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都说苏月辉办事牢靠,这不单是指在南沧。他才来了西渊两次,就能安排人手在各个关卡接应苏云九。苏云九从西渊皇宫到南沧碧海城这一大段路竟是畅通无阻,甚至叫她以为是谁给她设的陷阱。

  而她过关用的法子则与先前苏星河来时一样,是藏在运送货物的车里。拉车的都知道里边蹲着个她,走得也尽量平稳。然而这近一个月的颠簸还是让苏云九来了脾气,数次发誓:“这路难走成这样,我这趟若活下来了,沈孤水不拿出大阵仗来接我,我是不想再去西渊了。”

  之前那些城门守卫都只大致查了外面那些货物箱子便放行了,将要进碧海城时,车却被拦了足有一刻钟。苏云九隔着箱板和厚重的遮光布,依稀听见一句:“正是紧张的时候,皇城进出的人都得挨个搜身,这样的车队把货卸下来是常事。若有不从,便只能得罪了。”

  车夫磨了许久未果,最终不得不轻敲几下货箱,大声吩咐随行的人:“卸货!”

  苏云九为防万一,穿的也是合身的衣服,还蒙了面,手里拿着烟丸。若被为难,将烟丸掷下再逃也不算难事。

  她稍稍舒展了筋骨,遮光布便被人掀开,箱子紧接着被搬离。头上摆着的那几箱货刚被卸下,她就抬脚踹开了木架,猛地站起身。

  “公主!”

  太子妃当得久了,这声称呼竟让苏云九有些发愣。但她很快以为是有人想迷惑她,便将手中的烟丸高高举起。

  谁知腰佩长刀、身着铠甲的那群人竟齐齐跪下了,“崇瀚军参见公主。”

  苏云九更是不解,迟疑了一会儿,见他们还跪着,便犹豫道:“起……起来吧。”

  待她对上领头那人的目光,才发现是旧相识,“苏靳?”

  当初苏陌川劝她嫁去西渊,让她不必为后路担心,说回来以后会将她许给大将军——那大将军便正是眼前这位。

  苏靳抬起胳膊,让苏云九搭着下来,“您怎么会在这种车上?”

  苏云九不敢答他的话,反而问:“你不抓我?”

  “公主说笑了。我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做不出这种事。”

  “你……”苏云九有些迷茫了,也不去细想自己说的是什么,“你不会是因为对我还有那心思,才不愿动手的?我已经嫁了人了,这一趟回来他也没写休书,况且我们到底不合适。在其位谋其职,你不应该……”

  苏靳哭笑不得地打断她,“公主您多虑了。您是要回宫,还是回从前住的府里去?”

  “回宫?”苏云九终于揪住重点,但她似乎不敢往那处说,“是,我是该进宫去向陛下请罪。这不,他都气得将我封号收回去了。”

  “您的新封号是来不及拟定。”苏靳说,“如今南沧只您这一位公主,所以我们才这般称呼。”

  苏云九呆立在原地,宛如遭了雷击。

  许久,她才缓缓转头看向苏靳,“你的意思是……”

  苏靳点头。

  “那他们人呢?可都安好?”苏云九紧张起来,“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传到西渊去?”

  “怎么没传到。”苏靳牵过一旁的马,扶苏云九上去,自己则牵着马绳走在前头,“说起来,这事能做成,您家那位西渊太子还帮了不少忙。我胆识谋略皆不如他,哪儿还敢对您有什么心思。”

  从城门回府的路上,苏云九听苏靳讲了个大概。说是她大哥苏风末早料到他们家会有被反咬一口的这一日,于是很久以前便暗中打点好了,且里外皆瞒得死死的,就连每日与他一同上朝做事、回家又时时能见着的苏陌川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有逼宫的念头。

  “他所用的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族人,兵营所在的地方离碧海城也极远,平时辅佐陛……辅佐苏煜时也尽心尽力,看着就是个认死理的。若真要猜三位公子谁会叛变,定有人说二公子心思深,三公子做事莽,两者皆有可能,却偏猜不到他头上。他说,既然苏煜偏要将无罪说成有罪,那他可不能白吃这亏,不如就做个逆臣,把它坐实了。苏煜不仁不义,最后也未能叫百姓信服。”

  苏靳说到这,府邸的红灯笼已映入眼帘,“到了,公主请吧。还有什么我没说明白的,回去与他们聊聊便是。”

  苏云九下马站定,抬手抚上已有些掉漆的朱红大门,眼眶微微泛红。

  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进去,就与沈玉漓撞了个满怀。

  “嫂嫂!”沈玉漓兴奋地大喊,手里的兔子灯笼也随着她的蹦蹦跳跳而晃荡着。

  追上来的苏星河来了句:“活得好好的呢?那我就放心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苏云九摸摸沈玉漓的脑袋,“爹娘呢?还有大哥二哥,都上哪儿去了?”

  “这不快入秋了,我前几日带玉漓上街玩儿,她看别的小姑娘提着兔子灯笼,以为是中秋快到了那些贩子提前拿出来卖的,谁知我们几乎逛遍了碧海城都没再见着什么灯笼,想来是人家自己做的,我就也给她糊了一个,她正准备带出去遛遛。”苏星河说这些时话倒挺多,说完却又是一句:“二哥在后头,别的你去问他。”

  “你这人真是……”苏云九一脚将他踹出了门。

  苏月辉在库房点着他那些珍宝和名贵熏香,余光瞥见苏云九进来,也并未抬头,“自己四处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收拾收拾,这几日就搬进宫去。”

  “还真不给我些时间缓缓?”苏云九坐到桌边,拿起苏月辉喝了一半的茶抿了一口,“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从进城到刚才,听苏靳说了一路,还是没理清。他说西渊太子帮了忙,但沈孤水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我此次回来,本是想让大哥帮我一把,刺杀苏煜,谁知……”

  “你当我缓过来了?爹都被这苏风末吓得病了,正在宫里躺着呢,一群御医轮着去瞧,屋里都闷了许多。娘在床边守着,也不大同我们说话。”

  苏云九干巴巴道:“那他和沈孤水是有些像。”

  苏月辉小心翼翼地吹去一块鸽血红上的灰,“总之就是大哥他藏得太深,比我想得远了去了。他在苏煜那儿说让我们去西渊给你带话,理由是你信我们,出了事我们也好帮衬,谁知他是看不惯苏煜过河拆桥,又怕自己败了以后我们家就完了,才找个借口让我们避到西渊去,免得……那什么,断子绝孙?”

  苏月辉叹口气,“也不知这件事他谋划了多久,真就半点不跟我们提。我和苏星河回来后便莫名其妙成了王爷。也是替他后怕,所以我们两个,这辈子头一次把他打了一顿。”说着他又怂恿苏云九,“你要听了也觉着气,你回头见了他就再打他一顿,他不会处斩你。”

  苏云九被苏月辉这一通绕得有些头昏,“你还是少和苏星河待一块儿。说话越来越像他,听着怪累。”

  听了这话,苏月辉便正经起来,自袖中掏出一个方盒,“至于你那夫君……倒真是有情有义,你没跟错人。”

  苏云九接过方盒打开,那通体莹白、质地上乘的玉玺便映入眼中。

  苏云九手一颤,“他……他肯把这东西给你?”

  “想什么呢。”苏月辉说,“这也是假的。他让沈重霄连夜赶路追上我们,把它交给了我,说我们这趟回去不能没个交代,若万不得已,就拿来拖住苏煜,我们一家再想法子逃得远远的。谁知大哥动作快,这东西没派上用场——对了,此事能成,也是因为沈孤水派了人来帮忙。否则人手不够,结果还真不好说。”

  “他又怎知大哥会有这心思?”

  “展离吧。”苏月辉摇着扇子,“我们说话的时候沈孤水都派人盯着呢,或许我和苏星河才去西渊便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后来他和大哥抽空去了一个与两边皇城相距差不多的小城里见了面,两人就这么一拍即合。”

  苏云九又干巴巴道:“这两人是真挺合适。”

  “这话可就算了。沈孤水能摆平西渊那些破事儿还为你做到这份上,谁敢跟你抢他。大哥倒也问过沈孤水怎么愿派人助他逼宫,沈孤水说,”苏星河学着沈孤水那副淡然的模样,“‘既成了我西渊的太子妃,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南沧摆布,自然要做对她有益的事’。”

  苏云九沉默不语,苏月辉则忽然笑得莫名其妙,“他还说,掌权的人换了,从前的恩怨就该结束。我想想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是个有数的人。再说这玉玺就算是仿的,能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地步,即便是最出色的工匠也得耗上近一年才做得出,说明他早已经替你想好了。”

  苏云九怔了怔,岔开道:“派来的那些人用完了,就赶紧给他还回去。北溟吵着要出兵呢,这万一西渊少了人,面子上说不过去还不算要紧,战败才是真麻烦。”

  “你放心。”苏月辉又回头去挑拣他的那些宝贝,“快去把你东西收拾了。你回来的消息这时候定已传到宫中,再不去拜见也不像话。”

  苏云九只得草草将自己想带走的东西挑出来。如今他们这个地位可谓要什么有什么,苏云九要带的也不多,装了两三个箱子便随苏月辉进宫去了。而更不像话的苏星河和沈玉漓仍在外边逛着,炫耀他们的兔子灯笼,也不知究竟去了哪里。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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