别离开我。”

  “你怎么这么害怕?”

  路振伟话说得不好听,但考虑他作为反对儿子性//向的父亲,倒也可以理解。

  余情不明白路渊一再强调这件事的初衷,更不懂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我...”路渊深吸一口气,斑斑劣迹难以抹去,面对余情想要做到毫无谎言与保留,真难,“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他要是知道了会为难我们...我曾经被他为难过,感情没了,还一个人去了国外。那是我唯一一段感情,被我们家老爷子弄得特别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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